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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折下高嶺之花 第29節(jié)

    但在他的擁抱之中,黎九如確實(shí)逐漸安靜下來了,她埋在謝知寒的肩頭,呼吸聲平穩(wěn)了許多,過了好半晌,她緊緊地箍住謝知寒的腰,悶悶地說了一句:“你別理他,我們都不跟他說話,我討厭他?!?/br>
    謝知寒說:“好……好,我不跟他說話?!?/br>
    過了片刻,他又忍不住笑了笑,在她耳畔輕聲說:“黎姑娘,你怎么這么孩子氣啊?!?/br>
    黎翡半晌沒反駁,等她完全冷靜下來,突然干脆利落地在謝知寒鎖骨上留了個牙印,把他咬疼了,然后松開手,又變成面無表情的女君閣下:“敢笑話我,報復(fù)你了?!?/br>
    第35章 meimei

    得到火玉之后, 附帶了一個偶爾會出現(xiàn)的幻覺無念,而且還是雙人份的。

    只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劍尊閣下也并沒有跟他搭話的意思。他總是坐在黎翡身邊, 在她身后、在某個角落,安靜無聲地做紙風(fēng)車、花籃, 謝知寒還見過他似乎在陪小孩子翻花繩, 但他只能感覺到無念的存在,而黎翡說過的那個小福姑娘, 他一點(diǎn)兒也看不到。

    光是從他出現(xiàn)時的行為來說, 幾乎可以稱得上一聲心靈手巧且賢惠了。

    拿到不滅火玉后, 玄凝真君心下稍安,隨即告辭, 回到六門九派當(dāng)中處理正道如今的亂象,順便要帶走明玉柔, 理由是:“明姑娘已經(jīng)傾囊相授, 素女道還需要明姑娘主持大局……”, 明玉柔聞言大驚,扒著門框黏在上面,依依不舍地看著黎翡, 意欲引/誘, 結(jié)果被玄凝連著門框一起硬扯下來,是她從女君身邊帶走了。

    于是,前往北冥時,黎翡身邊只有謝知寒和蒼燭。

    北冥冰封之地,一年有九成的時間都在風(fēng)雪大作。幾人在最邊緣的當(dāng)?shù)夭孔逯凶∠?,靜靜地等候玄鳥出現(xiàn)的時機(jī)。

    連日大雪,將院落里的樹枝壓折了。幾個北方部族的小孩子在外頭玩, 穿得圓滾滾的,像幾個團(tuán)子在雪上追逐打鬧,雪地里被拖出一圈深深的痕跡。

    謝知寒披著一件厚厚的大氅,按照玄凝真君給的方子,在門前用一架青玉小鼎熬藥。他支著下頷,聽外面孩童的玩鬧聲和火焰的燃燒,不時道:“要熄滅了?!?/br>
    蒼燭便不耐煩地添一把火進(jìn)去。他生怕謝知寒那天說的話是緩兵之計(jì),一不留神就逃跑了,把他看得比誰都緊。

    “你那天真看見劍尊了?”悶了半晌,蒼燭半信半疑地問他,“他還活著?他現(xiàn)今還好嗎?”

    “我是瞎子?!敝x知寒輕描淡寫地道,“看不見東西?!?/br>
    蒼燭道:“別來這套,謝道長,我眼睛倒是好的,我怎么什么都沒看見?。俊?/br>
    謝知寒平靜地說:“你健康。”

    “你——”蒼燭氣得想掐他,才探出爪子,謝知寒捂著心口輕輕咳嗽,蒼燭這才想起此人又把義母的忘知劍收回體內(nèi)了,如今修為被封,弱不禁風(fēng),這一爪子下去,怕是能給他拍死。

    堂堂蓬萊道子,化神修士,居然能把自己搞得這么柔弱多病。

    蒼燭拍了一下自己的手背,免得一時手癢把義母的劍鞘給掐死。他垮著個臉,陰郁喪氣地道:“你非要這把劍干什么?你以為這樣做,義母大人就能對你好了?”

