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的眼中，曙光的火焰瞋斗，

    樹葉紛紛落入你靈魂的池中。

    她眼中閃爍的是曙光，月光和曙光從無可比之處。

    夜色涼薄，微冷的風(fēng)灌入肺腑，蕭樾斂了斂眸，感到胸腔前所未有的灼熱。

    他會永遠記住今夜，喉結(jié)在頸中滑動，他低聲對她說：

    “你往后退兩步。”

    阮芋一愣。

    依他所言，她向后退了兩步，也許是步子邁得太小，對方不滿意，又讓她再后退兩步。

    阮芋心說，讓我乖乖聽指揮的機會可不多。

    終于退到對方滿意的地方，她悄悄攤開手，掌心很暗，這里已經(jīng)照不到月光。

    蕭樾站在一米開外的位置，獨享著皎潔的月光，瞳孔和額發(fā)黑得矚目。

    頂上香樟撐開巨傘，阮芋聽見蕭樾低緩地說：

    “我名字里的樾，其實是樹蔭的意思?！?/br>
    是一片暗淡的、不明亮的地方。

    他直視她的眼睛，總是這樣坦誠而熱烈：

    “希望你能夠一直站在這里?！?/br>
    曬著明亮的月光，香樟投下濃郁陰影。

    阮芋身處其中，這里確實黑暗。

    可是有光的地方，才會有樹蔭。

    她的心臟像被一群綿密的泡沫環(huán)繞擠壓，明明沒有任何身體接觸，卻仿佛獲得了一個緊實溫?zé)岬膿肀А?/br>
    不用任何照明，阮芋感覺自己的臉蛋熱得能自體發(fā)紅光。

    她站在樹蔭下，頻率很快地眨了幾下眼，思索一番后，極認真地用問題回應(yīng)他：

    “我想考北城的大學(xué)，你能幫我嗎？”

    第49章 約定

    這會兒風(fēng)忽然靜了, 枝葉窸窣摩挲的聲音消失，春蟬也稍作歇息，萬物似乎都安定下來，蕭樾站在原地, 卻感覺地底下涌上來一陣風(fēng), 不住地將他往天上吹。這種感覺輕飄飄的, 比踩著沖浪板馳騁在浪尖上還要懸浮。

    他克制不住笑意，瞳孔黑得發(fā)亮，似是想維持住云淡風(fēng)輕的狀態(tài)，但是眼底流露出的熠熠神采又將他出賣得一干二凈。

    阮芋等他答復(fù)等得有些心焦。

    總不至于拒絕吧？答應(yīng)的話, 會像他從前習(xí)慣的那樣拽了吧唧地敷衍應(yīng)一聲, 還是像剛才那樣溫柔又直率地說一些女孩子喜歡聽的漂亮話？阮芋顯然比較想聽見——

    “我再給你講個笑話?！笔掗械吐曊f。

    阮芋：……

    打死她都想不到會是這個走向。

    蕭樾：“熊把指甲剪了會變成什么？”

    阮芋：……？

    蕭樾淡淡道：“能。”

    阮芋：……

    現(xiàn)在氛圍這么溫柔繾綣，你最好別逼我打你。

    所以這就是他給的答案, 她說她想考北城的大學(xué)，問他能不能幫她, 他回答熊把指甲剪了——能。

    這他媽和剛才讓她退幾步站到樹蔭下然后對她隱晦又浪漫地表達心意的男生是同一個人嗎？

    阮芋側(cè)過頭避開他視線：“我突然想撤回剛才那句話?！?/br>
    “晚了?！笔掗惺植逶谝露道?，俊顏映著月光，眼神從高處睨下來，頗有些不容辯駁的強硬, “我已經(jīng)當真了，別玩兒我。”

    不然綁都給你綁到北城去。

    阮芋按照霸總文學(xué)的思路自動為他腦補了下一句話。

    然后自己把自己撩得臉熱心跳，腦海里閃過各種戀愛小說偶像劇的劇情, 從環(huán)校路轉(zhuǎn)到宿舍門前的校道, 路燈漸漸密集，燈光將月光驅(qū)散, 她跟在蕭樾身邊, 明知道這時候最應(yīng)該保持距離, 卻愈發(fā)得想要靠近他。

    肩膀和手臂稍稍磕碰一下，心率都會有大幅度的提升。

    比起她的悸動不安，蕭樾顯得穩(wěn)重淡定，分寸感十足，唯一克制不住的就是摸她的腦袋，他也只敢碰那里，瘦長的手指穿過柔軟發(fā)間，帶走一絲淺淡的茉莉香波味兒，足夠他回味一整個晚上。

