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顏忍不住笑起來，反握住他的手。

    只是還沒等到卓顏在莊子里動作，一道口諭將她弄懵。

    天氣愈發(fā)寒冷，天子將去溫泉行宮過冬，然而隨行人員里竟然有程敘言。

    卓顏望著夫君，眉頭微擰：“圣上這是要提拔夫君？”

    程敘言身為侍講，為天子講解經(jīng)史也勉強說得過去。只是侍講之上還有學(xué)士，輪也輪不到程敘言。

    所以卓顏猜測天子想提拔程敘言也不無道理。

    程敘言搖頭：“我暫時也不知。不過……”

    卓顏：“不過？”

    程敘言眸光溫和，染了點點笑意：“隨行官員可攜一位家眷?！?/br>
    卓顏神色一喜，又迅速收斂，明知故問：“夫君想帶誰去？”

    程敘言一瞬不瞬的盯著她，少頃卓顏抿唇笑。晚上時候程敘言將此事告知家里其他人。

    程偃簡單叮囑兒子好生做事，旁的沒多說。時明期待道：“我呢我呢，敘言哥身邊得有個跑腿的人?！?/br>
    他好想去皇家的溫泉行宮瞧瞧啊。

    程敘言無奈：“你跟著去?！?/br>
    時明一下子歡快的蹦起來，程偃笑著搖了搖頭，“這孩子還跟以前一樣?！?/br>
    出行的日子在兩日后，卓顏整理行李，待日子一到便跟隨夫君跟上皇家隊伍。

    馬車內(nèi)置了一個炭盆，程敘言握著卓顏的手，發(fā)現(xiàn)并不冰冷才松口氣。

    他是六品小官，車轎亦有規(guī)制，簡陋的馬車自然不御寒，卓顏抬眸掃過他的面色，輕輕靠在丈夫的肩頭：“天冷就添衣，再不濟還有炭盆，有熱湯喝。只要想著，法子總是多的。”

    程敘言握緊她的手，手中熱度陣陣傳來，他側(cè)首飛快碰了碰妻子的額頭，“以后一定會有寬敞車轎。”

    卓顏嗔了他一眼，“沒正形?！?/br>
    但過會兒收回手后，她偷偷摸了摸額頭。

    皇家的溫泉行宮在百里之外，隊伍走了兩日才到。

    第138章 行宮放火

    溫泉行宮建在半山腰, 隊伍抵達的時候已經(jīng)是申時兩刻，行宮里的接侍伺候天子，諸位皇子和妃嬪歇下。其次是高品官員與世家。

    黃昏時候，程敘言被人領(lǐng)著進入行宮外圍的小院,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暗下去, 淅淅瀝瀝下著小雨。

    院子里枯枝橫七歪八, 零星灑落著碎石和土塊。幾間屋子黑漆漆，沒得光亮也看不清屋里的情況, 但從屋外來看, 屋里估摸著也不怎么好。

    領(lǐng)路的下人皮笑rou不笑：“程大人的運氣是極好的, 其他大人們都沒有獨座小院, 你獨獨有。既然您到了，小的告退。”

    “等一下。”卓顏冷下臉：“晚飯呢，熱水呢？”

    下人踢皮球：“程安人，小的也不清楚, 等會兒小的去問問管事?！闭f完他就匆匆走了。小院里靜悄悄，襯的淅瀝瀝雨聲格外清晰。這里什么都無，更別說伺候的下人。

    白術(shù)擔(dān)憂的看著自家姑娘，她張嘴想說什么，但又顧忌姑爺。

    她家姑娘好歹是郡主之女，若是計較的話，行宮的下人也是要吃掛落。

    白術(shù)低聲道：“姑娘…”

