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不懂
郁府在京盤踞多少載,往上數(shù)一輩那老太翁,曾做太師,作壇立書院,許天下學子聽學,再之后不少人入朝為官,遍作數(shù)不清看不見的政友,樹大根深。 郁衡平是庶子,可大爺對他委以重任,故即便綱常禮法中嫡庶先于長幼,他也敢對郁衡崇平禮待之,心中不忿溢于言表,“我還以為二弟四處走動,抽不出手呢?” 在他的印象里,郁衡崇也就是個沒落房中孤戶,嫡庶又如何,早年他也只能在大房跟著自己一起聽訓讀書,父親并不教他《公羊志宇》這些律法為官之道,只精讀些名家闊談君子論,讀得越多,郁衡崇就越少言,做事比同齡人更慎沉妥帖。 老爺子考問他們兄弟二人,總會贊不絕口,夸大房盡心教的好,郁衡崇便很快下場考試去了,結(jié)果第一年沉寂落敗,榜上并無他的名字。 這些都在大房意料之中,大爺只想讓自己兒子多一個忠正兄弟,只要他日后被差遣做事能盡心盡力,一家人能周全好這外面的高門臉面,底下誰吃虧多些也就不值一提。 可近幾年這郁衡崇竟?jié)u漸變了些。 至于變了什么,郁衡平說不上來,他看著自己眼前這人的臉,見他清端肅淡不見異色,委實不像個正常人,想到這他喉頭忍不住滾了下。 郁衡崇正面對著后側(cè)那群下人,其中間那個身量比旁人都薄一寸,垂頭安靜狀,好似看不到四周的動靜般一動不動。 “你倒是很清閑啊……”郁衡崇還是那副持穩(wěn)神態(tài),語氣淡淡的,“你父命你督辦山西山東,并京城內(nèi)外人口查辦,今日還在圣上面前一口應(yīng)下了蒙古內(nèi)亂征兵一事,他如此押你重砝,果然是舐犢情深?!?/br> 郁衡平瞬間愣住,片刻后反應(yīng)過來什么,瞪著眼對郁衡崇抖語兩句,“你……你……” 大房升了戶部尚書之后,幾度想革老臣,舉薦府中門客,郁衡平跟在后面左右奉源,他老子也是有些固腐在身上,對陛下面呈告狀時絲毫不留情面,郁衡平連帶著也受舊友唾罵。 沒多久后他實在受不了了,仗著父親總還能聽得進去自己勸,私下收些銀兩,暗地將一些好cao作的公務(wù)松松手,露些縫子出來,彼此都輕快些。 時間一長難免出紕漏。 戶部按律法預(yù)備征兵平亂蒙古,這種事素來賄賂銀子進賬是最快的,郁衡平實在眼饞,誰知父親說要給他鋪路,用他的名義寫了新征兵條例遞上去,按戶出人,違者重刑,一概不許拖延。 大房是想占了便宜后,再推給郁衡崇去做,就算真被誰記恨了,大房再去收攏賠禮罷了。 外頭人有不知道這次例法嚴苛至此的,求上門來想分一杯羹,郁衡平撐不住重金砸下來的誘惑,便私下說出去了。 難怪,難怪! 難怪昨晚上司忽去赴宴,今一大早找人來府上遞口信說今日休半天,不必公務(wù),定然是被人給策反了! 郁衡崇卻極輕的笑了下,徑自轉(zhuǎn)身走了。 郁衡平被他瘆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再顧不上別的,一路快步朝父親書房過去,一推門就被一墨硯劈頭蓋臉的砸過來,“你這個蠢貨!” 大爺看著他,氣的胡須抖抖,“你嘴上難道就把不住點貓尿嗎?拿著點東西滿京城胡謅!你跟個婦人有什么區(qū)別!還是長舌婦!我看秦氏尚比你有些風骨,你們夫妻二人合該生反了!” 這下這征兵事宜實打?qū)嵚湓谒麄冞@一房,圣上已經(jīng)看了郁衡崇上書的對伯父和其子的贊譽論,洋洋灑灑上千字,語盡誠懇,今日親把大爺叫去問了,估計會緊盯不放。 父子倆一前一后站著,極為相似的兩張臉面滿愁容。 羅玉鈴并不知此事,她從側(cè)門被引出去,最后一個拐角處停了個轎子,她本以為沒人,誰知經(jīng)過時突然有人淡聲說話,把她嚇了一跳。 “你兄長事并無大礙,不日便可釋放,君子恥其言而過其行,言語當慎重?!?/br> 羅玉鈴身前的侍婢已經(jīng)不知道去哪了,她沉默了好一會,柔白耳垂上微可見漫上一絲薄紅,“……什么意思?” 兄長沒給她講過這些話。 里面那位似已不耐,并不再多言,很快來了下人繼續(xù)將羅玉鈴帶了出去。 這次的馬車比今早的更寬敞些,甚至還有匣子,抽開后里面兩層點心,羅玉鈴實在沒有胃口,一路上思緒紛亂,也不知自己后頭會如何,誰知剛一進村,卻聽見不遠處一片片無比嘈雜的聲音。 再細聽就能發(fā)現(xiàn)竟都是些咒罵啼哭,羅玉鈴還不知何事,匆匆趕到家中,她一掀簾子就被撲上來的舅母抱住,“玉鈴,你可算回來了!” 她好歹把人扶住,謝了送自己回來的馬車后進門,半晌聽明白后才知道,朝廷征兵,此次竟要按賦稅戶頭出人,家中一共三房,便要出三個男丁,羅念元還在獄中,大舅舅家就一個男丁才十五歲,二舅家里幼子不過三歲。 如此算下來,兩個舅舅加上十五歲的表弟,便都要離家了。 “這到底是哪個天殺的官頭子想的,活該來個雷劈死他?。 本四缸ブ_玉鈴的手不放,突然殷切的看她,“今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