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位客人
書迷正在閱讀:索命、十年、帕若德克斯抉擇、戀愛預(yù)警、禍水如她、小喬、我的野獸Darling、迷宮大學(xué)、Secret Waiting、別嗲
「歡迎光臨奧斯古玩店!你想尋找什么樣的回憶呢?」 準(zhǔn)時八點(diǎn),阿特娜才把大門前的七色寶石轉(zhuǎn)亮,解開門鎖,馬上就有一名客人迫不及待的推門而入。 「我聽聞這是一間奧斯家族開設(shè)的店面,我想拜訪一下奧斯先生?!?/br> 阿特娜也不知道為什么,來訪的客人總是口徑一致的想要尋找「奧斯先生」。「不好意思,我們店內(nèi)只有奧斯小姐。」 「都可以!都好!拜託了!」 「好的,請進(jìn)?!?/br> 來者看起來年約三十出頭,一頭烏黑的長直秀發(fā),淺藍(lán)色的瞳仁,身上穿著針織外套、灰色素面的棉質(zhì)衣服,以及黑米色相間的格子長裙。她戴著黑框大圓眼鏡,身高不比阿特娜高多少,頭上還帶著一頂墨綠色的貝雷帽。 她的神色有些緊張,左手指甲互相搓弄,涂抹成櫻桃紅色的嘴唇更是時不時抿緊舔拭,眼神總是不安份的飄動打探。 更令阿特娜出乎意料的,是她右手抱著一大個紙箱,里頭裝著各式各樣的書信文冊,與她一身有些瘦弱的形象有些差距。 「初次見面,我就是這間古玩店的店長,露珀?牡比?奧斯?!?/br> 「你好,我是莫琪?懷特?洛塔斯。是位作家?!?/br> 「請坐,洛塔斯小姐?!?/br> 「謝謝?!购唵伪硎具^禮貌,洛塔斯小姐立刻將整盒紙箱抱上桌面?!笂W斯小姐,我想問你……不知道奧斯家族的技術(shù),是否有辦法洗白記憶?」 「洗白記憶?」阿特娜疑問出聲。 「就是清除不愉快記憶,讓自己忘卻某些事情?!?/br> 「可以,你想要忘記什么事情呢?」 「事情是這樣的……」洛塔斯小姐將裝滿文冊的紙箱推送到兩人面前,開始訴說起自己的故事?!肝以?jīng)有個非常要好的朋友……我一直以為我們十分要好。直到最近……我才發(fā)現(xiàn),她對我的好似乎都是有目的性的?!?/br> 「有目的性?」 「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我一直把她當(dāng)成憧憬的對象,甚至當(dāng)成最要好的朋友。沒想到,她的所作所為卻一直是在欺騙我,她根本沒有對我付出過真心、她所表現(xiàn)出來的善良情意,全部都是虛假的!所以,我才想尋求奧斯小姐的幫助,能否將這個人從我的記憶中抹去……我不想記得……也不愿意記得……」 「你想讓她從你的生命當(dāng)中消失嗎?」 「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了……」 「你可有這份決心?為了清除記憶,你愿意付出什么代價?」 「什么都可以……我只希望,打從一開始我就不要認(rèn)識這個人,不要跟她有所接觸……不要讓自己好幾年來的真心都像丟入水溝般的被辜負(fù)!我沒辦法抱著這樣的情緒生活下去?!?/br> 「好吧。那我需要你提供她的背景資料,和你們最早相識的回憶?!?/br> 「最早相識的回憶……」 洛塔斯小姐又推了一下眼鏡,彷彿要回憶起這個過往對她都是一種傷害。 