    還有十幾分鐘就熄燈了，阮芋回到宿舍，屋里頭只有許帆，喬羽真不在。

    她傍晚的時候已經(jīng)洗過澡，這會兒只需要刷牙洗臉再沖個腳，便自在地抱了本英語作文書爬上床，連人帶書卷進被子里。

    頭頂斜上方時不時傳來蹬床板的哐嘰聲，許帆促狹道：

    “思春就思春，抱本書上去做什么樣子？”

    阮芋探出通紅的臉：“許大神，你很煩吶，我才沒有帶書，我就是單純的思春。”

    許帆被她的直率可愛逗得樂不可支。

    阮芋鉆回被窩，書本正攤開放在枕頭上，她念了句長難句，只記得開頭的第一個單詞是“it”，后面的一長串莫名變成少年骨節(jié)分明的白皙手指，修長勁瘦的手臂，橫闊寬直的肩膀，還有那顆藏在衣領(lǐng)下方，時隱時現(xiàn)的鎖骨痣。

    阮芋坦蕩蕩地承認自己超級思春。

    好想快點長大，快點成年，快點考上北城的大學(xué)。

    正卷著被子渾身冒熱氣，熄燈鈴響了，幾秒后，喬羽真打完電話回來了，坐在座位上臉色很不好看。

    阮芋和許帆從不同的方位暗戳戳打量她。

    她們很早就猜到，喬羽真有個天天網(wǎng)聊的曖昧對象，大約從上學(xué)期國慶節(jié)假期結(jié)束剛返校那會兒就好上了，也不知道在沒在一起，但她從來不主動和舍友們提，她們旁敲側(cè)擊幾次沒有結(jié)果，便也不再主動問。畢竟以喬羽真這種大大咧咧的戀愛腦性格，愿意說的話早就傳得天下皆知了，憋在心里這么久不告訴旁人，一定有什么極其難以企口的原因。

    直到今天，喬羽真終于忍不住承認自己有個校外的對象。

    “我在網(wǎng)上看到他和別的女生搞曖昧，剛跟我解釋半天，狗男人，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他?！?/br>
    阮芋心說這不分手留著過年？但是看喬羽真一臉哀怨卻不憤慨，顯然就是愛得死去活來不愿意和人家分手。

    阮芋：“他幾歲啊？”

    喬羽真：“二十二吧?！?/br>
    “這么大？”阮芋和許帆異口同聲，嚴重懷疑喬羽真這個單純的戀愛腦是被社會上的猥瑣成年男子給騙了。

    喬羽真反復(fù)強調(diào)她對象是好人，除此之外，再也不肯透露和他有關(guān)的任何信息了。

    阮芋很擔(dān)心她受欺負，含蓄地問：“你們沒有做什么不該做的事情吧？”

    喬羽真臉一紅，心急道：“我才幾歲，當然沒有！”

    “你清楚你現(xiàn)在幾歲就好?！比钣笥謫枺俺四鞘裁?，有沒有做其他什么？”

    喬羽真抿了抿唇，低頭不語。

    許帆和阮芋眼前一黑：“你和他抱了嗎？還是接吻了？”

    喬羽真像被人戳了肺管子，不服氣道：“芋仔，你天天和蕭樾那種大帥哥待在一起，他又對你那么好，你不想和他接吻嗎？”

    阮芋心臟倏地一跳。

    怎么突然扯到她身上了！

    阮芋莫名有點慌，裹在被子底下的腳丫勾在一起：“你不要轉(zhuǎn)移話題?！?/br>
    喬羽真：“你就說想不想吧?！?/br>
    阮芋咬牙：“……不想。什么年齡做什么年齡該做的事，我們只是學(xué)習(xí)伙伴而已，又沒有談戀愛?！?/br>
    喬羽真：“那他要是強吻你呢？”

    阮芋臉燒得像塊烙鐵，真想跳下去打她：“蕭樾才不是那種人?！?/br>
    這個話題就這么無疾而終，喬羽真倒是很會紓解自己，一晚上過去，第二天就像個沒事人一樣嘻嘻哈哈的，阮芋表面上也風(fēng)平浪靜，照樣勤勤懇懇地復(fù)習(xí)備考，就是偶爾和蕭樾單獨自習(xí)的時候，目光會情不自禁地往他唇上飄，他要是稍微靠近一點拿個筆啊紙啊什么的，阮芋便下意識地渾身一激靈，輕易就鬧個大紅臉，蕭樾看她可愛總要逗她，問她是不是偷偷吃辣椒了，自習(xí)室里人滿為患，好多人都看見阮芋的窘態(tài)以及蕭樾玩味地低語，年級里甚至傳出非常離譜的謠言，說校草在公眾場合說sao話逗得嗲精meimei滿臉通紅，阮芋為這事兒直到期中考結(jié)束都不和蕭樾單獨見面了，蕭樾明明啥也沒干莫名其妙惹了一身腥，覺得自己真是比竇娥還冤。