    謝知寒安靜了小片刻,說:“黎姑娘如今對我……已經(jīng)算是格外地好了吧。”

    蒼燭話語一噎,惱了,嘴硬:“就算是這樣,我也早晚把你煉了做燈架。”

    謝知寒抬手抵唇,輕輕地“噓”了一聲,然后指了指樓上,說:“烏鴉來了。小心被它聽見。”

    烏鴉可是黎翡的耳目,哪一句話不往女君的耳朵里傳?

    蒼燭差點(diǎn)咬到舌頭,瞪了謝知寒一眼,正襟危坐地看向北方,等待玄鳥的叫聲和霞光。

    “添火?!?/br>
    “不要?!?/br>
    “這里太冷,爐火要滅了?!敝x知寒不疾不徐地道,“黎姑娘不是讓你幫我熬藥嗎?”

    “你好煩?。 ?/br>
    ……

    樓上,微敞的窗邊。

    負(fù)責(zé)傳遞消息的烏鴉停落在她的肩膀上,偏頭蹭了蹭黎翡,然后一邊輕啄她幾下,一邊開口道:“鳳凰妖王跟燭龍達(dá)成了協(xié)議,妖界的各族長老也同意共治的方案……伏月天將軍、公儀璇將軍,還有您的其他部下,都讓我代他們問女君的好?!?/br>
    黎翡伸手撫摸烏鴉的漆黑發(fā)亮的羽毛:“正道那邊呢?!?/br>
    “還是那個樣子。不過蓬萊無人鉗制之后,倒有不少的蓬萊修道人聽聞謝道長的事,都以救出謝道長為己任?!彼裢鉂M意地蹭著黎翡的指尖,視線望了下去,“好久沒見蒼燭陛下了,他還是長不大啊?!?/br>
    “器靈便是如此的?!崩梏湫牟辉谘傻氐?,“你說……謝知寒這個人怎么樣?”

    烏鴉愣了一下,心道這是什么問題?它琢磨了一下回答:“謝道長嘛,他雖然不夠乖,但只要能取悅到女君,也算有價值了。就是瞎了,可惜。”

    “可惜……”黎翡重復(fù)了一遍,說,“他這眼睛好治嗎?”

    烏鴉呆住,撲棱著翅膀跳到她面前:“尊主,你要把他眼睛治好嗎?”

    “我也想看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樣的?!崩梏溧?,“他讓我想起那個在留鶴潭與我論道的劍修,而不是舉世仰慕的劍尊。”

    烏鴉心道,這有什么區(qū)別,這不是一個人嗎?

    但當(dāng)著黎翡的面,它卻不敢說這話。畢竟女君的精神狀況起伏不定,萬一說錯了被拎起來燉湯喝,魔族可沒人把它從鍋里抄出來,伏月天肯定還跟條狗似的往鍋底添把柴,問女君要做什么口味的烏鴉湯。

    “按理來說,魔氣破壞之后是很難復(fù)原的?!睘貘f道,“連玄凝真君都束手無策的話,只能考慮前往百花谷了。不過百花谷在修真界南方的密林深谷當(dāng)中,其中的醫(yī)修雖多,可卻很難探訪?!?/br>
    “一把火燒了他們的林子,自然就都跑出來喊打喊殺了。”黎翡漫不經(jīng)心地道。

    “這可不興燒??!”烏鴉嚇了一跳。

    “我知道,我就是說說?!崩梏渑牧伺臑貘f,“你下去問問他,下面冷不冷,讓他上來陪我?!?/br>
    烏鴉展翅飛了下去。

    在黎翡的身后,坐著給小福梳頭的白衣劍修抬頭看了她一眼,平平淡淡地道:“需要我離遠(yuǎn)一點(diǎn)嗎?”

