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風(fēng)華 第1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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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時硯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是沒解釋原由。 車軸緩緩轉(zhuǎn)動,很快便駛離了畿縣。顧九掀開窗牖,往馬車后看了眼,又收回手。她回憶著昨晚的談話,還有女掌柜那晚之前說的話,心底隱隱有了一個猜測。 她問楚安:“沈老將軍共有幾個女兒?” 楚安不由怔住,他一頭霧水:“你怎么突然想起來問這件事?” 顧九含糊道:“隨便問問。” 楚安道:“沈家只有元懿皇后一個女兒。” 顧九面露茫然。 楚安連忙解釋道:“就是王爺?shù)哪稿?,她去世后,先皇追封其為皇后,謚號元懿。” 顧九了然。 那就是她多想了。 顧九道:“高方清回汴京了?” “應(yīng)該是,反正你昏迷之后,我便沒再瞧見過他,”楚安也不清楚,“如今這案子已經(jīng)結(jié)束,他還留在這做什么?” 顧九點(diǎn)頭:“也是?!?/br> ...... 待日落西山,墓祭才算結(jié)束。沈時硯沒著急走,反而是讓顧九和楚安先行離開,并囑咐流衡把另一輛馬車也牽走。 顧九看了看沈時硯,又掃了女掌柜:“你還有旁的事情?” 沈時硯道:“我要去永熹陵看看?!?/br> 顧九蹙了下眉。 永熹陵是先皇的陵墓。 她心底有些許疑惑,但想起了昨夜沈時硯與她說的話,遲疑一會兒,便和楚安離開了皇陵?;厝サ穆飞?,她心中藏著事,沒怎么開口說話。 楚安誤以為她是不高興,便替沈時硯解釋:“王爺好些年都沒回來了,如今來皇陵一趟,自然要去看看先皇?!?/br> 不說先皇還好,一提起這人,顧九心里煩悶得更厲害。 馬車內(nèi)沒點(diǎn)燈燭,光線昏暗,楚安又是個心大的,壓根沒意識到顧九的情緒變化,只繼續(xù)道:“不過說起永熹陵,我倒是想起了另一件事?!?/br> 楚安忽然壓低了聲音:“你聽說過先皇有一個紅顏薄命的寵妃沒?” 顧九不想打擊他的熱情,便點(diǎn)點(diǎn)頭:“之前聽高方清說過?!?/br> “他與你說這事?”楚安滿腹狐疑,“什么時候的事情?” “就是義父的壽宴那晚,”顧九神情懨懨,沒什么興趣,“你不會說的事情也是什么‘金屋藏嬌’吧?” “這件事在汴京可不是什么秘密,有什么好說的,”楚安拍了拍胸脯,“我要與你說的,自然是尋常人不知曉的事情?!?/br> “純妃病逝后,先皇追封其為‘明淑皇后’,葬在永熹陵的旁邊,”楚安輕咳兩下,小聲道,“可我聽有人說,純妃的陵墓其實(shí)是個空殼,她的尸體在永熹陵,與先皇合葬呢。” 顧九愣了下:“可大宋不是規(guī)定,帝后不能合葬嗎?” 更何況純妃生前還不是皇后,若真是這樣,高太后不得氣得半死? “對啊,”楚安點(diǎn)點(diǎn)頭,“此事有違祖訓(xùn),所以沒敢聲張,弄了一個空殼作為障眼法?!?/br> 他又補(bǔ)充道:“當(dāng)然了,這也只是小道消息,至于真?zhèn)挝铱删筒桓冶WC了?!?/br> 作者有話說: 每次寫感情線,我都覺得我不要臉(呆滯臉) 對對對忘了說,我改了一下前面的感情線,第89章后面的部分,我覺得他倆太墨跡了,就改了。 感謝在2022-12-13 23:55:06~2022-12-14 23:43: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文小嘉、mao-qr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108章 祭2 “呂紹文是誰?” 