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衣服，丁厭這才想到問：“對了！你都沒告訴我，今晚是在哪里開生日會呢?！?/br>
    “在小蒼山?！?/br>
    “那么遠??？”

    “嗯，所以要早點出發(fā)?！背?，“我得提前到那邊，所以不能去接你了，你一個人能行嗎？”

    丁厭：“那有什么不行的？我打個車唄。”

    “要注意安全。”

    “你好啰嗦，我一個男人能出什么事兒?！?/br>
    那可真未必啊。楚瀛心里想著，嘴上沒說，接著道：“送你回家？下午兩點我讓人取了衣服送到你家樓下?！?/br>
    “那正好，”丁厭無精打采道，“我今天起的好早，回家再睡一覺?！?/br>
    “你給elsa準(zhǔn)備的禮物，要不要我先幫你帶過去？”楚瀛問。

    “好啊，反正都包裝好了?！倍捪耄赫娑?，正合我意。他晚上要穿那么漂亮的裙子，腳上又是高跟鞋，手里不適合大包小包地提東西，能一身輕便地去再好不過。

    半小時后，楚瀛的車停在了他家小區(qū)的停車場。有對比才有鑒別，那輛銀灰色的高級轎跑在一眾代步工具里光芒四射，彰顯著不俗的身價；但丁厭還是能看出楚瀛是低調(diào)內(nèi)斂的性格，不然就該開電視劇里那種形狀顏色千奇百怪的敞篷跑車了。

    說來他對有錢人到底多有錢缺乏概念。他生活里接觸過最有錢的人，一個是他堂姐夫，另一個就是李琰。

    他堂姐夫是馬來西亞的著名汽車經(jīng)銷商，資產(chǎn)的具體數(shù)額他不了解，只知道他堂姐在馬來的家中過的是被傭人稱呼“太太”的貴婦生活；車庫里十多輛超跑隨她開，生的一對雙胞胎自幼讀私立學(xué)校，一年學(xué)費xx萬。

    丁厭對他堂姐夫沒好感，覺得那男的又老又丑還花心，從不去巴結(jié)；而他堂姐對他好歸好，卻也不跟他聊自家的事。他在家中排行最末，是受寵的老幺，地位和小孩差不多，直到去年除夕他都還收到了堂姐表哥、大伯大姨發(fā)來的紅包和壓歲錢。

    領(lǐng)著楚瀛走進電梯，丁厭雖蠢蠢欲動地想搭話，可是問“李總當(dāng)初和你二哥結(jié)婚算高攀還是下嫁??？”也太討打了。

    算了算了。別人有錢跟他有毛線關(guān)系？他的命運就是當(dāng)一頭碌碌無聞的社畜，薪水夠吃夠喝還能買得起喜歡的衣服，這已經(jīng)很好了！

    “你一個人?。俊?/br>
    “嗯，我家比較小，你別介意啊。”

    丁厭按指紋解鎖開門進屋，摘了口罩放到玄關(guān)鞋柜上，想起周一又該大掃除了，便對楚瀛說：“進去隨便坐，不用換鞋。”

    他總體來說是個愛干凈擅長收納的人，這習(xí)慣也是被他老媽逼出來的。他媽常常教訓(xùn)他：丁厭，你掙不到錢就算了，還又懶又饞不愛做飯，哪家姑娘能看上你?。繛榱藢砟隳苋⒌较眿D兒，我和你爸能抱上孫子，你的個人衛(wèi)生必須過關(guān)。

    于是乎，在他老媽的嚴(yán)格監(jiān)督和手把手教導(dǎo)下，他掌握了有朝一日失業(yè)還能結(jié)婚在家相妻教子的嫻熟做家務(wù)技能。唯有一點，做飯他是永遠學(xué)不會了，討厭洗菜切菜，油煙和洗潔精都對皮膚不好。

    所以他至今沒能成功娶到老婆，讓爹媽抱上孫子。

    他招呼楚瀛在客廳落座，鉆去廚房燒水泡了杯茶，那是曲荷在時買的紅茶包，再從零食柜拿了三包不同口味的樂事薯片；楚瀛瞧著不像會吃薯片的人，但他想吃，哈哈。

    倘若曲荷看見這一幕，定會感嘆：丁厭啊，才見過幾次面的男人就能堂而皇之地進你家門了，你可長點心吧。

    然而丁厭本人沒有這項意識，他沉浸在“要吃薯片”的快樂中，直至踏入客廳，瞄到楚瀛正拿著一瓶藥，端詳瓶身的字樣。

    我靠靠靠靠靠——怎么把這茬兒忘了！

    丁厭飛奔到茶幾邊，放下茶杯和薯片，一把奪回藥瓶，藏在身后，面紅耳赤道：“你有沒有搞錯?。≡趺茨芪唇?jīng)允許亂動別人的東西??？”

    楚瀛迎著他的眼光，說：“它就放在桌上?！?/br>
    “那你也不準(zhǔn)動！虧我覺得你是個有教養(yǎng)懂禮貌的人才帶你來我家的……”丁厭又情難自禁地委屈上了。

