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如她 第135節(jié)
沈韞初掃了一眼云楚,又面無表情的同她說起了她知道的沈家計劃,云楚一直都未曾出聲,她不知道云楚有沒有聽進(jìn)去,但她也不是很在意。 片刻之后,沈韞初說完。 她站起身來,道:“云姑娘,我說完了。” 云楚眼睛酸澀,但她并沒有流眼淚,她只是扶著桌角站起身來,脊背微彎,呼出一口氣,道:“行,我知道了?!?/br> 她微微張唇,企圖讓呼吸順暢一些:“你先去偏殿吧,會有人替你安排?!?/br> 沈韞初嗯了一聲,然后轉(zhuǎn)身走出房門。 剛踏出一步,云楚叫住了她。 云楚看向她,眼眶發(fā)紅,看著有幾分駭人,她的聲音有些顫抖,道:“…他受了很重的傷嗎?” 她終于鼓起勇氣,道:“有多重呢?!?/br> 沈韞初回眸,看著云楚,靜靜陳述:“很重?!?/br> 云楚想象不到。 她不敢去想,她最愛逃避。 她只會告訴自己。 這有什么,這關(guān)她什么事,赫巡對她好,是赫巡自愿的。 她不能因為一個已經(jīng)死去的人迷失自己,這世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要當(dāng)皇后,要當(dāng)太后,她要讓自己的兒子當(dāng)皇帝,那是她的夢。 沈韞初收回目光,但下一瞬,她又看向了云楚,道:“云楚?!?/br> 云楚垂眸,身形止不住的顫抖,她并未看她。 可沈韞初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 “也許你有你的無奈之處,可我若是殿下,你此刻為我流淚,我只會覺得作嘔?!?/br> “可作為沈韞初,我很佩服你的心狠與自私,你一定能得到你想要的東西?!?/br> * 登基之日愈發(fā)臨近。 宮中之人來了數(shù)回,替她量身,詢問云楚的各類喜好,更有嬤嬤來教導(dǎo)她各類禮儀,告知她流程如何。 云楚記得,不久之前她還是準(zhǔn)太子妃的時候,也有宮里人過來這樣過。 撇去每日都要應(yīng)對赫宴,時不時沖他陪個笑臉,云楚的日子尚且還算自在。 夜間,門窗緊閉,擋去了愈來愈重的寒氣。 云楚躺在榻上,雙目緊閉,身子縮成一團(tuán),手指緊緊的抓著被角。 她很久都沒有夢到之前了。 她如今再回想從前,腦中無一不是與赫巡相關(guān)。而那些在湫山的日子,已經(jīng)恍若隔世。 但今晚,她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小鎮(zhèn)。 闊別已久的恐怖記憶,再次翻江倒海。 自從她長大之后,她總是對方方面面都表露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她勾.引林越,殺死云秋月,對付明珠,利用赫巡,吊住赫宴,這一切好像都很順利,她好像不太著急,也總睚眥必報。 但她其實很害怕。 她特別害怕。 受過的傷害從來不會消退,只會被掩蓋,無論她捂的再緊,再掀開還是血rou淋漓。 她莫名想起十二歲那一年,云道的一個生意上的朋友來云府做客,那是個有一點胖的男人,長著胡子,笑起來時臉上的褶皺很明顯,有些喜感。 她習(xí)慣了討好每一個人,所以當(dāng)這個男人朝她看過來時,她如同往常一樣,禮貌又甜美的沖他笑。 男人也笑了。 她覺得他應(yīng)該是個好人吧,畢竟他笑起來的時候有一點搞笑。 直到那個男人偷偷進(jìn)了她的院子。 他說要跟她玩游戲,然后就開始摸她,她縮成一團(tuán)不讓他碰,她很害怕,不停的掙扎,不停的乞求,很快,她的叫聲吸引了路過的小廝,她才得救。 但這個男人是云道生意上的重要朋友,云家不會得罪他。 所以那天,她最后被云道帶著,小心的跟他道歉,她顫顫巍巍的抬頭看他,男人摸了摸她的腦袋,道:“沒事,小孩不太懂事,我都理解。” 也就是從那天起,她心中那個要往上走的概念徹底清晰起來。 縱然那天小廝來的很及時,她連衣裳都沒亂,男人也沒來得及碰到她什么,但其實那時她其實并不想那樣柔弱的去哭的。 她想用凳子砸在他肥胖的臉上,想要拿出一把刀剁掉他的手,可是她不敢,因為她知道這個人她惹不起。 