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狐王
沒多久相善便回來了。 他面色虛白,走路也不像平時那樣高傲,步伐顛倒,眸光微弱。 一進屋他便跌在床上,孱弱地望了望霓羅,唇角牽強扯動,后闔眼睡去。 霓羅打濕手帕給他擦臉,忽然他又醒了。 迷離不清的眼眸悠悠看她,前言不搭后語地問:“娘子去哪了?” 沒等人回答,他又昏睡過去。 霓羅明白他叫的不是自己,而是前世與他拜堂成親的女子。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早知如此絆人心,莫如當初不相識。”他喃喃念道。 時隔一個月,霓羅再次打坐念經。 不過這次她心緒不寧,總是無法入定,閉上眼,便是相善的模樣。 她不再勉強自己,效仿司黛伏在床沿,守著相善醒來。 醒來房間已通亮。 脖子被手臂纏住,霓羅扭臉。 她此刻正躺在相善的懷中,男人的呼吸從背后傳來,熱熱地滑過耳側。 相善早就已經醒了,聞到房中有龍女的氣味,閉眼問:“你又多管閑事了?” 霓羅從他懷中起來,坐在床邊,垂下眼瞼。 “周零序與龍女來投棧,被妖怪打成重傷,在這里留宿一晚?!?/br> 他平躺著,白發(fā)落在枕上,表情沉靜。 “你有一顆慈悲心,但這里不是該慈悲的地方?!?/br> 霓羅沉默良久,蹙眉,略有沮喪地說:“我勸周零序不要成妖,但沒有成功?!?/br> “又多管閑事”,相善撐床坐起,“人心善變又固執(zhí),你懂得他都懂,既然還能到這里,就說明他心意已決?!?/br> 她點頭不駁。 相善忽然有些心疼,不愿看她這般頹喪,食指點住眉心琉璃焰。 “我不求你能做到周零序那樣,你做不到的,都由本座來做?!?/br> 落霞山忽然變了天,每日都暴雨如注,滾滾雷云厚重堆砌成山。 屋檐下積水淹沒到門檻,不斷往客棧里滲水。 雞掌柜叫苦連天,嚷嚷肯定是有妖怪冒犯了狐仙大人,所以才會突降暴雨。 其他妖怪也跟著附和,還揚言勢要將其揪出來,送到狐仙大人面前。 霓羅聽后不免心虛,旁邊的相善卻心無旁騖地吃著菜,儼然一副與他無關的模樣。 上樓,霓羅忍不住問是不是因為狐仙成親他們看了的緣故。 相善咬著牙簽,不慌不慢地打了個飽嗝,“狐族自來就小氣,動不動就遷怒他人,也難怪當年位列仙班后被打回妖道?!?/br> “那現在該怎么辦?” “噗”吐掉牙簽,相善抬扇指向落霞山之巔,“上秋月宮?!?/br> 尋著落霞山脈一直往東,高巒之上有處瓊麗華宮,千級石階兩旁紅楓勝火,已然是秋日之景。 令霓羅感到奇怪的是,這里竟然沒有下雨,反而晴空萬里。 相善說:“落霞山的風雷驟雨都是由狐族掌控,他自然不會讓大水淹到自己門口。” 石階陡峭,猶如天梯般,越往上走越覺得呼吸困難。 終于到了秋月宮,門口的兩個石獅子忽然活過來,朝他們張著獠牙,發(fā)出獸吼。 相善扇子一揮,獅子的嘴巴就被一條無形金色鎖鏈栓上。 “告訴你們主人,我有個寶物想跟他以物換物,快去通報?!?/br> 兩個獅子面面相視,拳頭大小的眼睛齊齊看向背后。 眨眼間,碎石飛舞,堆砌出一個石頭人,轉瞬間石頭又變成一個有血有rou,頭插楓葉的侍從。 “不知道是什么寶物?” 相善把手中折扇遞過去,“就這個?!?/br> 酒楓接過折扇,一眼認出這是上古神物五行扇,“請稍等。” 約莫一刻鐘酒楓便回來了。 雙手將扇子奉還,“狐仙大人有請?!?/br> 相善倨傲搖扇,拉著霓羅就走進秋月宮。 宮殿中楓葉照耀,宛若紅霞云山,紅墻綠瓦,瓊樓玉宇。 游鏡已經在中殿等候,白袍黃衣,頭戴著平角白紗冠帽,鬢如裁,眸似月,長得玉樹臨風。 剛入們他眼睛就緊緊盯著相善手中的扇子,殷勤拱手:“不知如何稱呼?” 相善報了名,游鏡即刻請人坐下。 “不知您說的以物換物,是想跟本仙換什么東西?” 相善也不拐外抹角,擲地有聲道:“日晷鏡?!?/br> 游鏡面色倏然一僵,虛假含笑道:“那可是我狐族至寶,可否換一個?” 他笑著展開傘面,“我若想換其他的,就不會大老遠來落霞山了。” 游鏡訕訕而笑,這時門外來了位粉衣女子端茶走來。 她步履淺淺,兩鬢向后梳著云髻,髻上插滿了金色首飾,臉上戴著白狐面具,一雙眼睛極為靈動,身上脂粉味極濃。 “公子,日晷鏡是我狐族寶物,還請容夫君考慮考慮?!?/br> 來者正是游鏡新娶的夫人,名叫傾芳。 倒過茶,傾芳便恭敬嫻熟地站在游鏡身旁,游鏡愛憐地掃過她一眼。 忽然話鋒一轉,對相善說:“這樣吧,我先帶您看一看本仙收藏的珍寶,沒準有你喜歡的?!?/br> “早就聽聞狐仙大人愛藏寶,今日我就好好開開眼界?!?/br> 秋月宮共有十二殿,四十二房,修建的氣派非常,中殿往后便是懸崖峭壁。 相善跟著來到一處石壁,扭開石壁機關,眼前出現一道幽暗的逼仄石道。 順著走入,眼前的奇珍異寶果然數不勝數。 不過霓羅都不感興趣,只凝視著墻上雕刻的幻彩絕倫的壁畫。 壁畫里月亮極大,長生玉樹上掛著云綢,旁邊長著奇花異草。 樹下臥著一條九尾紅狐,毛發(fā)亮麗柔潤,眼睛十分有神,將野心與狠厲刻畫的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