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敘言點頭，“嗯，我得先收拾一下，不然晚上會忙亂?！?/br>
    “我陪你去，正好認認門。”聶雙林沖他眨眨眼，揶揄道。

    程敘言彎了彎眉。

    聶雙林：“聽說七八年前，學(xué)子們住的小院只一層，后來求學(xué)的人太多，實在沒有太多地方，所以起了二層小樓。一座小院里能住下十二人?！?/br>
    他不好意思道，“我剛開始來還有些不習(xí)慣。而且書院規(guī)定可帶一名書童……”

    他后面的話沒有說下去，但程敘言能想象到了。素來人多是非多。

    誠然能進中山書院求學(xué)的學(xué)子差不到哪去，但程敘言并不以為這群人盡皆是好人。

    一刻鐘后，程敘言在院外站定：“就是這里了。”他欲言又止。

    聶雙林識趣的提出離開，道自己還有事。

    程敘言心里算了一下路程，從教室到食堂再到住處，雖然路上有因為他跟聶兄交談的緣故，故意放慢腳步，但按平時路程走，這一通下來少不得也要小兩刻鐘時間。

    偏偏讀書人講究禮儀，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奔跑。

    他輕輕叩響院門：“有人嗎？”

    不多時院門從里面打開，是一名青年，比程敘言矮半個頭，五官平平不過左臉有一顆小小的黑痣，十分有記憶點。

    程敘言之前被萬夫子帶過來時見過對方，拱手道：“多謝姚兄?！?/br>
    姚生微微頷首，轉(zhuǎn)身朝里去，程敘言跟在他身后，倒不是旁的原因，而是因為他跟姚生住一間屋。他們住在一樓。

    正逢春夏，院中草木翠綠，程敘言背著書箱經(jīng)過。

    偌大的一間屋子用竹簾分割成三個獨立空間。

    屋里響起窸窸窣窣的聲音，程敘言收拾整潔后，躺在床上假寐。

    他的院服因著臨時改制，明日才能送來，他腦子里想過很多，想上午時候的課，想早上程偃送他時說的話，想……

    竹簾后傳來平穩(wěn)的呼吸聲，姚生頓了頓，隨后也午后小憩。

    直到一陣明顯的腳步聲傳來，程敘言瞬間睜眼，若有人見了恐怕會恍惚以為他沒睡著。

    姚生從竹簾后走出來。

    “抱歉抱歉，吵到你們了?！?/br>
    “小點聲?！?/br>
    “……嗯嗯?！?/br>
    談話聲消去，程敘言已經(jīng)沒了睡意，他坐在書桌前看書，不一會兒一道弱弱的喚聲傳來。

    程敘言回頭，兩人視線相接，對方立刻躲到竹簾后，下一刻又探出腦袋嘿嘿笑：“不好意思啊。”

    程敘言：“沒關(guān)系。”

    程敘言意圖結(jié)束對話，沒想到對方拿著一個油紙包過來：“前日萬夫子在，我都沒好好跟你自我介紹。我叫陸斯，剛及弱冠是中州本地人，家里有兩個點心鋪子，這是我家的云腿酥，你嘗嘗?！?/br>
    陸斯比程敘言大兩歲，頗有種照顧弟弟的兄長感。雖然這弟弟長的俊美，斯斯文文，但他不是那般膚淺之人，他看內(nèi)涵噠。

    程敘言看著油紙包默了默，少頃他收下油紙包，從自己的書箱里拿出一份rou干遞過去。

    陸斯眼睛一亮，“給我的？”

    程敘言笑應(yīng)。

    陸斯當即拆了油紙包，拿了一根rou干嘗嘗，“好香，rou質(zhì)好嫩。”

    rou干普遍柴又老，吃起來費勁，但程敘言給他吃的rou干沒有那些缺點。他轉(zhuǎn)身奔向姚生：“言弟請咱們吃的，你也嘗嘗。”

    程敘言：...……

    陸斯是怎么跳過“程兄”直接過渡到“言弟”的。

    姚生拿了一根rou干，陸斯笑盈盈望著他：“怎么樣，不錯吧?！?/br>
    姚生點點頭。

    程敘言以為交談到此結(jié)束，然而程敘言不知道他那一包rou干卻是開啟話題，陸斯拉著他倆聊天，偏偏話題還很吊人胃口。

    書院里xx夫子跟xx學(xué)生爭執(zhí)，原因是……

    xx又跟xx鬧起來了…

    乙級的幾個有名小勢力……

    程敘言默默合上書，默默聽陸斯講話。直到陸斯哎呀一聲：“快快點，下午的課要開始了。”

    程敘言和姚生臉色一變，兩人麻利收拾，背上書箱往外走。然而陸斯還在吭哧吭哧穿鞋，程敘言回頭看他一眼。

    程敘言：………

    程敘言去而復(fù)返，道一聲：“冒犯了。”迅速將陸斯的書箱整理好，待陸斯穿好鞋直往外走。

    而姚生在院子里沒有離開，明顯在等他們。陸斯嘻嘻笑：“好兄弟?！?/br>
    姚生板著臉，“拖沓?！?/br>
    陸斯：“嘿嘿?！?/br>
    三人一起往學(xué)室趕，總算及時趕上。下午學(xué)習(xí)算學(xué)和經(jīng)義。程敘言一邊聽講一邊做筆記，一下午時間轉(zhuǎn)瞬過去。

