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2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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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承詔點點頭,他沒有說《閨范圖說》出自誰人之手,而是取出一塊印刷用的木雕板,板上已經(jīng)雕刻好文字,但還未上墨印刷過。 燕承詔將刻板遞給裴少淮,說道:“順著《閨范圖說》,我們找到了書局的印刷坊,它的倉庫里頭還堆放著數(shù)千本這樣的書……我們還發(fā)現(xiàn)了這塊刻板?!?/br> 裴少淮接過板子,刻板上的文字是反的,初讀時有些費力,當裴少淮讀完第一句話,神色大變。仿若這一瞬,先前的所有猜想都被推翻——裴少淮再怎么謹慎,還是小覷了黨派之爭的手段和本事。 《閨范圖說》只是個引子,重點是這塊刻板。 沒有人是傻子,他們做的局是一環(huán)連一環(huán)的。 刻板上寫的是兩個人在對話,用語簡單易懂,一個叫“周楚成”,一個叫“沈易”。 “周楚成”說道:“皇帝駕崩前曾立詔,要升周皇貴妃為皇后,圣旨就藏在佛廟梁上……” 這里的“皇帝”顯然不是當朝天子,而是先帝。 另一個叫“沈易”接話,先贊揚了一番皇貴妃,說:“周皇貴妃賢良淑德,廣受美譽,皇后薨了,理應(yīng)順從民心將她提為皇后,掌管六宮,大慶才得安寧。” 明面上說的是封后,實則在造謠當朝天子的太子之位名不正言不順,有違祖制。若周皇貴妃真的被封皇后,則楚王燕松為嫡出皇子,依照大慶祖制,先論嫡庶,再論長幼,理應(yīng)立燕松為太子,而非庶皇長子燕柘。 裴少淮心中惴惴,問道:“此物還未印發(fā)出去吧?”此妖文若是傳了出去,不管“圣旨”是真是假,勢必會引起不小的朝亂,令大慶動蕩不安。 “還在查?!毖喑性t應(yīng)道,又猜測說,“應(yīng)當是剛剛開始謀劃,時機未到?!?/br> 太子之爭,此事還得從皇帝燕柘的身世說起。先帝在位時,皇后生下長公主后再無所出,名下無嫡子。 燕柘生母原是皇后宮中都人,某日宮中大宴,她偶然間被先帝選中臨幸,十月懷胎生下了燕柘。先帝覺得被皇后算計了,心中本就有怨,加之都人身份卑微,所以先帝從一開始就不喜歡燕柘這個皇長子。 便是說燕柘屬于庶出。 周皇貴妃生下的三皇子燕松,亦屬于庶出。在皇后無子的情況下,冊立太子應(yīng)遵循“長幼有序”,立燕柘為太子名正言順。 彼時,皇后身子孱弱,時日無多,先帝拖著遲遲不立太子,就是為了等皇后薨去,立周皇貴妃為后,再立燕松為太子,如此就符合祖制了。 先帝的目的眾所周知、心照不宣。 以河西派為首,朝中過半的言官屢屢死諫,催著先帝趕緊立儲,以穩(wěn)江山?;屎笠嗍且恢庇餐χ钡胶髞硌噼蟽粤樘?,過了好幾年才撒手離去。 燕柘在位已近二十年,這些事本已漸漸被塵封,后來者鮮有聽聞。加之君主開明,大慶強盛,更是無人敢再提天子庶出的事。 如今,偏偏有人把陳年舊事又挖出來,還添油加醋說周皇貴妃已被奉為皇后,其心可誅。 燕承詔說道:“此事牽扯過大,我必須稟報圣上,故先來同裴大人知會一聲。”以免裴少淮不知不覺。 裴少淮了然,這么大的事,單憑他們兩個怎么可能兜得住,應(yīng)道:“謝燕緹帥提醒?!?/br> 皇帝怕的不是楚王造反,因為楚王如今實力遠不及他。