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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修風評被害后 第96節(jié)

    百年之前,唐靈國所在地區(qū)遭遇巨大天災(zāi),生靈涂炭,靈氣生于天地,與生機息息相關(guān),終于,在這片焦黑的土地之上,蒙昧之中,誕生了一位氣運之子。

    那是一對夫妻的女兒。

    這是極其特殊的情形,幾乎所有氣運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所有靈氣都匯聚在她的體內(nèi),化成了一道罕見的先天靈種,可從沒有人教導(dǎo),她不懂如何使用,而現(xiàn)在想來,便是那時,魔修盯上了這個小國。

    他要求,若不想自己摧毀國家,便把這個少女獻給他。

    當時的唐靈國只比現(xiàn)在還要弱小,眾人不敢反抗,也沒想過反抗,氣運之子就這么被獻到了魔修手上。

    有先天靈種之人,都是天道眷顧,無一不是驚才絕艷之人,此后成就只高不低,多半是掌門將領(lǐng)之才,桃李滿天下,但卻在尚未萌發(fā)之時,被竊走了果實,強行剝離而出。

    然后,便是第二個。

    第二個具有先天靈種的,是皇帝的女兒。魔修可能猶豫過,他擔心自己殺了郡主,會引起舉國激奮,眾人會奮起反抗,然而,在他看向郡主之時,那一代皇帝的面色堪稱諂媚:“魔尊若是對吾女有意,朕便下旨賜婚如何?”

    郡主只多活了三年,便被魔修殺死,靈種再次被奪走,沒有舉國激奮,沒有反抗,沒有,什么都沒有。

    從此,一發(fā)不可收拾。

    蒼天有眼,卻又無情,從此,第三個具有先天靈種的女子降生了,還是皇帝之女,舉國上下最尊貴的女兒。相反的,唐靈國的靈氣開始迅速衰弱,此消彼長,這無窮無盡的靈氣被灌注在靈種之內(nèi),然后一次又一次在眾人的麻木中被剝奪。

    越不反抗,便越反抗不了,越保持沉默,便越說不出話。在逐漸枯竭的靈氣中,天道執(zhí)拗地讓一個又一個具有靈種的郡主降生,似乎倒要看看究竟什么時候才能有所改變,可仍是,什么都沒有。

    甚至長久之下,唐靈國民已經(jīng)變成了瘋子。只分已經(jīng)瘋了的,和還沒有瘋完全的,他們已經(jīng)失去了人之本性——或者,只留下了人的本性。

    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可天地也不容情,這等芻狗,不配生出靈根!

    “靈種和靈氣有何區(qū)別?”祁執(zhí)業(yè)凝重道:“為何郡主不能施展靈氣?”

    “體內(nèi)毫無靈氣,即使空有天階功法,也無法施展。相反,體內(nèi)靈種滿溢,卻沒有靈根,不知自己身懷重寶,又被禁閉在宮殿之中,接觸不到外人,根本生不出別的念頭?!泵鞴獾溃骸岸闪艘粋€魔修,還會有第二個。佛不渡自甘淪陷之人,若非自己醒悟,此國藥石罔效?!?/br>
    祁執(zhí)業(yè)澀然道:“若是前幾代,靈根尚存之時還能挽救,現(xiàn)在已經(jīng)……太晚了。”

    唐靈境內(nèi)靈氣已然不存,降生之人沒有靈根,永遠踏入不了修仙之途,天道慈悲卻殘忍,明明給了機會,但時機已過,既然已經(jīng)錯過,再精純的靈種誕生在郡主體內(nèi),她們也無法控制,成為一個不得而出的載體。

    近乎死局。

    為什么是近乎?這不就是死局么?