「我與她……最早大概是在十八年前的寫作聚會認(rèn)識的。我深刻記得,二月十四號,那是我第一次去參加寫作聚會。她叫做艾莉絲?伊比?庫魯?shù)?,大我四歲,不僅教養(yǎng)很好,寫出來的文章也是十分動人……一直以來,我都是以她為目標(biāo)在進(jìn)行創(chuàng)作的。十八年來,我一直都是如此信任她……只是沒有想到,她那看似光鮮的外表之下,居然是一個這樣子噁心的人……」 「有什么東西,能夠佐證你們這份情誼曾經(jīng)有多么深刻?」 「啊——請等一下。」將半個身體撲進(jìn)紙箱內(nèi),從大把大把的文書紙張中,洛塔斯小姐翻出了一隻別致的鋼筆。 不同于平常鋼筆沉穩(wěn)素色的風(fēng)格,那隻鋼筆的筆身上印滿各種花俏紋路,紅、橙、黃、綠、藍(lán)、靛、紫,共有七色。 「這個……是她在剛認(rèn)識我不久,便贈與我的七色筆。想當(dāng)年我還因?yàn)槭盏竭@份禮物開心了好幾個禮拜……那時候的我真夠愚蠢。」 奧斯小姐將她手中的七色筆接過,仔細(xì)端詳。鋼筆通身素白,那些渲染上的顏色也不像是油墨圖樣,更像是一種從里到外發(fā)出的螢光,十分夢幻?!改闼f的寫作聚會,方便告訴我確切的地址嗎?」 「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只記得應(yīng)該是在雷特路上,緊靠著葛恩私立學(xué)院?!?/br> 「請問你今年貴庚?」 「我今年就要三十了?!?/br> 「原來如此。讓我問你最后一個問題,洛塔斯小姐。你真的想這么做嗎?刪除自己一部分的過往?!?/br> 「是的。奧斯小姐,麻煩你?!?/br> 「我明白了。請您在此靜候。」謝過委託,奧斯小姐將那隻七色筆收入自己胸膛,一如既往地走得優(yōu)雅,是要朝店內(nèi)深處的天文室去取世界儀。 阿特娜手忙腳亂的收拾好筆記本,走過柜檯后方的隔間,匆匆戴上黑色手套。繞過三層廊道后,推開天文室的房門。 「奧斯小姐!」 「阿特娜,這次我一個人就足夠了?!?/br> 「什么意思?」 「這次的事件簡單許多,不會花多少時間?!?/br> 「不行!我也要去!我可是奧斯小姐的得力助手!」像是小孩子鬧著脾氣,阿特娜噘著嘴翻開自己的筆記本。「而且這次的事件一點(diǎn)都不簡單吧!時間橫跨了十八年,還要抹除洛塔斯小姐跟庫魯?shù)滦〗氵@十八年來的記憶……怎么想都是一件大工程!」 「阿特娜……這次可不會像法斯特先生的事件一樣『和平』?!?/br> 「那也都是我該學(xué)習(xí)的!不是嗎?」真誠映照的眼眸如同晴空,阿特娜小心翼翼的穿過中央天文儀,擠到奧斯小姐身邊?!溉绻麏W斯小姐打算讓我接手世界儀,那這就是我必須學(xué)習(xí)的課題,對吧!」 「……真拿你沒轍。你還記得那三個原則吧?」 「不要遺留痕跡!在換日前結(jié)束旅行!還有必須完全服從奧斯小姐的命令!」 「很好?!拐{(diào)整好世界儀的各項(xiàng)素質(zhì),奧斯小姐伸來帶著皮套的纖細(xì)右腕,眼神透著沉穩(wěn)與肯定?!改悴粫矚g這一次旅行的?!?/br> 機(jī)械紐的按壓聲起,白光刺眼地撕裂時空。轉(zhuǎn)眼間,她們就置身在一個染著紫紅晚霞地城市街道里。 