皇帝怕的是“名不正言不順”,怕的是群臣再分派系、相互攻訐,怕的是民心不穩(wěn)……一石激起千層浪。 裴少淮又問:“《閨范圖說》后十二章出自誰人之手?” “河西一派?!?/br> 果真如裴少淮所料。 燕承詔拱拱手,收起刻板匆匆離開,往乾清宮的方向去了。 裴少淮端坐在窗前書案旁,這樣靜靜過了半個時辰,他才厘清了個中頭緒—— 《閨范圖說》看起來小打小鬧,實則是為了再次唱響周皇貴妃的名頭,為后續(xù)刊印妖文做準備。 “周楚成”的名字含義可理解為“周皇貴妃生的楚王燕松會成功登位”,“沈易”指的是“沈閣老將會易主,被拜為首輔”,看似幾個字,卻處處暗藏殺機。 妖文刊印后,各地撒放,朝中勢必為當年之事再起爭執(zhí)?;实郛斈暌勒痰氖呛游饕慌?,如今想要立起“正統(tǒng)”還得繼續(xù)依仗河西一派,這么多年,河西一派一直都是朝中最大的一個派系。 刊印妖文,不是真的為了幫楚王造反,只是為了在朝中造亂,挾持著皇帝繼續(xù)重用河西一派。 若是河西派事成,則開海難成,戶部尚書一職也將落入河西派囊中。 徐大人被指諂媚周皇貴妃,沈閣老因“沈易”被指勾連楚王……河西派還可趁此機會大肆打壓政見不同的臣子。 此一計謀,可擊數(shù)鳥。 事情尚未發(fā)生,不知道皇帝會如何處置。 此事雖出自河西派之手,但是否為樓宇興牽頭謀劃的,尚未可知。 第135章 整件事情的脈絡(luò)雖然捋清楚了,但究竟是何人主謀,還需再仔細推敲。 裴少淮不似燕承詔那般可以派人直接查探,他只能在根據(jù)自己的所見所聞所知,推斷誰的可能性最大。 紙上的幾個名字墨跡未干,被逐一劃掉,最后僅剩下一個姓,裴少淮看著這個字出神,想嘆息卻覺得他不值當。 “嚓嚓——”裴少淮將紙撕成條,扔進火盆中一炬而盡。 回家路上,馬車路過楊府后門的一條小巷子,裴少淮看四下無人,遂讓長帆停車。 “告訴少夫人,我晚些回去,叫她晚膳不要等我。” “小的省得?!?/br> 裴少淮走入小巷,很快來到了楊府后門處。先前《閨范圖說》一事,裴少淮并不想把岳家牽扯進來,眼下事情變得復(fù)雜,他不得不提醒岳丈一聲,也請岳丈略施援手。 楊府后門看門的是個老管家,見到裴少淮的到來有些詫異,道:“姑爺?” “不去正堂,去偏院?!?/br> 老管家當即意會,引裴少淮去了楊府西北角的小院。 一刻鐘后,楊大人步履急中帶穩(wěn),也進了小院。 “伯淵?!?/br> “岳丈大人?!?/br> 翁婿二人密談,裴少淮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俱說予楊大人聽。楊大人久居官場,在大理寺辦過不少疑難案件,理應(yīng)是個十分沉穩(wěn)的性子,可當他聽聞此事時,猶露出驚詫之色。 “所幸發(fā)現(xiàn)得早,莫不然,朝堂又是一遭風(fēng)起云涌?!睏畲笕藝@道。 裴少淮贊同道:“岳丈說得正是,派系之爭已然牽扯朝廷精力許多,若是再加以詭計、污蔑,彼時人人自危,哪來的心思為民為國做事?” 從這件事可見,大慶的派系之爭已經(jīng)愈演愈烈,到了不得不治的地步。 等到靡然成風(fēng)之時,就晚了。 “此事牽扯到皇室根本、天子正統(tǒng),陛下不會不管。”楊大人說道,女婿這個時候過來,絕不僅是為了提醒一句而已,楊大人又問,“伯淵你過來,是要商議應(yīng)對的法子吧?” “確有一事要勞煩岳丈大人。” “且不說你我翁婿的關(guān)系,但憑為朝廷做事,何談勞煩?” 