    祁執(zhí)業(yè)驟然一怔。

    沒有靈根,若要強行催動靈氣,便只能以血rou為媒介,她們施展不出招式,但卻有一個最后的辦法,不僅可以殺死魔修,還可以將靈氣重歸于境內(nèi)。

    郡主出宮,面見魔修,明白自己體內(nèi)有靈種,若是這些條件在重重阻礙下全都達成了,想必是極端到不能再極端、差勁到不能再差勁的情況下。

    然后,在看到那些血淋淋的真實、知道自己為之犧牲的究竟是什么之后——

    明光嘆道:“玉石俱焚?!?/br>
    “也就是?!逼顖?zhí)業(yè)默道:“……自爆?!?/br>
    第74章 唐靈國(十七)

    沒了獄卒, 地牢的門在大地震顫中不斷敲擊著墻面,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云閑四人心頭一驚,立刻屏聲息氣!

    外頭的大黑蛇察覺到了什么, 瞬間發(fā)出了堪稱諂媚的嘶嘶聲。

    一墻之隔, 魔修的聲音響了起來:“即墨,你也在這里?這哪來的蘋果?你給它的?”

    “不是?!奔茨溃骸八コ抢飺尩摹!?/br>
    “真不愧是我的本命靈寵, 連搶人都無師自通。只是這蘋果看上去都干成這樣了, 就別吃了?!蹦匏坪跏窍肟拷茨_步聲響, 又道:“你不是十天后才回來么?”

    “失算了,那死狐貍精為了打贏真是臉皮都不要, 還拉了一大堆正派人馬來助陣?!闭f到這個,魔修語氣里就戾氣橫生,咬牙切齒:“現(xiàn)在那群狗東西正打算在外面圍剿我, 我的傷遲遲未愈, 現(xiàn)在只能背水一戰(zhàn)——郡主在哪?我需要她。”

    即墨姝道:“還在追捕?!?/br>
    “本來屏障已經(jīng)耗費我不少魔氣了, 不想在這種事情上浪費時間?!蹦揸幚涞溃骸半S我出去。她再藏, 我便把人都殺了。不出來,就先殺她老爸, 再殺她老哥,把這里的人全殺光, 看她出不出來!”

    即墨姝:“……知道了?!?/br>
    即墨姝轉(zhuǎn)移開話題,魔修也止住了要往這里走的意思,腳步聲很快就消失在了周圍。

    “我們好像有點倒霉?!痹崎e看人走了, 往窗外看了眼, 那屏障鋪天蓋地, 極其雄渾:“正好撞上魔修撕破臉的時候,現(xiàn)在看樣子無論如何也只能打了?!?/br>
    “一開始就知道了,只有兩條路,要么把郡主找出來交給魔修,要么就殺了魔修?!眴天`珊道:“只是我看起來,郡主還能再撐一會兒?!?/br>
    “是啊?!憋L燁贊同道:“要我是唐無可,殺我爹殺我哥就殺啰,還免得我動手了。喔,殺雅荷不行?!?/br>
    薛靈秀無言將吊命丹再丟進雅荷嘴里:“……你們現(xiàn)在還有心思聊天??禳c找機會出去!”

    其實也并不是一行人不在乎,云閑此人有一個特點,越到緊張的時候話就越多,生死關(guān)頭更是小嘴不停,這樣能讓她忽略自己過快的心跳,現(xiàn)在連帶著喬靈珊和風燁也開始被同化了,四人狂奔出宮殿追向魔修身影時,薛靈秀耳邊就沒有清凈過哪怕片刻:

    “雅荷說的那個白色光源,怕是靈種。我想破腦袋也不知道靈種怎么還能隔代傳承的,這不是隨機的么?而且別的地區(qū)一百年甚至幾百年才出一個先天靈種,她們這十幾年就能出一個,應(yīng)該是榨光了全國的靈氣?!?/br>
    “有靈種卻沒有靈根,這是在搞笑嗎?那要怎么用??就算天道是在懲罰眾人,怎么連帶著郡主也給懲罰進去了,歷代郡主真是倒霉蛋!”