    她想將卓顏叫到一旁去商量, 但卓顏看出她的想法, 搖了搖頭。

    行宮的下人不像皇城, 管理并不嚴(yán)謹(jǐn), 況且他們今日初到行宮, 此時鬧起來只會讓上頭對他們不悅。得不償失。

    時明四下張望, 見正屋的瓦片都松松垮垮，還有枯枝砸落，他眉頭緊蹙：“敘言哥，現(xiàn)在怎么辦？”

    程敘言：“先整理?！?/br>
    他們這個小院的地理位置也不好，背后和東面雙面環(huán)山，枯葉堆疊，雨水打在枯葉上發(fā)出一陣一陣響聲。

    唯一慶幸的是現(xiàn)在是冬日，若是夏日少不得蛇蟲鼠蟻。

    程敘言解下官袍，讓時明撐傘守著卓顏和白術(shù)，他舉著火折子一腳踹開屋，屋內(nèi)的揚塵頓時撲面而來，還有窸窸窣窣的聲音，程敘言眸光一利。手中的石頭尋聲而去，砸死好幾只老鼠。

    他簡單清理一遍，又借著旁邊山崖爬上屋頂，將其他屋子的瓦片攬過來補在正屋和旁邊的耳房。

    風(fēng)呼呼吹，風(fēng)里夾著細(xì)雨，又濕又寒，卓顏心疼壞了，但又不敢出聲，免得驚著丈夫摔下來。

    程敘言動作快，一刻鐘后重新落地，他身上的衣衫都浸濕了，他道：“現(xiàn)在進屋罷。”

    白術(shù)和時明手腳利落的收拾，卓顏忙取下身上的斗篷要蓋在丈夫身上，卻被程敘言婉拒。程敘言道：“我動著呢，不冷。你把斗篷裹好，別涼著?！?/br>
    程敘言出得正屋，不多時將其他屋子的門挨個踹開，挑挑揀揀拿出些能用的東西。

    輕微的卡擦聲，屋內(nèi)點起火堆，橙色的火焰頓時將黑暗驅(qū)散。

    時明定睛看去，發(fā)現(xiàn)是破爛的桌椅凳兒，他樂了，“那些鱉孫肯定沒想到我們有法子。”

    雨水接的差不多，剛好木頭也燒成木炭，程敘言用木炭先過了一遍雨水，隨后再將水燒開飲用。

    時明從他們馬車內(nèi)拿來被褥和干糧。這個時候時明不得不感嘆嫂嫂想的太周到了。

    窗戶有些破，程敘言在修補的時候頓了頓，這個痕跡，明顯是臨時被人暴力破壞的。

    這個破舊院子，沒有下人使喚，是因為有人在背后針對他。

    程敘言垂下眼，兵來將擋，他接得住。

    半舊的屋內(nèi)火光明亮，升騰起陣陣暖意，眾人圍在火堆前取暖進食。白術(shù)稀罕的看著程敘言和時明。

    這么惡劣的環(huán)境，姑爺和時小哥居然迅速改造并適應(yīng)，心態(tài)真好。

    外面的雨愈來愈大，寒風(fēng)呼呼吹，破舊的窗戶發(fā)出輕微的響聲，但屋內(nèi)安穩(wěn)溫暖，明火驅(qū)散一切負(fù)面事物，眾人都很安心。

    程

    敘言將水遞給卓顏，“餅子有點干，喝點水別噎著。”

    卓顏彎了彎眉，接過水后用手帕給程敘言擦臉。

    程敘言溫聲道：“沒事，我等會兒洗洗就好了?！彼犞饷娴挠曷暎睦镉行c幸，若非這雨，他還得費心去尋水源。如今倒省事了。

    用過食物后，程敘言用熱水快速洗漱，換上干凈衣服后鉆進被窩。

    程敘言攬住妻子給她溫暖，“安心睡，一切有我?！?/br>
    他年輕力壯，身體像個火爐，卓顏本來有些泛涼的身體一下子暖和起來。

    隔壁耳房，時明往臨時找來的火盆里又添上木柴，火光下他笑容充滿活力：“白術(shù)姑娘且歇著罷，守夜有我呢?！?/br>
    白術(shù)搖頭：“若是半夜姑娘喚我，我睡下就聽不見。”

