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高嶺之花 第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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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知寒道:“這種話就不必說了。” “很介意?”無念微笑道,“難道你跟我不同?還是以為我看不出來,不知道你有些時候是有意放縱、有心順從她的?謝知寒,不要太過自欺欺人了?!?/br> 謝知寒無言反駁,他抵著唇,喉嚨干啞地發(fā)疼,便起身倒了杯茶,捧起來潤過咽喉。 隨著他的動作,扣在腳踝上的鎖鏈清脆地微響。這是因為謝道長受不住疼,偶爾快慰和疼痛交織在一起的時候,他就只想趕快逃離,從她身邊爬遠(yuǎn)躲避。黎翡不想讓他離得太遠(yuǎn),就重新打了一副鎖鏈,勾著鏈子把人扯回來了,上面的鈴鐺總是叮當(dāng)亂撞。 “你連這個都能順從,還有什么會不答應(yīng)她?!睙o念道,“林云展天性古板固執(zhí)、嚴(yán)苛刁鉆,沒想到會把你教得這么身段柔軟,逆來順受?!?/br> “你再諷刺我,我就不跟你說話了?!敝x知寒喝了口茶道。 無念啞然半晌,無奈地?fù)u頭。他讓小福坐在旁邊自己玩一會兒,結(jié)束了這個話題,轉(zhuǎn)而道:“你身體里應(yīng)該積蓄了很多毒素?!?/br> “我知道?!?/br> “這幾天你發(fā)作得這么厲害?!睙o念斟酌著道,“尾針毒素的量應(yīng)該早就成癮了。只不過她一直控制著,沒有刺傷你,也并不給你喝,不然的話,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jī)會?!?/br> “什么機(jī)會?” 無念瞥了他一眼,說:“懷孕?!?/br> “咳咳……”謝知寒嗆了一口茶,水在受傷的嗓子里炸開,氣息一下子全亂了,他捂著胸口咳嗽了好幾聲,脖頸憋得泛紅,好半晌才順過氣來,用那種震驚又不解的目光看著他。 無念依然平靜。 “你這是什么意思?”謝知寒連忙問,“這其中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我之前想跟她……她都怕把我弄壞掉,沒有成功。而且黎姑娘的病還沒治好,她不想有孩子的?!?/br> “那你不想嗎?” “我……”謝知寒的話停了一下,他遲疑一瞬,語氣慢慢緩和下來,“我不能,我沒有太多的時間?!?/br> “在化神修士里,你的年齡非常小?!睙o念道,“魔族的孕期只有一年,不過蛋要孵化很久?!?/br> 劍尊閣下知道的這么清楚,很難不懷疑他當(dāng)初想過用孩子綁住黎翡,他們兩人收過這么多義子義女,在異種禍?zhǔn)篮笃谟质震B(yǎng)了小福,說不定這根本就是他上位的策略。 謝知寒思考到這里,忽然覺得劍尊的做法明里暗里跟逼婚似的,透著一股想把生米煮成熟飯的味道。 不過以目前的情況看,他是沒有成功了。 “如果我早知道上古魔族能夠通過毒素改造身體,來決定孕育方,我何須那么……”劍尊的話輕微一頓,他博古通今,很多人都覺得他無所不知無所不曉,可到了死后,他才知道自己苦求不得的結(jié)果,還有另一種方式可以達(dá)成,“有時候我真的會嫉妒你的,謝知寒。” “可她又不是上古魔族……” “王族血脈都會有一定程度的返祖,”劍尊道,“所以我只是告訴你,有這個可能而已。