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亂心
閣樓的交談聲傳入耳,前排的紅衣禮官突然轉(zhuǎn)臉看著相善。 面具中露出一雙怒目,朝人甩出鋒利飛羽。 “雕蟲小技”,相善輕松揮袖,箭羽便射回去,扎在新娘腳邊。 狐貍們紛紛切齒抬眸,倒是新郎一臉淡定地抬起手,讓大家不要輕舉妄動,繼續(xù)穿街過巷。 觀禮之后,相善帶霓羅回房,交代:“今晚月圓夜,我要出去待一晚,你老實(shí)等我回來,不管聽到任何異動都不要多管閑事。記住,這里是妖界,不是人間?!?/br> “那你何時去找東西?” 相善笑笑,“總要等人家洞房花燭之后再說。” 當(dāng)晚,雨水終于停止。 郎朗夜空浩瀚廣闊,霓羅開窗觀星,忽聽樓下傳來打斗聲,聽起來甚是復(fù)雜。 相善交代的話她時刻銘記,坐在房中不動。 妖界龍魚混雜,她身單力薄,還是不管為好。 “司黛,快走,不用管我?!?/br> 是周零序他們。 霓羅開門出去,只見司黛已經(jīng)現(xiàn)出原形,龍頭直接頂出房屋,粗長的龍尾扭曲在客棧內(nèi)。 周零序也已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倒在地上。 吃過她三片龍鱗,霓羅如何能不感恩受惠,輕身一躍,擋在欲要傷害司黛的妖面前。 “阿彌陀佛,同樣是妖,何苦要痛下殺手?” 一只手持刀叉的妖露出謔笑,“是她要多管閑事,我們要吃了這個人類,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霓羅下意識雙手合十,“上天有好生之德,望你們放過他?!?/br> 其中一個妖怪忽然回過神來,嗅了嗅,“你也是人類吧?難怪要幫著他呢,也罷,今日我們就飽餐一頓,好好開開葷腥。” 漆黑的夜晚,客棧內(nèi)光芒交錯,霓羅舞袖與眾妖交手,雖然不落下風(fēng),但也沒什么殺傷力。 司黛見狀即刻轉(zhuǎn)化人形,大喊:“你若再仁慈,只會被他們撕了?!?/br> 跟周零序一樣令她惱火,不管面對多么十惡不赦的妖都手下留情。 也不知是不是龍鱗奏效,霓羅只感覺法力大增,對付區(qū)區(qū)小妖完全手到擒來,不過她并沒有痛下殺手。 被激怒的妖怪突然全部圍上來,欲要襲擊她后肩時,平平無奇的簪子發(fā)出搶眼的白光,妖怪都被震到墻上。 她自己也震驚無比,撫摸頭上發(fā)簪,才知道相善的用意。 把周零序扶到上樓,司黛小聲道謝,又問:“你怎么會在這里?” 霓羅雙手合十,施禮,“我們也要來落霞山,只是比兩位早到而已?!?/br> 見人言語恭敬,司黛有些掛不住臉。 之前她對霓羅屢次冒犯,沒想到她心胸如此廣闊,“你的妖仆不在?” “嗯,今晚二位可以暫住在這里?!?/br> 夜晚房中靜悄,霓羅伏在桌上打盹。 不知不覺中夢見一只圓滾滾的白貓在鳳尾花間痛苦嘶吼,周圍花葉被厲聲嚇得搖動。 狂風(fēng)驟雨淋在他身上,空中電閃雷鳴,駭人地朝著白貓劈下去。 “相善” 她猛然驚醒,只見龍女伏在床沿,重傷的周零序躺在床上。 推開窗,外鄉(xiāng)明月孤寂地掛在樹梢,光芒清冷無依。 霓羅睡不著,干脆趴在窗臺遙望璀璨星河。 雖說是夢,但也讓她不寒而栗,想著想著,腦海中浮現(xiàn)師傅賜她法印的場景。 ‘嚴(yán)于律己’,師傅曾諄諄告誡。 難道師傅早知道她會破戒,成為紅塵中人嗎? 次日天明,龍女便要帶著周零序離開。 霓羅望著相依為命的一人一妖,疑問:“道長,你為何一定要變成妖呢?” 龍女緊張地握住他手,周零序笑著回握,平淡回道:“人妖殊途,我想永遠(yuǎn)陪著司黛?!?/br> 這是他身為男人該有的擔(dān)當(dāng),只是對不起一直栽培他的師傅。 “上人不知道,我三歲入觀,一直都謹(jǐn)遵道法,清心寡欲,無欲無求,勵志要還人間太平盛世。但在離觀之后,踏遍山河曠野,見過人妖劣性,我才發(fā)現(xiàn)見識淺薄?!?/br> “人間之事對錯難辨,憑我一人之見,根本不能評判。后來對貪嗔癡念,浮世情愛有了初識,那便如跳崖一般,不可回頭。” 他言盡到此,滿眼柔情地看著司黛,旁觀者一眼明鏡。 執(zhí)念與癡迷如同高山,不是霓羅能夠撼動。 她不再多問,只說:“念在我與云虛道長有過一面之緣,提醒道長一句,萬般皆苦,為妖為人都一樣,逃不過欲望,斬不斷離愁,終究要自食惡果。” 兩人攜手離去,霓羅陷入深思。 正如他所言,身處凈地的他們都沒見過俗世繁華,懷想起當(dāng)年山門外的芳菲,著實(shí)瞇眼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