    “沒關(guān)系，到時我叫你，睡罷。”時明道：“不然明兒你可沒精神，更辦不好事?！?/br>
    時明在程家喜形于色，但不代表他在外面也是如此。他這些年的磨礪不是假的。

    既然有人存心刁難他們，現(xiàn)在恐怕只是開始。

    雨幕中，一座雅致的小院燈火通明，太子輕輕點著桌案，眉頭微蹙：“這么大的雨……”

    心腹猶豫：“殿下可是讓人過去瞧瞧？”

    太子沉默，少頃道：“再等等?！?/br>
    相似的一幕發(fā)生在另一座院子，不過心境卻不同，五皇子瞇了瞇眼，這么大的雨，這么冷的夜，程敘言不去掉半條命才怪。若是運氣不好，程敘言恐怕都得交代在這兒。

    上次的帳，他總要跟程敘言算的。沒有人敢那么坑他。

    然而五皇子預(yù)想中程敘言夫妻凄風(fēng)苦雨的情景沒有出現(xiàn)。

    次日，管事慢悠悠的走進小院，料想程敘言八成受寒發(fā)熱，他來的目的正是為此，并且壓住消息，不讓程敘言尋醫(yī)。

    若是程敘言病死在這兒，到時候天子知曉也只會嫌棄晦氣，不會過多追究。

    而他們能得到一大筆賞銀，多好的美差。

    跑調(diào)的小曲兒隔著院門傳進來，管事大步往里走，甚至連一副緊張樣子都舍不得做，悠悠喚：“程大人吶~~”

    “你……”他聲音突然卡殼。

    管事不敢置信的望著面色紅潤的程敘言，“你，你…你怎么沒事？”

    “放肆！”時明喝道：“你一個小小管事，居然敢詛咒我家大人，活的太松快了你?！?/br>
    管事頓時垮下臉，陰陽怪氣：“是喲，老奴也是第一次接待程大人這樣的官員。實在沒經(jīng)驗?！彼舷麓蛄砍虜⒀砸谎?，目光間是□□裸的鄙夷。

    忽然他眼前一花，臉上劇痛，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又吃了一巴掌，時明本就憋著氣，此刻得到敘言哥的示意自然不會留手。

    這個鱉孫，居然這么欺負(fù)他們。

    時明雖然懶散，但到底跟著程敘言練了幾年拳腳，下手十分刁鉆，一盞茶后那管事躺在地上痛得直抽抽。

    管事忍著痛恨聲道：“程大人，你這般毆打我，不怕我上告嗎？”

    程敘言神色淡淡：“請便?！?/br>
    管事一梗。

    正如程敘言他們不敢鬧大一樣，管事同樣不敢鬧大。程敘言的確是微末小官，可將人安排在破陋小院怎么也說不過去。到時候再順著查一查，管事受的懲罰可比現(xiàn)在多多了。

    管事腦子轉(zhuǎn)的快，很快明白關(guān)竅，再對上程敘言云淡風(fēng)輕的臉，心中恨極。他強撐著站起來，冷笑：“程大人，年輕氣盛會吃苦頭的?！?/br>
    時明反手一巴掌將他扇倒在地，管事再不敢多言，忙不迭跑了。

    白術(shù)憂心忡忡：“姑娘，這樣好嗎？”

    卓顏看得透：“阿明不揍他，那管事也不會善待我們。”

    既然

    如此，還不如出出心中惡氣。對付小人，就得比對方更蠻橫。

    晌午時候時明找到廚房，他要提飯卻被人攔住。

    廚房的管事婆子黑著臉：“飯菜已經(jīng)供應(yīng)完了，你回罷?！?/br>
    時明指了指灶臺上剛出鍋的熱菜，“我瞎還是你瞎?！?/br>
    管事婆子視若無睹：“那是其他大人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