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修風評被害后 第23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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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建業(yè)嗆咳兩下,眼睛已被血蒙了,睜不開:“什么東西?” “黎掌門如此聰穎,會不懂么?”蚩尤偏了偏頭,松動了一下方才活動開的筋骨,道:“我很欣賞你們的勇氣。只不過,勇氣在絕對的實力面前,的確無用。不要再挑戰(zhàn)我的耐心?!?/br> “你說的,是能傷到你的東西?重針?”黎建業(yè)喉間被越收越緊,她卻笑了:“不在我身上,我要如何給你?” 蚩尤冷道:“醫(yī)神傳下至寶,你如今告訴我不在你身上?” 黎建業(yè)反唇相譏:“魔教教主如此聰穎,不如猜猜它現(xiàn)在在哪里?” 蚩尤:“……” 它眼中殺意暴漲,再一用力,手中人便要殞命于此,越是在此關(guān)頭,他身前的防護便越緊密,身后螻蟻相殺,仍在攢動。 它終于唇角浮出一道殘忍的笑意:“不在你身上,那便在其他家人身上了?不知殺到第幾個,黎掌門愿意拱手相送?” “殺到不剩一個。”黎建業(yè)輕聲道:“我也還是這個回答。” 隱約有腳步聲近了。 混亂戰(zhàn)局之中,薛靈秀胸膛起伏,渾身已滿是血污,扇骨和掌心內(nèi)全是滑膩的鮮血,就在此時,又有一道身影沖來,他幾乎不假思索,便要提扇殺敵,余光卻撞上那道熟悉身影。 青禾! 他呼吸一滯,咬牙,扇勢卻并未停。那道小小的身影手上握的劍早已斷了,沒有任何抵抗,堪稱悶頭便要沖過他面前,眼看扇離她的脖頸只剩最后半寸,青禾抬頭。 二人對視,浮光掠影之間,他看到了那雙執(zhí)拗的黑色眼睛。和從前一般,沒有任何分別。 只一眼,攻勢頓懈,青禾輕而易舉地避開扇尖,繼續(xù)向前行進。 薛靈秀:“……” 他強迫自己麻木地將注意力轉(zhuǎn)向下一個人。 高臺之上,僵持之中,誰都沒有注意到青禾。 蚩尤防蕭蕪,防明光,防宿遲,處心積慮防任何一個人,但他要如何才能防得住一只螞蟻悄悄爬到自己腳下? 平心而論,青禾修為很低,也沒有武器,渾身上下唯一特殊的,只有那瓶空蕩蕩的成仙散藥瓶??苫煸谌巳褐校@東西也變得再普通不過了。沒有人會在意她,和往常一樣。 所以,當蚩尤發(fā)現(xiàn)她在自己身后三步時,已經(jīng)晚了。 青禾撥開瓶蓋,從中取出一張劍符,取血為引,瞬間,電閃雷鳴,呼嘯而來的熟悉劍氣帶著浩瀚靈壓直直沒入蚩尤后心,終于,將那打不破的屏障撕開了一道微小到看不見的裂口。 有這一道,就夠了??! 蚩尤驚怒之際,身后又是唰唰唰幾道熟悉劍氣,自四面八方傳來。但發(fā)出這劍氣的人,卻都是他原收歸的麾下,甚至有人離發(fā)狂就只差幾步,面上都已經(jīng)形成魔紋了! 都是哪來的劍符?!又是哪來的人?!這些人是怎么回事???! “起陣!”黎建業(yè)一掌雄渾拍來,隨之而來的,是散發(fā)著凜冽寒氣的飛花令扇陣,僅存的妙手門人身護陣眼,即便是強弩之末,也不肯再后退一步,紫金缽再起,各色各樣的武器攜著屬性不一的靈氣飛來,蚩尤轉(zhuǎn)瞬便受了第一道傷,唇角流血。 短短幾瞬,足夠它明白一切了。 難怪,幾萬人打幾千人,會遲遲打不下來一座宗門!難怪,宿遲如此虛弱,灌注如此體量的劍符,換作尋常人,早就死了!南城邊境被接管,有人來援,現(xiàn)在怎么可能還沒到?!這消息看來也是假的,就是為了……誘它真身出手! 但,怎么可能?!它不是蠢貨,麾下這些人都被魔密切監(jiān)視,想與妙手門勾結(jié)傳信,第一時間便會被發(fā)現(xiàn)……這群人究竟是怎么傳訊的??! 蚩尤惱怒,一掌便打向那膽敢對自己出手的螻蟻,青禾站在原地,躲避不及,斜刺里一道青色身影閃出,薛靈秀將她拎著向后一丟,硬生生受了下來。 不是掌,只是刮過的掌風,他堅固的玄鐵折扇直接被碾成了灰,吐血敗退。 