    期中考結(jié)束后的第三周，蕭樾之前和阮芋提過的，市級男子高中生足球聯(lián)賽四分之一決賽，于周六在一中校園正式拉響。

    一中校隊艱難地挺入八強，即將坐鎮(zhèn)主場迎戰(zhàn)去年聯(lián)賽的亞軍師大附中校隊。

    受國情影響，國內(nèi)校園體育賽事的氛圍各地都很統(tǒng)一，籃球賽人氣最高，足球賽的人氣向來低迷，就算是市級聯(lián)賽這樣的全日制高中生能接觸到的最高級別賽事，球場邊的觀眾也是寥寥無幾，沒有拉拉隊，沒有宣傳跟拍團隊，加上比賽在周末開展，學(xué)生們不在校，大部分隊伍的球員都已經(jīng)習(xí)慣冷冷清清無人吶喊的球場環(huán)境了。

    所以，當附中球員乘坐大巴來到坐落于窮山僻壤的一中新校區(qū)，看到場邊一眼望去密密匝匝的人頭，其中大部分還是女生，他們差點能把釘鞋給吃了，心里那是真后悔啊，中考只要多考幾分，今天享受這般待遇的也能是他們。

    阮芋看比賽的位置是蕭樾給安排的，就在他們球員休息區(qū)旁邊，他還特地帶了個小馬扎給她坐，阮芋嫌坐小馬扎看球賽太傻，讓他哪兒拿來的收回哪兒去。

    周末的活動，許帆肯定指望不上了，喬羽真本來說要來，昨晚上不知道又和她對象扯出什么矛盾，大半夜的給阮芋發(fā)消息，說明天要鴿。

    所幸場邊還是有很多認識的同學(xué)，雖然不熟，勉強也能談笑風(fēng)生。

    近日的寧城已是春末景致，氣候條件很復(fù)雜，太陽烈，濕氣足，風(fēng)也大，天空依舊藍得明凈漂亮，仿佛被海水沖刷過，罡風(fēng)一吹，干凈得像琉璃，和一中校隊主場的球衣顏色別無二致。

    蕭樾穿9號球衣，天藍色上衣配白色短褲，球衣球褲里面再裹一層墨藍色健身衣，保守得不行，顯得一雙腿長得逆天，一身精壯修勁的肌rou清晰分明，配上剛理過的烏黑短發(fā)和銳利英氣的五官，整個人輪廓利落凜然，氣質(zhì)鋒芒畢露，不僅少數(shù)隨附中球隊過來看比賽的附中姐妹們看得臉紅心跳七葷八素，就連見慣了此等場面的一中姐妹也被驚艷到，阮芋一眼掃過去，能看到不少女生偷偷舉起手機對準9號球員狂摁拍照鍵。

    站在阮芋身邊的是一中校隊經(jīng)理陳珂莉，性格很開朗，是全校隊男孩子們的事業(yè)粉，對大家一視同仁。蕭樾沒幾個女生朋友，除了阮芋宿舍那幫人，陳珂莉算是一個。

    她聽說蕭樾之前一直在追阮芋，也不知道追到?jīng)]有，不過人家既然愿意來看他比賽，瞧著應(yīng)該很有希望。

    陳珂莉：“我剛才去附中休息區(qū)那邊和他們經(jīng)理聊了幾句，聽見附中妹子們在議論咱們學(xué)校9號是不是藝術(shù)生，帥得不像要參加高考的?！?/br>
    阮芋樂了：“他確實有可能不參加高考?！?/br>
    陳珂莉：“我忍不住湊過去和她們說，我們一中沒有藝術(shù)班，你們覺得像藝術(shù)生的那位，學(xué)期初就和a大計算機系簽了約，前不久期中考還考了年級第一。咱們學(xué)校年級第一什么水平她們也知道，省狀元預(yù)備役嘛，所以她們都不信我說的，我就讓她們?nèi)ヒ恢姓搲N吧表白墻逛逛，也不知道她們看到哪些帖子，沒一會兒就全瘋了。”

    阮芋笑得花枝亂顫：“而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我可以習(xí)慣。”陳珂莉揶揄她，“你還是瘋一點比較好。”

    阮芋心說我有什么好瘋的，面上卻笑不止，眼底眉梢盈著明晃晃的笑意，粉面桃腮如含苞待放的芍藥，看呆了一眾恰巧從她面前經(jīng)過來和裁判說話的附中球員。

    比賽還有五分鐘就開始了，阮芋習(xí)慣性抬眸在場中尋找9號球員的身影。

    視線不經(jīng)意對上一雙陌生的棕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