    嗚嗚嗚，他堅守的秘密、難以啟齒的糟糕經(jīng)歷，就這么被楚瀛握在手里把玩，曝曬在燈光下，他顏面無存了！

    壞蛋果然還是壞蛋！啊啊??！這下他還有什么臉面出去見人吶……

    楚瀛一臉沉然，只問：“你為什么要吃這個藥？”

    “因為我上次去夜店跟不認識的男人睡了！”丁厭直白道。他懶得支支吾吾編謊話，他在楚瀛跟前早就沒有形象可言了，索性暢所欲言：“你放一個萬個心吧！我是直的，對你沒想法，就算得了病也傳染不了給你！”

    “你是直的，但還跟男人……？”

    他還問，他還問！丁厭牙關(guān)打顫，說：“我喝醉了……什么都記不清了。”

    “所以你一點也想不起來那個男人是誰？”

    “誰要記得那種惡心的事啊！”丁厭發(fā)泄完，眼淚奇異地收了回去。沒哭就是進步，沒哭就是勝利。他自我安慰著，又道：“好了，我的隱私和秘密你全都知道了，你可以走了吧？”

    他把今晚要送給李芃芃的雪白小翅膀、軟綿綿大羊崽，泄憤般地砸到楚瀛懷中，將人趕出了門。

    丁厭席地而坐，撕開薯片袋子封口，抓起脆脆的薄片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吃完三包，被齁得直咳嗽。他端起那杯沒動過的紅茶，一飲而盡，看了看自己油膩膩的手指、糊著碎屑的臉，以及滿地的狼藉，爬起身去浴室洗漱清理。

    跪著擦完地板，他丟了抹布向后癱倒，憂傷地想：我的苦難何時才到頭??！

    第15章 連衣裙15

    小蒼山位于城南，海拔七百米，可鳥瞰全市，遠處望去有如拔地而起的天然屏障，綠樹蒼郁，層巒疊嶂；山頂建著別墅群和莊園，是富人的私宅聚集地。

    凡是開設(shè)在那上面的消費場所價位都偏高，所以年輕白領(lǐng)和大學(xué)生不常去；但后山有處觀景臺一到節(jié)假日就人滿為患，因為那里是看日出日落是不二之選，還免費，小情侶們愛開車上去露營夜聊，他和曲荷也去過。

    李芃芃舉辦生日會的地方丁厭未曾聽說過，他下了車按導(dǎo)航和門牌號摸索找去，才發(fā)現(xiàn)那是座豪宅，大門敞開著，賓客盈門。他這趟打車費就花了200塊，真希望宴會上的食物值得他遠道而來。

    楚瀛不是這場生日會的負責(zé)人，他提前三個月就知道了李琰打算讓李芃芃過一場終生難忘的5歲生日。

    這件事細究起來，要怪他父母和二哥作為長輩與生父不夠稱職。但他的家庭故事若要從頭追溯，那就太長了；簡而言之，李琰是與他二哥結(jié)婚后，才逐步察覺這個家庭的怪異和冷漠。

    楚瀛的記憶中，不光是李芃芃，他和兄長也沒有過過什么像樣的生日，連來自父母的祝福也沒有；也許子女后代的降生對他們家而言并非福祉喜兆，僅僅是詛咒的延續(xù)。任何正常人靠近那團漩渦，都會被卷入吞噬、發(fā)瘋癲狂。

    所以李琰是頂級聰明的人，她懂得遠離危害，及時止損。

    如今她擁有了成功的事業(yè)，又是正值風(fēng)華絕代之年的獨立女性，完全有能力為女兒舉辦一場隆重盛大的生日宴會。

    李琰絕非沉迷浪漫的感性之人，否則當(dāng)年不會選擇他二哥作為結(jié)婚對象。據(jù)他所知，cao持這場生日會的人是李琰的某位追求者，窮盡心血和時間精力只為討她歡心。

    楚瀛站在人群之外，感受這份無處不在的誠意之作，但時間依舊如同靜止了一般，令他坐立難安。

    從這方面講，他不是一位合格的繼承人，他抗拒逢場作戲和送往迎來，做不到八面玲瓏、面面俱到，可從沒有角落能容許他將自己隔絕起來。

    然后丁厭來了。

    留在大廳是明智的決定，楚瀛想，這讓他第一眼就捕捉到了那只渾身白色絨毛，探頭探腦的纖細小鳥。

    丁厭走進人最多的大廳，在富麗堂皇、觥籌交錯的場合里，他難得感到了害羞和拘束。他的裙子太短了……太短了！

    如果楚瀛是故意的，那這個人就是個變態(tài)；如果楚瀛是無意的，那也是個無意中變態(tài)的變態(tài)。

    個子高的好處是能被仇家一眼揪住。丁厭邁步走去，靠近時和人抱怨道：“都怪你，我還沒穿過這么短的裙子呢！”