裴少淮說明來意,道:“陛下處置河西一派時,牽扯重大,朝堂內(nèi)必定有所動蕩,彼時眾人目光皆在河西一派身上,容易忽略身邊事。值此時機,必有暗蛇出洞,顯露行跡?!?/br> 楊大人再次驚詫,聽女婿這話的意思,大理寺要盯住的不是河西派,而是其他人,他惴惴問道:“伯淵,你覺得螳螂之后還有黃雀?” 事情更復(fù)雜了幾分。 裴少淮點點頭,解釋道:“妖書一事,若是能成,則河西派目的達成,可在朝堂上做一言堂。可若是不成,則是另一番光景,亦有人從中獲利。小婿與岳丈皆是旁觀者,自然不能只論‘事成’而忽略了‘不成’?!?/br> “伯淵你想讓大理寺盯住誰?”楊大人問道。 裴少淮捋起寬衣袖,手指沾了些茶水,在茶案上寫了一個字。 翁婿間對視,無言間又好似交流了許多。 “豈會是他?” “猜測而已?!?/br> 楊大人答應(yīng)道:“伯淵你放心罷,大理寺這段時日會盯緊他的行蹤和府邸的動靜?!?/br> 談完正事,楊大人見窗外天色已暗,遂言道:“用過晚膳再回去罷?” “不了?!迸嵘倩磻?yīng)道,“時月還在家中等我,我還是早回去為好?!?/br> “月兒近來如何?” “一切都好,岳丈不必擔心,只是兩個小的有時不安分,半夜把時月給鬧醒了?!迸嵘倩磻?yīng)道。 “你多擔待些,過幾日我和夫人再去看月兒。” 翁婿二人作別,后門小巷外已經(jīng)備好馬車,裴少淮登上馬車,趁著夜色離去。 …… 此兩三日間,裴少淮未曾再見過燕承詔,想來在忙著查探妖書之事。 皇帝似乎也頗受此事影響,期間免了一次早朝,裴少淮心想,皇帝褪去一身龍袍亦是凡人,豈會喜怒哀樂不入于胸次。以皇帝的身份試想,幼時因生母的都人身份,不為父皇所喜,又被皇后當作穩(wěn)權(quán)的工具,雖是皇子,但在皇宮中寸步難行,不得不去依仗他人。 如此便也就罷了,眼下身為九五之尊,舊事仍被人翻出來,大做文章。 換做是誰,能夠做到真的不介懷? 這日,裴少淮受召覲見。 裴少淮還未來得及行禮,便聽聞皇帝說道:“伯淵啊,你有好幾日沒來御書房見朕了……也不想著過來替朕解解憂?!?/br> 皇帝的臉色說不上是憔悴,但屬實有些無精打采。 裴少淮明明知曉皇帝心情不好的緣由,卻故意問道:“不知陛下所憂為何憂?”頓了頓,又言,“若是妖書一事,天下太平豈懼妖言惑眾,臣以為是小事一樁,故并未放在心上。” 皇帝被“氣”得咳咳了兩聲,道:“好你個伯淵,打趣到朕頭上了。” “臣不敢,臣惶恐?!?/br> 這一來一往,皇帝的神色反倒好了幾分。 蕭內(nèi)官趁機把一碟蘇式綠豆糕再度端上來,稟道:“陛下,恰好小裴大人也在,不如再嘗嘗這碟糕點?” 只見碟子中擺著五六塊綠豆糕,其中一塊只咬了一小口,又放回碟中。 “善。”皇帝應(yīng)道,拿起方才吃了一小口的綠豆糕,又言,“給伯淵端過去。” 一塊吃完,又吃了一塊?;实鄹锌溃骸肮媸浅元毷巢幌悖c伯淵同享才有胃口。” 皇帝讓蕭內(nèi)官退下,君臣二人開始說正事。 “伯淵以為,朕應(yīng)當如何處置河西派逆臣,又該如何處置樓宇興?” 從皇帝的話中,裴少淮揣摩出了兩層意思。其一,謀劃妖書的是河西派逆臣,而非樓宇興,但樓宇興作為河西派之首,難辭其咎;其二,皇帝對樓宇興、河西派,應(yīng)當還留有幾分感情在,不然也不會容忍他這么多年。 裴少淮明白,皇帝處置河西派的為難在于——皇帝畢竟是河西派扶持上位的,若是處置得太過決絕,不免會讓群臣覺得“狡兔死,走狗烹”而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