永熹陵內(nèi), 幾個黑衣人將火折子扔進(jìn)長明燈里,火苗悠悠竄起,整個墓室被昏黃的光影籠罩。墓室中央放了一口青銅棺, 棺材四面紋了一條騰云駕霧的龍,巨大的身軀和雄勁的利爪將青銅棺緊緊抱在懷中。它瞪圓雙眼, 兇狠威嚴(yán), 似是要將擅闖墓室的人撕成碎片。 沈時硯一襲白衣,在這幽暗中成了最特別的存在。 女掌柜站在青銅棺前, 眉眼一如既往的清冷,她側(cè)過身:“適才你已經(jīng)瞧見了,無論是你的母親,還是純妃,兩座陵墓皆是一具空殼?!?/br> 她指了指青銅棺:“我與你說的話究竟是真是假,打開它, 你就知道了。” 沈時硯神色難辨,自從未在沈母的棺木中發(fā)現(xiàn)尸身后, 他便一直未再開口,直到現(xiàn)在。 女掌柜未得到回答,也不惱, 只是抬了抬手,身邊的幾個黑衣人便躍上石臺,合力將青銅棺打開。一陣刺耳的摩擦聲過后,棺木里的一切映入眾人眼中。 那青銅棺內(nèi),竟然有兩具尸骨! 兩人身穿嫁衣,看服飾, 應(yīng)是一男一女, 而那女子手里攥了一塊玉如意鎖, 女掌柜小心翼翼地將那東西從森森指骨中拿出,瘦弱的身軀微微發(fā)顫,瞬間紅了眼眶。 她看向沈時硯:“你瞧見了,當(dāng)年太宗賜予楚家一塊極為罕見的羊脂白玉,我將它一分為二,命人做成了這如意鎖,一個在你母親手中,本是我送與你的生辰禮,另一個現(xiàn)如今在楚家?!?/br> 說罷,女掌柜顫顫巍巍地跪在青銅棺前,深深地叩首:“阿姊,我來接你回家了?!?/br> 沈時硯面無表情:“一具白骨,我哪里知道這是不是你耍的把戲?” “好,我也猜到你不肯信我,”女掌柜緩緩起身,“長贏,你母妃去世那年,高方清才出生,自然沒機(jī)會見過她,至于純妃就更不要說了,這世上見過她的人,除了我,都已經(jīng)死了?!?/br> 玄清道:“容貌已無,可骨像難改,今日我便借用他這身‘看骨畫像’的本事,讓你看看躺在青銅棺里的人究竟是誰。” 話音落下,不一會兒便有兩個黑衣人押著一個被蒙住眼的男子來到墓室。 高方清四肢皆被鐵鏈鎖住,兩側(cè)臂膀又被人死死按著,他幾乎寸步難行。幾縷烏發(fā)從額角垂落,臉頰還有青紫的傷痕,模樣實(shí)在有些狼狽。 玄清命人將高方清帶過來,拿出提前備好的紙墨,鋪在石臺上。高方清只覺得膝蓋骨被人狠狠地踹了一腳,登時腿一酸軟,重重地跪在地上。旋即,玄清又命將那兩具尸骨抬到高方清的面前,攥住他的手腕,分別摸了摸兩個頭骨。 旁邊的人粗聲粗氣道:“好好畫?!?/br> 高方清卻是沒有動筆,抬了抬下巴,對準(zhǔn)某個方向,嘲弄一笑:“玄清道長。” “倒是讓你聽出來了?!?/br> 玄清語氣淡淡,似是除了沈母和沈時硯,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使她情緒產(chǎn)生波動。 她蹲下身,捏住高方清的下巴:“好好畫,若不然你二叔高鐘明做的那些事,明日便會在汴京城傳開,鬧得人盡皆知?!?/br> 高方清神情微變:“你以為事情敗露之后,你又能逃得掉?” “當(dāng)然逃不掉,”玄清道,“但有你們高家給我陪葬,我黃泉路上倒也不寂寞。” 高方清不說話了,面色冷沉。 玄清松了手,替他沾好墨汁,將筆桿塞進(jìn)他手中。 高方清沉默一霎,慢慢動了筆。 沈時硯緊緊地盯著那白紙上的筆墨劃痕,時間在悄然無息地流逝,不知過了多久,高方清終于停了下來。 而幾乎在他放下筆的瞬間,背后的黑衣人一掌把他劈暈,迅速帶離墓室。 玄清把那兩幅畫拿到沈時硯面前:“看清楚了,這個世上根本就沒有純妃這個人?!?/br> 沈時硯閉了閉眼,垂在身側(cè)的手指悄然蜷縮。 “當(dāng)年太宗去世不久,先皇便將你母妃囚禁在他新建的宮殿之中,對外卻謊稱她過于思念太宗,故而自縊追隨,”玄清嗤道,“而自此之后,那深宮中便多了一位來歷不明的寵妃?!?