后方人馬瞬間反水,打作一團,已經(jīng)分不清是敵還是友,混亂之中,虞吉惱怒道:“你們找死嗎?!知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 凌空一個藥瓶飛過來,直直打到她頭上,里面還有正在燃燒中的同款劍符,那人道:“你才找死吧?。±夏镎娴娜棠銈儔蚓昧耍。?!” 不止是青禾。有任何一個人找到機會,都一樣能造成相同的效果,這群人不知從什么時候就已經(jīng)做好了全部的打算,硬是不動聲色到現(xiàn)在,如今一擊得手,終于暢快道:“裝!再繼續(xù)裝?。∫粋€被劍神削到頭都不敢露的老烏龜,還在這裝得直喘氣,你看有人理你沒有?!” 蚩尤最討厭聽到的就是劍神兩個字:“你想死?” “笑死!你有沒有腦子啊你!你們不就是知道我們走投無路了才來讓我們?yōu)槟阗u命的嗎?反正不就一個死,頭掉了碗大個疤,我怕死嗎!來來來,朝這里打!你們魔教不是最愛用這招,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就罵你了,心智有障!呸!” “就你這智商,還進攻妙手門呢,別樂死我了!我說句公道話,但凡你沒這么強,這教主的位置輪八手都輪不到你。能活這么久,人家靠強,你靠熬!噗嗤!” “把人當傻子的東西,自己才是最傻的。我承認,現(xiàn)在這里的確不少跟著你們要打妙手門的傻子。但人族有多少人?。繑?shù)的清嗎?見著幾個不要臉不要皮沒尊嚴的,就覺得全世界都是這種玩意兒。你能不能動動你空蕩蕩的腦子想一想,要人族真的全是這種東西,還能活到現(xiàn)在?還用得著你大張旗鼓來滅?論玩陰謀,人族是你祖宗!連四季都不知道是什么的魔族,倒還看不起我們來了。你算什么東西??!” “不可能……”虞吉不可置信道:“你們到底是怎么傳訊的?!我不可能沒有發(fā)現(xiàn)!” “你們不會懂的?!蹦亲o送青禾去妙手門的修士手起刀落,道:“不需要說,不需要寫,有些時候,一個眼神就夠了??赡銈冞B信任是什么都沒學會,又怎么可能明白呢?!?/br> 蚩尤:“……” 現(xiàn)在,已是三方混戰(zhàn)。魔教人馬,反水的南城之人,妙手門,兩方夾擊一方,眼看魔教人馬優(yōu)勢蕩然無存,傷亡慘重,它心知此時不能繼續(xù),便要逃逸,高聲道:“即墨姝!!” 即墨姝仍遙遙站在后方,辨不清眉目。 她并未動彈。 劍閣四人御劍襲來,黎建業(yè)再起重針,針劍穿過屏障,將它瞬間牢牢釘死在地面,蚩尤體表魔氣驟然一虛,受傷沉重,蕭蕪冷眼道:“云閑!” 太平早些時候被叫醒,關(guān)鍵時刻,也不敢尖叫了,劍身紅光暴閃,便要直直朝蚩尤的脖頸刺去。 云閑還是沒忘的,二掌門說要砍頭!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蚩尤不知用了什么鬼東西,它竟直接將即墨姝傳送了過來當做rou墊,擋在刀刃和自己身前,突如其來,云閑神色一驚,劍刃偏開,自即墨姝的鎖骨處貫穿而進。 她聽到了兩聲痛呼。 血涌了出來,即墨姝神色蒼白,她尚未來得及說什么,蚩尤將那高階魔的最后一絲魔元催動,便要自爆! “退!”明光大師丟過來一個金鐘罩,將眾人穩(wěn)穩(wěn)罩在內(nèi)中,“先往后退!!” 云閑急道:“可——” 她被宿遲往后拉了拉,時間緊急,退也退不了多遠,只能背對,攏在懷中。 下一瞬,驚天動地的爆炸聲響起,金鐘罩應(yīng)聲而破,余威依舊深重,宿遲悶哼一聲,唇角的血往下滲,胸口劇痛。 再轉(zhuǎn)眼,硝煙之中,蚩尤連帶著受傷的即墨姝消失在了原地。 教主都已受重傷逃了,剩下的魔與人都士氣大減,很快便被門人一一剿滅或押下。 四面八方都是血腥氣息和倒伏的尸體,硝煙四起,一片蒼涼。 “……罷了?!崩杞I(yè)運功壓下心悸,皺眉道:“能傷它至此,已經(jīng)超出我預(yù)料?!?/br> 黎祖奶奶道:“黎大,你有沒有事??我早就說了,你這大大小小的病,都是因為天天埋頭看書簡沒起來活動一下……” 明光大師馬不停蹄,嘆息一聲,便又開始坐下誦經(jīng)超度了。 驟然安靜的地界中,妙手門人還能動的也艱難站起身,試探場上還有沒有幸存的人。尸體也需要處理,若是一直放著不管,只怕會產(chǎn)生疫病。 