阿特娜抬頭看著路牌指示,是洛塔斯小姐口中提到的「雷特路」。這是一條從學(xué)校門口延伸出來的寬大馬路,兩旁豎起紅磚色鋪成的平房,街角靜謐。 「要先找到洛塔斯小姐說詞內(nèi)提到的寫作聚會,對吧?」 「……沒錯?!?/br> 奧斯小姐牽起阿特娜的臂膀,拐了個彎,兩人頓伏于雷特路與薩德街的轉(zhuǎn)角街口,用陰影蓋住自己藏身。 鐘聲踏過兩人上方的空氣,徹響著如同深海雄厚的鈴音。一連五聲,是葛恩校區(qū)發(fā)佈出來的整點(diǎn)報時——下午五點(diǎn)整。 「不過,我還是不太明白一件事情?!拱⑻啬瓤恐纸谴u墻,觀察隨著鐘聲涌烈出的人潮。 「你說?!?/br> 「世界儀要怎么清除洛塔斯小姐的記憶呢?」 「這很簡單,只要讓她們兩個從未相識過即可?!?/br> 「可是……如果『時間短路』怎么辦?」抵著唇角,阿特娜拋出心底的疑問?!嘎逅剐〗闩c庫魯?shù)滦〗愕幕貞浛偣灿惺四?。如果時間短路了,那我們豈不是要一一排查這十八年內(nèi)的各種可能因素?否則在任何一個時間點(diǎn),洛塔斯小姐可能還是會結(jié)識庫魯?shù)滦〗恪!?/br> 「你的推斷是正確的。從時間邏輯來說,這確實(shí)是一樁足夠麻煩的事件。但結(jié)果恰恰相反,在時間邏輯之下,正好存在一種方法可以很輕易地改寫時間線?!?/br> 「能夠很輕易的改寫時間線……會是什么?」 「找到了?!箠W斯小姐雙手環(huán)胸,神色不動,眼睛卻如炬火般直切射向人潮之中,鎖定住一名黑色辮發(fā)的少女,她東張西望的樣子,像是正對著雷特路的門號在尋找著什么?!高@個時間的洛塔斯小姐?!?/br> 年紀(jì)只有十一歲,少女時期的洛塔斯小姐看來文靜,仍舊穿著寬大一件的針織衫。臉色稚嫩,被斜陽曬滿紅通陰影,她胸前抱著書籍,拾起一張白色字卡站在雷特路中央,四處核對著大門門樑上的號碼,在匆匆歸途的人潮中顯得突兀。 「接下來呢?」 「就等吧,等到庫魯?shù)滦〗悻F(xiàn)身?!?/br> 雷特路二段1443號,女孩最后停在此棟屋前,向內(nèi)張望了三秒,便有位女士開門迎接她。不是店家,也不是任何正在經(jīng)營著的俱樂部或餐廳,看起來更像是朋友們互相約會而聚在哪一家人的屋簷下。 晚上六時,才有兩三個孩童熙攘著書籍從1443號的門扉走了出來。 六時十分,1443號二樓的燈火盡滅,所有寫作聚會的參加著們一同聚集在門前,意猶未盡地討論著聚會主題。 十五分,人群聚散,披著淡淡地夜色帷幕,少年少女們分群結(jié)伴回家。而她們打探的目標(biāo),正與一名金發(fā)女孩相談甚歡。 「啊,她們已經(jīng)認(rèn)識了。」 「初見而已。」 奧斯小姐的聲音鐵冷堅(jiān)定,彷彿所有事情都還在自己掌握之中。阿特娜明白,如同第一起法斯特的案件,兩人只是在蒐集這條時間線的資訊,意圖找到一個能造成時間線變動的根源與契機(jī)。 「走了?!?/br> 「噢!好!」 依著路途沿勢,她們兩人隔著三條街口,在不驚動目標(biāo)的前提下亦步亦趨地跟隨著。 雷特路四段,兩位女孩在此處分了手。大概十分鐘的路程,黑發(fā)女孩繼續(xù)沿著被街燈照耀安妥地康莊大道走著,而金發(fā)的女孩卻鑽入巷弄小道,像是到了自己家前的輕車熟路。 