    “所以,現(xiàn)在的情況是,魔修受了重傷,必須要剝離郡主的靈種才能快速痊愈,而且他也知道要郡主自愿獻出靈種怕是不可能,現(xiàn)在打算親自去搜捕……撕破臉后就不需要循環(huán)利用了,他把這國家直接滅了都不是問題。不知道會死多少人?!?/br>
    “其一,保護郡主,然后撐到外面的人打破屏障。其二,保護郡主,然后把魔修打死。大家覺得哪個更容易一點?!?/br>
    “感覺被魔修打死最容易……”

    出了宮殿,眾人方才看到半空中的景象。就如同上一次魔修降臨一般,天地被染成昏沉墨色,血光在天際翻涌,街道上還在搜捕的眾國民一下子愣在原地,下意識想要往家中鉆,把一切封閉起來,可又接到命令,要找到郡主,兩相矛盾,一時不知該做什么好。

    口稱魔尊大人,他們也知道怕,也不想面對,但卻輕而易舉的把一個又一個人送到魔修面前。

    魔修四處環(huán)視一番,將一個手持長矛的衛(wèi)兵抓了起來,問:“郡主呢?”

    “魔尊大人,已經(jīng),已經(jīng)在找了!”那人嚇得屁滾尿流,哆哆嗦嗦道:“之前她躲在谷倉里,好像被一個和尚救走了,現(xiàn)在,現(xiàn)在人不知去了哪里——”

    魔修沒等他說完,便把他的脖子捏斷了。

    衛(wèi)兵軟軟地倒下去,臉上還殘余著恐懼到極點的神色,眼睛瞪得極大,周圍國民竟是連聲都不敢出,一下子跪伏了一地。

    “繼續(xù)找?!蹦薜溃骸罢也坏?,你們都得死?!?/br>
    即墨姝立于魔修身旁,靜靜看著這些人逃命般跑遠。

    “這群修士,真是跟跳蚤一樣,煩的讓人眼暈,還要讓我多費工夫。”魔修注意到即墨姝的眼神,道:“這些人倒是不用管。他們不敢反抗我的,只會覺得是郡主害死的人——我有時候也覺得奇怪,明明人是我殺的,結(jié)果他們不敢怪我,就只敢怪一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你說好笑不好笑?”

    即墨姝道:“那些修士,怎么辦?”

    “現(xiàn)在屏障已經(jīng)開啟,就算那群老不死的馬上趕過來,也至少要兩日?!蹦揸岁种福溃骸澳侨喝槌粑锤傻臒o知小輩,膽敢挑釁我,來這里之前就沒想過自己會死嗎?”

    “不過……”即墨姝沒說話,就看他轉(zhuǎn)頭,對自己瞇了瞇眼睛,道:“即墨,真的是教主派你來這里的?”

    語氣中帶著不容置疑。

    被發(fā)現(xiàn)了么,即墨姝的心頭猛地一沉,微不可見地吞咽了一下,方想開口,魔修又朝她揚唇一笑,油星子亂甩:“其實是你暗地里傾慕我很久了,現(xiàn)在才敢說出來吧?”

    即墨姝木然:“…………不?!?/br>
    沒有。謝謝!

    天生異象,明舒不能再坐以待斃,他將唐無可背著,迅速從山腳處奔向城郊。

    他也在賭?,F(xiàn)在屏障既成,眼看是無法離城了,城內(nèi)景象觸目驚心,在魔修的威壓之下,本就瘋癲的眾人更是瘋狂,燒傷劫掠,甚至有個快要臨產(chǎn)的孕婦都被硬生生拖了出來,逼問:“你屋內(nèi)有沒有藏人!有沒有?!”

    婦人捂著自己的腹部,搖頭道:“沒有,真的沒有啊!我身體虛弱,這半個月都在房內(nèi),沒有出去一步,什么事都不知道!”

    兵衛(wèi)冷笑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明明大家不管在做什么,全都出來替魔尊大人找郡主了,你卻安然待在房內(nèi)?!這太不正常了,你是不是對魔尊大人有異心,你絕對是郡主那一派的!你想我們大家都去死是不是?!”

    “對對!這人肯定不懷好心!”

    “怎么可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現(xiàn)在郡主不在她家,她也肯定見過!”