    黎翡坐在鋪滿短絨皮毛的椅子上,單手轉(zhuǎn)著兩枚棋子,本來不打算理他,但聽這么一句,還是懶洋洋地道:“你最好直接消失,沒人想看見你?!?/br>
    無念道:“是你腦海里一直想著我在這兒,我才一直出現(xiàn)的。就算你克制自己,但見到他的時候,還是不可避免地想起我?!?/br>
    黎翡輕哼了一聲,沒答,只是轉(zhuǎn)棋子的動作變得煩亂了許多。

    烏鴉從樓上飛下去后,撲棱棱地停到兩人跟前,它呼出一口冒著白霧的氣,打量謝道長跟蒼燭陛下身前的爐子,大搖大擺地立到謝知寒手臂上,扯扯他的衣角:“女君問你冷不冷,叫你上去?!?/br>
    它平日里在黎翡、伏月天他們身上待慣了,一下子忘了自己的體重。這只鳥雖然是油光水滑的烏鴉,但身形卻比渡鴉還大一圈兒,展開羽翼有個五尺半,堪比猛禽。這分量往謝知寒身上一站,他的手腕都被壓得貼在扶手上。

    謝知寒輕輕抽了口氣,不知道是手被壓麻了,還是牽扯到了什么別的緣故,他緩了一下,隨后態(tài)度溫和地回復(fù),“好,我不冷。黎姑娘還跟你說什么了嗎?”

    烏鴉道:“也沒說什么……你怎么問起我來了?你是俘虜,我可是女君的寵物。”

    它還挺自豪的。

    “我可是魔主的義子。”蒼燭趕緊湊上去說。

    這還有個更自豪的。

    謝知寒摸了摸烏鴉的頭,這鳥雖然表面上怪不樂意的,但還是低頭給他摸了摸,嘴上嫌棄道:“別給我把羽毛弄亂了,女君才摸過我呢?!?/br>
    它從謝知寒的手臂上跳開,蹦到蒼燭的膝上,示意道:“你快去吧,我跟蒼燭陛下敘敘舊?!?/br>
    謝知寒旋即起身,他整理了一下衣衫,將肩上的大氅攏了攏,扶著欄桿向二樓走去。木制的樓板隨著動作發(fā)出輕微的吱嘎聲。

    房門開著,垂了一卷長簾。謝知寒撩開簾角,忽然聽到里面在說:“你要是不在乎我旁觀的話,我也不會阻止你們的。準(zhǔn)確來說,我無力阻止。”

    劍尊閣下……

    他能感覺到對方的言行舉止。

    “我只是你腦海里的一道幻覺,就算你看到他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放不下我、忘不掉我,那又如何呢……我依舊不能對他做什么?!睙o念道,“我只能跟你說說話罷了,就算你不想理會我,我也沒對他說一句不該說的,九如,你心里不也知道嗎?”

    里面?zhèn)鱽韮陕暺遄拥粼谧烂嫔系穆曇?,很清脆。簾?nèi)桌椅碰撞,她壓著氣跟他吵架,好像總是能輕易而舉地被他影響到自己的情緒:“放不下你?對,我放不下你的時候都在想怎么將你千刀萬剮、怎么讓你張口跟我認(rèn)錯,讓你跪在我面前,這種放不下,也值得你當(dāng)成得意的借口嗎?”

    “想要我跪你?!睙o念頓了一下,忽然笑了笑,“那不是很簡單的事嗎?你從十萬大山回來之后,我抱著你安慰,但你最后還是崩潰了,你瘋了,把我按在身下,讓我背對你跪著……”

    她砰地敲了一下桌子。

    無念閉口不言,伸手捂住了小福的耳朵。小福卻拉下他的手抬頭看著干爹,眨了眨水靈靈的眼睛。

    里面的聲音徹底停下后,謝知寒按著簾子的一角才重新動了動,他伸手摸了一下臉,將僵硬的表情揉得快消散,才走了進(jìn)去。

    謝知寒一邊解開大氅領(lǐng)子上的系帶,一邊問她:“怎么了?等玄鳥出世太無聊,我陪你說會話?”