雷特路四段垂德街,阿特娜緊跟著奧斯小姐的步履轉(zhuǎn)入拐彎,一邊記下庫魯?shù)滦〗戕D(zhuǎn)進(jìn)的街口名字。 「機(jī)會來了?!箠W斯小姐吐出簡短四字,她的話語在二月冷凝的夜晚中結(jié)成白霧薄霜。 「什么機(jī)會?」 「我們得繞到前面去?!?/br> 探查起金發(fā)女孩的腳步節(jié)奏,搶先落在下個轉(zhuǎn)角對口,阿特娜緊緊黏著奧斯小姐的軀體,探頭細(xì)察。 垂德街是一條筆直地小街巷弄,離開了燈火通明雷特路,沒有街燈,只有四周從室內(nèi)漫射而出的橘黃暖光,對著建筑,更增添一股魔幻詭譎的風(fēng)情。 整條黑漆街道上,只有她一名瘦弱女孩,踏著雀步排徊游蕩。 或許庫魯?shù)滦〗愕淖∷呀?jīng)十分接近,阿特娜還是不免為著孤身一人地庫魯?shù)滦〗忝俺鲆簧砝浜埂?/br> 自己一個人走夜路回家,也太危險了! 喀喀—— 危險念頭才剛冒起,就像是要映照她的想法,有兩聲機(jī)械碰裝聲音空響傳入。 而聲音的源頭,正來自身前同樣追蹤著金發(fā)女孩的奧斯小姐。 「阿特娜,就讓我告訴你一件事吧?!?/br> 奧斯小姐倚著墻緣窺視,不知何時,她的右手竟然折出些許地金屬盈光。 「能夠輕易改變時間線的方法,就是無論你身處在什么時間線——」 撥開夜里的迷霧,阿特娜這才看清,奧斯小姐手中竟然握著一把銀晃手槍! 「——只要有人死亡犧牲!」 子彈充膛,槍身托住腕間,準(zhǔn)心瞄上。 槍口直指前方身影單薄的女孩! 「奧斯小姐!不要!」 還未擊發(fā),就有一股力量從背后撲入,直從后方朝著奧斯小姐衝撞而去。重心失衡,她眼明手快地松開貼入板機(jī)的指尖,避免落地時誤觸擊發(fā)的走火。 「你干什么!阿特娜!」 「奧斯小姐!不可以!那樣是殺人!那是在犯罪!」 磅——! 爭執(zhí)還未打響,就有一聲更快更亮的音色,響徹在垂德街的夜空之中。 一發(fā)就能驚動整條街口的庭戶亮光。 是槍響! 阿特娜著急地朝女孩身上望去,卻只看到躺臥在血泊之中的金發(fā)女孩。她瘦小的身板背上印著彈孔,就要變成橫死路邊的森冷尸骸。 「不要——不!」 在女孩的身后巷口,阿特娜只看到那名開槍兇嫌飄逸躲入轉(zhuǎn)角的影子。 「快走!」 沒有時間悲傷,奧斯小姐撐起身體,一把撈住阿特娜手臂,將她搶進(jìn)原先的轉(zhuǎn)角陰暗處推進(jìn)墻沿。臉不紅、氣不喘,甚至沒有受到一丁點(diǎn)精神上的震撼,在所有人尋聲發(fā)現(xiàn)尸體之前,抽先按停世界儀的機(jī)械鈕。 白光像是強(qiáng)橫的油漆,潑刷沖洗著眼前的殘血片片。陰冷、暗澤、血色、巨響。片刻間的畫面被停止成永恆,然后抽換成天文室的背景時空。是暖、是明、是香,卻無論怎樣,都擺脫不開那一聲記憶里的巨響。 阿特娜背靠天文室內(nèi)的壁紙,眼前盯著奧斯小姐沉穩(wěn)起伏的胸腔,感受著奧斯小姐呼在耳邊的熱氣。那急遽收縮的瞳孔,卻怎么樣也無法從驚駭之中平復(fù)過來。 死人、尸體、槍聲、血泊。 那一切并不是虛幻迷離,而是切實(shí)地就在眼前發(fā)生。 是活生生地的命案寫入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