    楚瀛換了身衣服，沒有西裝革履那么莊重，但也十分考究，往那兒一站就能收獲一籮筐的芳心。

    丁厭嫉妒得眼睛噴火，再加上內(nèi)心積蓄的不滿，兩只眸子晶亮灼人。

    不過在旁人眼里，他們更像一對磨合期的伴侶，女方目光炯炯地責(zé)怪男方?jīng)]等她，男方用甜言蜜語平息她花樣百出的小性子。

    但丁厭知道，哪有甜言蜜語？楚瀛只是笑著說：“但這么短的更適合你?！?/br>
    變態(tài)變態(tài)！丁厭不好意思拿手捂著裙擺，只得勒令道：“不準(zhǔn)你看我！”

    楚瀛：“那你為什么不戴上我送你的面具呢？”

    下午兩點半改好的裙子準(zhǔn)時送到他家樓下，盒子里還多了一副遮半臉的面具，邊緣鑲嵌著絨白的鵝毛。

    “又不是假面舞會，我干嘛要戴面具？”丁厭不服氣地掃量著周圍人，“他們都沒戴，就我一個人戴，那多糗?。俊?/br>
    他算是明白了，楚瀛就是想戲弄他，看他出丑。

    “你不怕李琰認出你了嗎？”

    “我在門外偷偷觀察過，她不在我才敢進來的。”丁厭又道，“先說好，我給李芃芃送完禮物就走，這期間你要負責(zé)我的安全，快帶我去人少的地方！”

    楚瀛：“挽住我?！?/br>
    丁厭瞠目結(jié)舌道：“我為什么要挽你……”

    “如果你是我的女伴，那別人來sao擾你的概率就會大幅度降低?！背J真地替他分析。

    也是，像他這樣傾倒眾生的大美女，太容易被搭訕了。丁厭生疏地挽住楚瀛的胳膊，假裝親密地倚靠上去。

    ——好高啊這個混球！我穿著八厘米的高跟鞋還比他矮了兩公分！

    楚瀛言而有信，帶他繞開了賓客聚集的噴泉花園，從一條開滿小雛菊的羊腸小徑穿過后廚，避開來來往往的服務(wù)生，溜入一間亮著壁燈的玻璃花房。

    丁厭打算送給李芃芃的羊崽和小翅膀都堆在沙發(fā)上，矮桌擺了兩杯起泡酒和餐前小點心。

    中午只吃了三包薯片的丁厭扛不住餓向美食低頭，但為了維持平坦的小腹，他吃得很節(jié)制；那杯酒，度數(shù)不高，甜甜的，像玫瑰味果汁，于是他三兩口就喝完了。

    “我們倆就在這兒躲著嗎？”丁厭仰頭枕著沙發(fā)靠墊，花房里蝴蝶蘭、月季、芍藥等花粉綠植的氣味飄過鼻尖，靜謐幽香。

    楚瀛說：“不是你要求的？人少的地方?！?/br>
    “我是想問，你不出去幫著你嫂嫂招待客人嗎？”

    “我不認識那些人?！?/br>
    “也對哦……你們已經(jīng)不是一家人了。這么大個生日派對，得花不少錢吧？看來公司的效益比我想象中好得多啊……”丁厭嘟囔。應(yīng)該說李琰比他想象的更有錢，原來富家千金都是這樣過生日的。

    楚瀛：“生意人需要這類場合互相走動，交際應(yīng)酬，其實很無聊?！?/br>
    丁厭玩著自己的發(fā)梢，“那你覺得什么才有聊??？”

    “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充斥著無聊?！?/br>
    “你這就凡爾賽了。”

    “凡爾賽？”

    “沒事啦，”丁厭幻想道，“我要是像你們這么有錢，我絕不會讓我的人生無聊。”

    “你想要做什么？”

    “我要收集全世界的漂亮裙子！開一個服裝博物館，然后躺著數(shù)錢，掙的錢繼續(xù)買更多漂亮裙子?！?/br>
    “那實現(xiàn)這些愿望以后呢？當(dāng)你已經(jīng)收集到了全世界的漂亮裙子，成為了博物館館長，能夠躺著數(shù)錢以后，你還要干什么？”

    丁厭坐正身體，說：“這是個很遠大的目標(biāo)好吧！我準(zhǔn)備花一輩子的時間來完成！”

    楚瀛：“錢這個東西呢，就是能讓你的一切愿望變得簡單、唾手可得，你現(xiàn)在認為要花一輩子去追求的目標(biāo)，在你獲得巨額財富后，就不具備挑戰(zhàn)性了；它們將變成遲早會實現(xiàn)的計劃，而計劃趕不上變化，或許收集到一半，你就會對漂亮裙子徹底失去興趣?！?/br>
    “那我就接著去追求更有興趣的東西?！?/br>
    “假如不存在那么多讓你有興趣的東西呢？”

    丁厭反駁：“那怎么可能??？我要好多夢想的，我不僅要買裙子建博物館，還要去南極探險，去非洲大草原看動物遷徙，給世界上所有鯨魚和海龜清理藤壺，救治殘疾傷病的流浪貓狗，我還要和虎鯨親親……就算這些都做到了，我還能砸錢進電競?cè)Υ蛟熳约旱膽?zhàn)隊，如果游戲公司倒閉了，那我就給喜歡的導(dǎo)演無限投資，讓他拍隨心所欲地拍電影?！?/br>
    楚瀛笑道：“那你喜歡看什么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