至于要實踐多少次才能成功……我都沒跟她生過,怎么指導(dǎo)你?” 謝知寒:“……” “如果你害怕的話,就不要再渴望她的毒了?!睙o念道,“我知道你已經(jīng)成癮了,我可以告訴你戒.斷的方法。對于其他種族的修士來說,魔族幼崽是個可怕的寄生體,幾乎沒有雙方都活下來的,你要不要好好考慮一下?!?/br> 謝知寒:“……劍尊大人,這話是不是帶著你的私心?!?/br> “是啊?!彼箾]掩藏,“她要是跟你有了子嗣,我會很想殺了你的,我對你的寬容只到這里為止了。” 謝知寒還處在詫異震驚當(dāng)中,久久沒回過神來。直到簾外響起魔族將領(lǐng)行禮告退的聲音,黎翡走了進(jìn)來。 她沒穿得太正式,外披留在謝知寒身上了,沒有佩甲。而且還有點聊困了,懶洋洋地抬眼掃了一下兩人,坐在謝知寒面前,伸手倒茶,問:“你跟他聊什么了?” 無念低頭把小福拉起來,假裝什么都沒說。 福娘也乖乖地被抱起來,坐在干爹腿上,她抱著無念的胳膊,小聲跟他道:“娘怎么不問你呀?!?/br> “她覺得我會說謊?!睙o念道。 “哦……”小福懵懵懂懂地點頭,扭過臉看著她一爹。 乍一問謝知寒,他還沒從剛才那個消息里回過神,有點愣愣地看著她,措辭了一下,道:“我們沒說……什么?!?/br> 黎翡好整以暇地等著他下半句。 “說了點,不確定的事?!彼馈?/br> 黎翡湊過去盯著他:“你有事瞞著我?!?/br> 她其實不太會審訊別人,哪怕是當(dāng)初對謝知寒的審問和懲戒,也不過讓屬下去cao辦處理的。但這股滾熱的氣息逼壓過來時,他還是難以抑制地亂了呼吸——完了,他的情緒和欲.望起伏,幾乎已經(jīng)不屬于他自己了,只要黎翡這樣認(rèn)真地盯著他,謝知寒就恍惚感覺到心口的怦然跳動和開始緊張的身軀。 這種神經(jīng)繃緊、期待被占有的錯覺,讓謝道長又深深地陷入自責(zé)和愧疚當(dāng)中,他倉促地別開視線,控制著聲音道:“你要是想聽就能窺探到,何必過來問我。” “我以為你會告訴我的。”黎翡支著下頷,“喝夠了我的血,這就開始翻臉不認(rèn)賬啦?謝念之,我對你好得可不止一點半點,你居然對我不坦誠?!?/br> 事實上她確實掃過去神識聽了幾句,發(fā)現(xiàn)無念沒有跟他講一些亂七八糟拱火的話,她就撤了回來,以免被屬下發(fā)現(xiàn)自己不夠?qū)P摹?/br> 在談?wù)碌臅r候分神聽寢殿里的小兔子在說什么,這簡直是昏聵之君的行為。 他被“謝念之”三個字叫得脊背發(fā)麻。因為多年深居簡出,這么叫他的人少之又少,從黎翡嘴里聽到這么親密且尊重的稱呼,讓謝知寒的手心里都有點發(fā)熱。 黎九如居然會叫別人的字了。她……只要把病治好,一定還會是那個被人信任尊重、舉世無雙的守護(hù)者。 也不知道謝知寒心里這推論是怎么得出的。道長擅自對她戴上的濾鏡未免太多了一些,光是黎九如對他好一點點,他就覺得她對天下蒼生也會那樣—— 全天下都怕她,但謝知寒卻像被毒燒壞了腦子一樣,總是覺得她很單純……而且善良。 “我……”謝知寒很想告訴她,但方才的談話又沒辦法說出口,他看了無念一眼,劍尊閣下云淡風(fēng)輕地望過來,好像什么都沒說似的。 黎翡越靠越近。不過眼下,她想得已經(jīng)不是從謝知寒嘴里問出他們的談話,她的視線逐漸下移,從他剔透如琉璃的眼眸間挪下去,停在他的唇上。 謝知寒一緊張起來,就會不由自主地輕咬一下唇瓣。