    第83章 騎射比試

    中山書院的教學(xué)松弛有度, 程敘言很快適應(yīng)，如果非要說有什么小問題，大概是一座小院住的學(xué)子多, 是真的容易起摩擦。

    尤其二樓還住了兩位富家公子, 偏生兩人不對付。皆是二十來歲的年紀，有時發(fā)生口角從而演變至推搡。幸好兩人還存有一絲理智, 再加上各自小廝和其他人勸阻，兩人順坡下驢, 才讓小事化了。

    陸斯坐在程敘言身邊, 一邊謄抄程敘言的筆記，一邊叨叨樓上兩位的恩怨。

    程敘言揉了揉眉心，無奈道：“你且專心些?！蹦瑢懙臅r候不留心記憶，基本沒效果。

    陸斯嗯嗯點頭，等筆記抄寫完成, 他笑盈盈道：“謝謝言弟，言弟高才，難怪能讓書院松口接受你?！?/br>
    他吹捧完程敘言一番，捧著筆記回到自己的區(qū)間。姚生偏頭看了他們一眼, 隨后收回目光繼續(xù)溫習(xí)。

    次日上午，程敘言在萬夫子講學(xué)之后, 他跟隨其他人一起離開。

    陸斯拽住他：“你做甚去？”

    “練騎射?！背虜⒀孕Φ溃骸澳阋幔俊?/br>
    聶雙林在一旁附和道：“今日是裴夫子教學(xué)呢?！迸岱蜃邮且槐娢鋷煾抵猩硎肿詈?，也最會教學(xué)的。

    其他人若有若無的望過來，不過目光停留在程敘言身上居多。平日里程敘言不顯山不露水, 摸不透實力。如今對方要去草場……

    陸斯左右望望，最后咬牙道：“那我也去。”

    于是學(xué)室大半部分人都來到草場, 教學(xué)的裴夫子微驚, 往日沒這般多學(xué)子。

    裴夫子不動聲色掃了一眼草場守衛(wèi), 不多時一名守衛(wèi)匆匆離開。

    程敘言混在人群中，恭恭敬敬給裴夫子行禮。

    裴夫子大致掃過人群，估摸著四五十人數(shù)，他沉聲道：“會騎馬的站左邊，還不會騎馬的站右邊。”

    原本站在程敘言身邊的陸斯和聶雙林都朝右邊走去，程敘言看過去的時候，陸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陸斯是本地人，平時腿腳快些便能回家，再不濟租輛牛車就是，對騎行需求小，所以一直沒學(xué)會。

    聶雙林是單純對馬有恐懼。

    但這群人到底是乙級學(xué)子，不會騎馬的只有寥寥五人。

    程敘言聽見身邊學(xué)子咕噥：“我們又不是丙級小兒，怎么還要特意區(qū)分?！?/br>
    程敘言看向人群前的裴夫子，發(fā)現(xiàn)對方不經(jīng)意瞥了一眼草場入口。程敘言順著看去，眉頭微蹙：守衛(wèi)少了一人。

    結(jié)合剛才旁邊人的抱怨，程敘言很快有一個猜測。裴夫子似乎故意在拖時間。

    難道是因為學(xué)子多？

    這是程敘言來書院后第一次練騎射，之前他只聽聶雙林提過，以往練騎射的學(xué)子也有不少人，更具體的聶雙林沒提，程敘言也沒問。

    他眉眼低垂，左右跟著裴夫子的話照做就是。裴夫子不可能明目張膽害他們。

    裴夫子帶著眾人打了一套拳法，程敘言感覺渾身都熱了，此時眾人身后傳來一陣嘶鳴。

    幾名身材魁梧的男子牽馬而來，身后還跟著幾匹馬。略略一掃，馬匹約有七八匹，真是大手筆。

    然而其他學(xué)子見怪不怪，只疑惑怎么又來幾位武師傅。

    裴夫子牽著一匹馬給眾人復(fù)述上馬要點，控馬之術(shù)，再一次強調(diào)：“不管發(fā)生什么情況不要慌，相信夫子?！?/br>
    眾學(xué)子拱手應(yīng)聲：“是?！?/br>
    話落，裴夫子上馬繞著草場跑了一圈。他從遠處回來時，另一名武師傅將弓箭遞給他。

    裴夫子單手拿起，另一只手扯動韁繩，勁身疾飛，整個人英姿勃發(fā)，惹來一干學(xué)子羨慕的目光，待裴夫子行至靶場前幾十步開外，他直起身體，彎弓搭箭。

    “咻——

    ”

    “咻——”

    “咻——”

    連射三箭，箭箭命中靶心。

    學(xué)子們頓時鼓掌叫好，本就是年輕人，這一通看下來大部分都被激起熱血，鬧著上馬射箭。

    裴夫子騎馬回來，笑道：“急什么，一批一批來。”

    騎射具有一定危險，草場上箭矢無眼，若傷了同窗就不美了。當然也防一些居心叵測之人。

    比起事故發(fā)生后找罪魁禍首，提前震懾心懷不軌的人，將危險萌芽遏制才是上上策。

    裴夫子下馬，看向眾人：“先來六人?！?/br>
    程敘言未動，他打算先觀望，沒想到有人直接叫他：“既然是中途入學(xué)，不妨給眾人展示一下你的能力，好叫人心服口服，你說呢，程—秀—才—”

    話音落地，剛才還議論紛紛的草場頓時安靜下來。陸斯剛想開口卻被聶雙林攔住，聶雙林沖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