    黎翡看著他慢慢地解開脖頸前的帶子,他看不見,所以做什么事都是靠觸感來摸索,她等不及了,伸手把謝知寒拉到面前,動作利索地抽開系帶,將這件沉重溫暖的披風(fēng)取了下來,隨手掛在椅背上。

    謝道長穿著一件淡青色的道服,顏色像是云霧繚繞的遙遠(yuǎn)山峰。廣袖薄衫,上面繡著松柏與白鶴的暗紋。黎翡的手指從他的袖口伸進(jìn)去,撫著他的腕,摸到繞過手臂的繩結(jié)。

    謝知寒氣息一滯,下意識地反扣住她的手,然而沒有按住,她還是將手指伸進(jìn)了繩結(jié)與肌膚之間,她道:“要是不穿這么厚,你也沒有顏面出這個門吧?這個部落的小孩子都挺喜歡你的,要是讓他們知道謝道長私底下其實(shí)是這個模樣……”

    他身體里的毒素被吸收了,時常在一些不必要的地方催生出異樣來。就比如這敏銳的觸覺。她任性地報復(fù)了回來,將謝知寒裝飾成自己的玩物,粗糙的繩結(jié)將他的肌膚都磨紅了。

    “你怎么這樣,”謝知寒抽回了手,抽離到一半又頓住,低聲,“解開。疼。”

    “又拿疼當(dāng)借口,我跟你說,我的心很硬的,我……”

    謝知寒把她的手握住,放在胸口上,說:“這里真的磨疼了?!?/br>
    青衫之下,有幾道繩結(jié)微凸的痕跡,隔著布料,反而恰如隔靴搔癢。

    黎翡愣了一下,她視線詫異地審視著對方的臉。然而謝知寒蒙著眼睛,她窺測不到他會有什么樣的眼神,只能看見他抿緊的唇,還有一對泛紅的耳朵。

    她的視線停留得太久了,謝知寒的神經(jīng)繃緊,這種形同暗示的動作太過出格,他的緊張發(fā)酵到無以復(fù)加,手心微微出汗,輕輕地移開了摁著她的手,然后蜷縮起指節(jié),哽了一下,隨后強(qiáng)迫自己冷靜道:“算了,我其實(shí)……”

    “我給你解開?!崩梏溟_口。

    她的手臂繞過他的腰,打開活結(jié),讓這條束縛著他身體的繩索墜落下來。黎翡將謝道長擁入懷中,抵著他蹭了蹭,說:“心跳好快,我又沒有欺負(fù)你?!?/br>
    謝知寒輕聲嘆息:“你什么時候沒欺負(fù)我?”

    黎翡把他抱到懷里,方才那股氣莫名其妙地消了。她捧過謝知寒的臉頰,在他唇上輕咬了一口。

    在另一邊,無念抬頭看了一眼,伸手捂住了小福的眼睛。

    小福掰了掰他的手指,從指縫里悄悄掃了一眼,跟干爹小聲道:“爹,娘怎么不跟你親親了。娘不是最喜歡你了嗎?這是二爹么?”

    無念淡淡地道:“這是我的轉(zhuǎn)世。你娘一輩子都喜歡我這樣的?!?/br>
    小?!芭丁绷艘宦?,然后道:“干爹,你不是一直想要跟娘生個meimei嗎?二爹會跟娘生meimei嗎?”

    無念吐出一口氣,面無表情地彈了小福一個腦瓜崩兒:“別胡說。你干娘腦子還沒治好,遺傳怎么辦,不許生?!?/br>
    第36章 游戲

    無念的幻覺這一次出現(xiàn)的時間太長了。

    從來到這個可以望見北冥的部落之后, 他和小福的幻覺就沒有消失過。雖然他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沉默的,而且為了避免惹怒黎翡,也不跟謝知寒多說什么。但這人光是帶著小福留在黎翡身邊, 都讓她每時每刻都感受到一股強(qiáng)烈的注視感。

    這一點(diǎn),謝知寒可能感受得更深。

    這兩個月來, 黎翡只是時不時抱著他,親親他的唇和臉頰,就像是對一種可愛的寵物一樣。但她居然沒有提那門秘術(sh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