此戰(zhàn)艱難,但好歹結(jié)果……不算好,不算壞,正式解了妙手門之圍,也重傷了蚩尤,唯一一點,便是讓它跑了。 戰(zhàn)后重建,再回原先南城,一看便知將會是個漫長的過程。 唯有不變的輕風,仍在默默地吹,不由世事左右。 …… …… …… 喬靈珊收劍,甩掉劍尖血點,與眾人一齊看向不遠處。 方才那劍符本就已經(jīng)超負荷,再加上掌風余波,青禾整條手臂鮮血淋漓,動彈不得,已見白骨。 薛靈秀正在俯身為她醫(yī)治。 “青禾……”薛靈秀忍住劇痛,道:“別怕,手還能保住。” 盡管能保住,可看此經(jīng)脈損傷程度,以后再想做醫(yī)修,是絕無可能了。 他一手的血,也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在顫抖還是孩子在顫抖,終于,青禾另一只小手重重地拉住了他的袖袍,突然道:“之前的事……” 薛靈秀一震,心和袖袍一起向下墜。 之前的事,他不愿去想。 “之前的事……”青禾虛弱,卻口齒清晰道:“謝謝你救我?!?/br> 什么?薛靈秀喉頭梗塞,竟有些茫然:“救……你?可我什么都沒做?!?/br> “你已經(jīng)做了很多了?!鼻嗪炭人粤藘陕?,咳了滿嘴的血,才緩緩道:“不瞞你說,那幾天,我真的……真的很痛苦。我甚至在想,憑什么只有我受苦?我才幾歲,才幾年,為什么我就不能嘗到一點甜……全是痛苦!為什么天道總是對我這么不公平,明明有些人天生就什么都有,過的還那么好。明明,明明我已經(jīng)沒有可以失去的了,還是不肯放過我!!” 一個看上去只有十歲出頭的孩童,口里說著什么“痛苦”,聽起來實在是很滑稽,有點讓人發(fā)笑。 可在場沒有一個人有絲毫的笑臉,因為她看起來,是真的,太痛苦了。 薛靈秀張了張口,想說話,卻啞的什么也說不出來。 “娘的墓,謝謝你們。其實早些年,我就已經(jīng)知道了,這個病是治不好的。不,不是只有我,我們都知道,以后的好日子,和她沒有關(guān)系了!她吊著一口氣,我也吊著一口氣,至少在那之前,我要讓她看見我進妙手門……” 青禾自言自語道:“我想過,憑什么只有我這么難受?我要報復(fù),可我該報復(fù)誰??不怪我,不怪娘,不怪你,不怪妙手門,想來想去,還是沒辦法算了。我相信黎掌門,她說,這是魔教弄出來的東西。我信她。所以,我來了。我從那個jiejie手里拿到了劍符……能夸我一句嗎,我做得好嗎?” 黎霸圖輕輕伸手,撫了撫她發(fā)黃枯干的頭發(fā)。 薛靈秀的指尖越來越穩(wěn),斬情針在血rou中穿梭縫合,他沒有說話,青禾抬眼看他皺巴巴的神色,小大人似的笑了笑:“沒關(guān)系。我還有用的很,以后做不了醫(yī)修,我還可以做刺客啊!” “確實?!逼顖?zhí)業(yè)不冷不熱地道:“最高戰(zhàn)績刺殺魔教教主,目前的天下第一刺客江蘭催不如你一根指頭?!?/br> 蕭蕪道:“我觀你骨骼清奇,不如以后學劍吧?!?/br> 風燁弱弱道:“這手指這么長,這么靈,不去學琴是不是可惜了……” “風燁,你是不是飄了。這兒有你挖墻腳的份?” “別吵了別吵了!” 薛靈秀:“……嗯?!?/br> “你總說你沒有救我……”失血太多,青禾終于抵擋不住,眼前昏黑,高熱之中,便要閉起眼睛,她嘟囔道:“方才你讓我過去時的那一眼,我知道,你信我。只有那一眼,就夠了……多謝你,真的?!?/br> 黎霸圖拍了拍他的肩,薛靈秀抱著快要昏睡過去的青禾,垂眼,喉頭艱澀滾動,半晌,終于沒有忍住。 一滴水珠落到青禾沾滿血污的稚嫩臉上,沖淡了血跡,自她微微凹陷的眼角滑落,滾入地底,他啞聲道:“我才是……多謝你?!?/br> 多謝你最終做了正確的事。 多謝你,終于讓自己明白,祖訓究竟有何意義。 天有定數(shù),人無定數(shù),自救,他救,救人,被救,不一定要以醫(yī)載道,一念之間,便可扭轉(zhuǎn)乾坤。 說來奇怪,人的能為分明在不斷增長,可無能為力之事卻愈來愈多,他的醫(yī)術(shù)可能依舊永遠無法行至巔峰,可他再也不會因此而感到彷徨了。 只有那一眼,就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