包括對云秋月母子也是如此。 所以她想,如果有一天,她站在足夠高的位置上,當(dāng)她覺得想要抗拒的時候,她可以毫無顧忌的去反抗。 而不是縮成一團(tuán),無力的哭泣。 后來時光飛逝,一層又一層的積淀,這已經(jīng)成了她的執(zhí)念,她愿意終其一生都為執(zhí)念而奮斗,她的名聲,她的身體,她的性命都不抵這執(zhí)念來的重要。 更遑論是她的愧疚之心。 她的夢光怪陸離,到最后,還是回到了遇見赫巡之后。 她夢見了那特別平凡的一天。 那天她被云秋月罰跪,一跪跪了好久,但沒關(guān)系,她習(xí)慣跪著,她能夠跪很久。 冷風(fēng)掠過樹梢獵獵作響,腳步聲越來越近,那雙黑靴停在她的面前,少年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清瘦又高大。 他的臉龐漸漸清晰,朝她伸出手,手指如玉般修長白皙,聲音似乎帶著不可違逆的力量。 “放心,沒人敢對你怎么樣?!?nbsp;他說。 * 云楚睜開雙眼,記憶回籠。 夢境之外,赫巡已經(jīng)死了。 第一次跟她說這句話的人,已經(jīng)消失了。 云楚默不作聲的從塌上坐起,她開始控制不住的面無表情的落淚,雙手掩面。片刻后,她借著月光,低頭看向自己手中的淚水。 她想起沈韞初的話。 “我若是殿下,你此刻為我流淚,我只會覺得作嘔?!?/br> 手上的淚水蹭在被褥上,云楚走下床,顫抖著手自己給自己倒了杯茶水。 茶水還沒入口,她就忽而發(fā)狠一般,將瓷杯狠狠摔了出去。 啪——! 四分五裂。 劃破了寂靜的夜,意春聽見聲音,連忙披衣起床走了進(jìn)來,她彎腰點燃油燈。 云楚還僵立原地。 “姑娘,你…你這是怎么了?” 云楚看向了意春,昏黃燭光里,云楚臉上仍有淚痕,她道:“意春?!?/br> “奴婢在。” “你也覺得我令人作嘔嗎?” “奴婢不敢?!?/br> “你是否也曾偷偷為殿下覺得不值呢?!?/br> 意春無法說謊,抿了抿唇,沉默了。 云楚移開目光,她低著頭,如同自言自語:“可是我想保護(hù)自己,我錯了嗎?” “我沒有錯?!?/br> 越是臨近日子,宮中就越忙,而與此同時,民間也忙了起來,因為仲秋節(jié)到了。 赫宴竟也在百忙之中,在今日約云楚一起去賞月燃燈。 云楚日日待在明府,已經(jīng)許久不曾出去了,晚間有人來接她的時候,她其實并不是很想出去,但又因阮枝這幾天擔(dān)心她擔(dān)心的厲害,這才對此表露出興趣。 月明如鏡,滿城燈火。 街市上熱鬧無比,就算云楚坐在馬車內(nèi),仍舊能感覺到外頭的喧鬧。 她被帶到江邊的云槐樓,江面在月色下仿佛閃著銀光,云楚今日身著素淡,與這江面美景竟頗有幾分相得益彰。 “云姑娘,殿下臨走時被耽擱了一會,還勞煩您先去房間等一等?!?/br> 云楚嗯了一聲,她才不在意赫宴什么時候開,最好是不來,她自己在這樓上賞月也不錯的。 云楚被帶到了云徊樓最頂層,從這里憑欄處,正好可以看見江景與月色。 云楚坐在外面,迎面吹了會江風(fēng),又覺得有些頭疼,便先行回了房間。 房間內(nèi)煙籠焚香,拔步床被放在房內(nèi)最為顯要的地方,紅紗輕輕搖動,整個房間的布置,頗具暗示意味。 云楚心如止水,她撫了撫額頭,然后揮退下人,半躺在了床上。 她閉上眼睛,床榻柔軟深陷,只是晃蕩的燭火令她煩擾。 她隨手從床上扯了塊布料,原本她想把被子蓋在臉上,可這一扯,好像扯過來的是一塊輕紗。 她將之蓋在眼睛上,這才覺得舒服一些。 她大概知曉赫宴今晚想要做什么,但她并不打算跟他做,只要她不愿意,赫宴不能勉強(qiáng)她。 迄今為止,她對那些事的所有經(jīng)驗都還來自于赫巡。 時至今日,她仍舊記得他有寬闊的脊背,腹部肌rou線條繃緊時很好看,手臂撐在她臉頰旁的時候,似乎蘊(yùn)藏著巨大的力量,燥熱的汗水會從他的下巴上滑落,他有一雙好看的眉眼,他身上的清香很冷冽。 他抱著她時,她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她有一點想赫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