他的唇濕漉漉的,下唇內(nèi)側(cè)有一點齒印的痕跡……昨夜,還是前夜?總之她有一天過分了點,把他的唇rou都磨腫了,他那時就低低地吸氣,眼睫上凝著淚,委屈但又無害地看著她,就像一件被送入猛獸口中的祭品。 直到眼下,他唇上微腫的痕跡還未徹底消除,淡紅色,潤得發(fā)亮。 黎翡看了一會兒,有些躁動地湊過去含住,卻被謝知寒輕輕地推拒了一下,他有些害怕了,借口卻是:“劍尊閣下還在……” “我看得還少嗎?”無念道。“你有人疼,她慣著你。不像我,履行約定的吻都得背著你來,明明先遇到的是我,還跟偷.情一樣?!?/br> 謝知寒抵著她肩膀的手一下子蜷起來,本來只是不太用力地抵著她,這時候手臂僵住,忽然避開她的撫摸,還拿開黎翡扶著他腰的手,掉頭鉆進(jìn)床帳里,一聲不吭地躲起來了。 黎翡怔了一下,對方纖薄的衣袖在她手上絲滑地掠過,她慢了一剎沒拽住,再回神就只剩下緊緊閉合的紗帳了。 她瞥了一眼慢條斯理喝茶的無念,覺得自己為這個生氣不值當(dāng),可不生氣又覺得鬧得慌:“除了在血巢交換的那一次,我什么時候背著他親你了,你這個人是不是太心胸狹隘,說這種話就為了給我添點堵?” “我這是讓你克制一點,”無念道,“最近你的尾巴看見他就興奮,九如,你對他這么熱情,我也會傷心的?!?/br> 第51章 過來 自從得知尾針毒素可能具備的另一種功能后, 謝道長就對她的尾巴格外注意。 平常黎翡湊過來親他,謝知寒被按在榻上喘不過氣,只有承受忍耐的份兒。但現(xiàn)在他居然會走神去想對方的尾巴有沒有纏過來。 但可怕的不止是這個。 謝知寒再次被她掰開嘴巴,摩挲著齒列中的尖牙。四十九天后, 在她用鮮血的喂養(yǎng)下, 血妖的毒素被中和清除, 他渴血的牙齒也消失了。 黎翡滿意地抽回手,摸了摸他被扯紅了的唇角,道:“現(xiàn)在, 你身體里只剩下一種毒了?!?/br> 謝知寒神經(jīng)過敏,太過緊繃, 聽到這種話后,第一反應(yīng)居然是抵住唇,從胸腔往上泛起一股微妙的反胃惡心,他極力忍了忍,沒什么精神地點頭。 黎翡察覺到他興致不高:“怎么了?” 謝知寒搖頭, 勉強道:“沒事的。我只是……這段時間作息混亂, 睡得太多了,有點、有點恍惚?!?/br> 黎翡若有所思地頷首。 他不是恍惚,而是太過懷疑自己,由于這種強烈懷疑而產(chǎn)生了精神緊繃,反饋給身體一些類似懷孕的癥狀……實際上通過尾針來決定孕育方的概率是很低的, 低到連黎翡都沒有提起。 往謝知寒身體里主動刺入、并且吐出毒素, 她頂多也就做過一次……哦,也許是兩次,在妖界發(fā)瘋的時候好像也這么做了。 主動性,在這一點的要求下, 一切不夠主動的行為都相當(dāng)于避孕措施一樣,按照魔族的想法,通過那么點返祖幾率來決定孕育方,這概率是非常非常低的,應(yīng)該都不會有效果才對。 黎翡只會擔(dān)心他身體里那些毒素該怎么辦,這才是她的知識盲區(qū)。 謝知寒雖然恢復(fù),但還需要繼續(xù)休養(yǎng)身體,他如今軟綿綿地一推就倒,這實在不成體統(tǒng)。于是在黎翡離開魔域、和蒼燭共同拜訪玄凝真君勘測輪回玉盤的位置時,他見到了百花谷的那位道友。 杜無涯。 杜無涯受邀來魔宮照顧他,一見面,就暗示謝知寒把守著魔宮的侍衛(wèi)想辦法支走,然后悄悄摸摸地告訴他:“道長放心,蓬萊仙境圖我已經(jīng)送回去了。護(hù)山大陣與法寶融合,輕易不會有人能傷害他們的?!?/br> “多謝道友?!