    “我沒有……你胡說八道些什么!不要,不要砸,求求你們……”那孕婦眼睜睜看著自家被打砸得破爛一片,鍋瓦瓢盆打得稀爛,小菜園更是被踩的亂七八糟,就連賴以生計辛辛苦苦編的竹筐都被扔了,眼淚緩緩流下來,半晌,驟然才瘋了似的嘶喊道:“是??!你們都去死吧!??!你們早該死了?。。∑埱彝瞪膹U物,還敢穿人皮???!我也是,大家都死,全都死了干凈??!這破地方早就該一把火燒了算了??!”

    她那根弦斷了,發(fā)出的聲音如野獸般,一拳一拳重重捶著地面,鮮血涓涓流了出來。她瘋了,那些人才馬上停了手,四散開來,嘖嘖道:“這人是個瘋婆子?。 薄罢媸遣恢勒f的什么話,這么可怕……”“去找下一家!”

    那守衛(wèi)走之前,重重把她摔到地上,孕婦失魂落魄地往地上倒去,腹中劇痛,不遠處金光一閃,有什么慢慢地撐起了她,逐漸籠罩住她高聳的肚子。

    里頭跟著母親一同哭泣的生靈終于被安撫了下來。

    孕婦茫然地看向四周,明舒背著唐無可,面目沉凝地繼續(xù)朝城郊去。

    現(xiàn)在不是他一個人可以單打獨斗的場面,若是只有他一人,他會留下。但唐無可必須要交給眾人。

    一路過來,觸目驚心。

    在死亡的恐懼下,這祥和到安寧的小國似乎一下子被剝開了那層虛假的表皮,露出里頭潰爛發(fā)臭的血rou,唐無可看到了從前她連想象都想不出的畫面。

    “都不許躲在里面!全部都出來!”

    “如果還是找不到郡主,我們會怎么辦?”

    “她到底去哪里了?。。槭裁匆@么害人?。 ?/br>
    “可她想活??!她想活我們也想活,她逃跑有什么錯……明明錯的是……”

    “閉嘴!你還要不要命了?!她逃跑可以,不能害我們??!她要不是郡主,誰管她跑不跑?!”

    唐無可在明舒的后背,瞳孔中印出了一顆顆四散的光點。有的光點已經(jīng)變成了一簇飛灰,徹底消失,有的光點被壓制著,黯淡異常。

    “大師?!碧茻o可茫然道:“你能看到白色的光點嗎?”

    明舒搖頭。

    只有她看得見。

    唐無可又伸出手,無論怎么催動,那股力量都沒辦法由她使用。她已經(jīng)明白了,那不是屬于她的。她沒有靈根,沒有經(jīng)脈,不能修仙,唯一發(fā)作的兩次,她都受了傷。其實第一次在河岸邊她就發(fā)覺了,只是所有人都在忙碌,她不能再拖后腿。

    受了傷,就可以用嗎?可那只是靈光一現(xiàn),要怎么樣才能控制?

    她還能再用幾次,又能保護誰呢?她想保護誰呢?

    唐無可覺得自己突然變得好自私。她誰也不想保護,她只想走,離開這里,遠走高飛,永遠也不要再回來。

    明舒急行中,突然面色一變,瞬間向旁邊一躲,但又想起身后有人,強行停住動作,一道魔光狠狠擦過他鎖骨,明舒悶哼一聲,沒有絲毫遲疑地將那三顆金剛舍利擲向天空,引爆!

    金光閃徹天地,耀目異常,四處分散的修士瞬間抬頭,立刻向舍利所在之處齊齊趕來!

    塵埃散落,塵土之前,一條猙獰巨蛇率先現(xiàn)出了蹤影,嘶嘶長嘯,獠牙上滴落下來的唾液里仍沾著血絲。

    看來它其實不太喜歡吃人,表情比吃蘋果的時候要陰沉多了。

    魔修在塵煙之中,緩緩走了出來。

    他的確是受了傷,氣勢不如此前高漲,或許是因為設(shè)置屏障又消耗掉了不少氣力,但他現(xiàn)在沉沉看著那頭的唐無可,又似乎不把這重傷放在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