敝x知寒十分感激他。 在兩人之間,平日里黎翡在的時候一直躺著裝死的小布偶爬起來,那張呆呆的臉上都顯露出欣喜的神情,然后用這具行動不便的布偶身軀作揖行禮。 杜無涯愣了下,道:“魔族的傀儡術(shù)?” “是其中的一種?!敝x知寒將小布偶拎到身邊,“他的rou身已經(jīng)毀去,我想,只能用符合五行的天材地寶,為他重制一具身軀,將神魂納入其中,才能重新修煉?!?/br> “謝道長說得沒錯?!倍艧o涯略一思索,“符合五行的天材地寶,蓬萊仙山里應(yīng)當(dāng)就有,只是這位小道友不好離開魔宮,若是女君回來,看他不見了,跟道長算賬……” “她其實早就不在意了?!敝x知寒道,“只是蓬萊眾人,或者說仙盟眾人,他們都不敢輕舉妄動,無人接引,我也不好讓他這么回去?!?/br> 小布偶乖乖地坐在他旁邊。 杜無涯很是理解,但他對三華琉璃燈的事頗有耳聞,認(rèn)為此事終于看到了希望,女君的病有更多信息可供參考,魔族跟正道的關(guān)系……也不急于一時。 他道:“伏將軍邀請我來時,只說是道長身體虛弱,需要調(diào)養(yǎng),女君托我好好照顧你。但如今看來,謝道長好像并不只是身體虛弱啊……” 杜無涯有時候雖然會為罕見病例興奮雀躍、以至于有些不靠譜的言論。但他醫(yī)術(shù)高超,光是用醫(yī)修的明心慧眼望去,就知道謝知寒進(jìn)來元神疲憊,精神狀況恐怕不好。 謝道長沉默片刻。 此事太過難以啟齒,可又困擾他多日,謝知寒遲疑再三,最后還是道:“請道友為我把脈?!?/br> 杜無涯倒沒有懷疑太多,他點點頭,神情輕松地將手放上去。他的神情先是舒緩,然后突然皺起眉,遲遲沒有松開,又看了謝知寒一眼,喃喃道:“……謝道長……你……” 他琢磨了好半天,在謝知寒提心吊膽的目光下,緩緩說道:“道長,你身體里的毒素跟素女道的秘術(shù)融為一體,本應(yīng)受到控制的。但魔族尾針的情毒,百花谷實在無人研究透徹,我之前照顧你時,只在藥方里為你壓制毒性,如今積重難返,它已經(jīng)影響到你的身體了?!?/br> “我早該想到是這個原因的……” 杜無涯卻很詫異:“這毒雖然解不掉,可曾經(jīng)也并沒這么麻煩,如今滲透你的道體也就罷了,從脈象看,似乎還牽連元神疲憊,有不少一并發(fā)作之癥?!?/br> 這就是他的心理因素了。謝道長有點被劍尊閣下的話嚇住,他憂思難解,總是記掛此事,不免會有些心理作用——而這種心理壓力會反饋到身體上,產(chǎn)生一些類似孕期反應(yīng)的癥狀。 但他其實并沒有受孕,是他心理負(fù)擔(dān)太重了。 “道友只幫我壓制即可,”謝知寒道,“只是影響身體……我心里有數(shù)。” “你心里有數(shù)?”杜無涯不信,“道長好像有些很擔(dān)憂的事沒有告訴我。這世上最忌諱的就是找醫(yī)師卻又諱疾忌醫(yī),百花谷一生治病救人,廣游天下,什么疑難雜癥我沒看過。” 謝知寒問:“那道友知道毒素入體的影響嗎?” 杜無涯一下子被問住了,他撓了撓頭,大略推測道:“不外乎是長年累月致人虛弱的病癥,這畢竟只是用來輔助繁衍的東西,再兇狠能到哪里去,總歸影響不到你的性命?!?/br> “既然如此,就更不必勞煩道友?!?/br> 杜無涯被他說服了,只得嘆氣,他又重新開了方子,將藥囊卸下來檢查里面的材料,邊寫邊道:“你也真是,什么都藏著,這樣心里能好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