/br> 玄清眸色沉了沉:“自靈州戰(zhàn)敗后,我愈發(fā)覺得此事不對勁,便潛入宮中調(diào)查真相。結(jié)果卻發(fā)現(xiàn)阿姊并沒有死,而是以‘純妃’這個身份被先皇強(qiáng)行留在他身邊。我把沈家戰(zhàn)死的真相告訴阿姊后,便謀劃給先皇下毒。” 說及此處,玄清面色蒼白。 那包毒藥是她親手交給阿姊的,原本她們說好謀殺先皇,為沈家報仇,卻不想最后死的人卻是她的阿姊。 玄清滿眼怨恨:“血海深仇未報,阿姊不可能自殺,害死她的人肯定是先皇!” 沈時硯看著畫像上那兩張熟悉的面孔,心仿佛被千萬根冰刺捅穿,記憶中僅存的溫暖,都成了徹頭徹尾的笑話。 他是恨先皇,但曾經(jīng)的父子情深也做不了假。當(dāng)年高太后告訴他身世還有沈家戰(zhàn)死的真相,他除了恨,更多是的崩潰。他難以接受他的皇兄是假的,他們之間所謂的兄弟情誼也都只是陰謀算計。 他是棋子,他的母妃也是棋子。在先皇心中,什么都比不上他的皇權(quán)野心。 “沈家軍西征九戰(zhàn)九勝,為何偏偏在靈州城節(jié)節(jié)敗北?西夏若真有那么大的能耐,又怎么會痛失九座城池?那是因為軍營中有高家的人!他們與西夏皇室勾結(jié),才導(dǎo)致靈州戰(zhàn)役慘敗?!?/br> 玄清一把撕爛畫像:“而這一切,先皇都清楚。他要的就是坐山觀虎斗,從而盡收漁翁之利!等沈家軍被敵軍逼至絕境,先皇再利用秦理這個障眼法,徹底讓沈家人在戰(zhàn)場上有去無回!而他卻從中摘個干凈?!?/br> “長贏,先皇害我們沈家,囚禁你母親——還有你自己,先皇對你的感情到底是徹頭徹尾的利用,還是父愛如山,我相信你比我更清楚!長贏,我不明白你到底還再猶豫什么?我們才是一家人!” “一家人?”沈時硯扯著唇角,心中冷曬,“沈家從來都容不下我的存在,這一點(diǎn),你不應(yīng)該很清楚嗎?姨母。” 最后兩個字,他說得又慢又重,似是有無限嘲諷。 沈家秉忠守節(jié),忠的是太宗,守的是大宋百姓。當(dāng)初沈老將軍得知了他母妃腹中胎兒的生父是誰后,既覺得愧對太宗厚愛,又覺得他的出生于沈家來說是個隱形的禍端,所以他還尚在襁褓之中時,沈老將軍便幾次派人殺他,最后都被他母妃和先皇及時攔了下來。 而當(dāng)時所有人都以為是旁的宮妃所為。 玄清嘆道:“那是沒有辦法,你的身世若是讓旁人知曉了,于沈家、于你的母親,都是一場災(zāi)難?!?/br> “那就先拋下沈家不談,只為了你的母親,”玄清頓了頓,語氣也慢慢柔和下來,“還有阿九?!?/br> 沈時硯目光陡然陰冷:“你用她威脅我?” “這如何算得上威脅?”玄清不緊不慢道,“我只是陳述事實(shí)罷了。” 玄清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繼續(xù)道:“即使你不與我站在一起,可阿九始終是我的孩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來日我若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覺得她能逃得過責(zé)罰?楚家又能從中安然脫身,不受牽連?” 玄清斬釘截鐵道:“不能。” “趙熙之所以如此信任你,一是形勢所迫,二是先皇臨終囑托。那條拴在你脖子上的鐵鏈,他們父子相傳,而你從頭到尾都只是個外人罷了。他日你幫趙熙扳倒了高家,守住了這趙氏的江山,之后呢?兔死狗烹,你以為你的下場又會比高家好到哪里去?” “還有,如果趙熙知道了你同他一樣是先皇的孩子呢?你覺得他能容得下你?”玄清目光格外平靜,“現(xiàn)在高家之所以沒把你的身世告訴趙熙,無非是顧忌先帝留給你的那一封遺詔。” 當(dāng)年先帝臨終之際,留了兩封遺詔。一個是宣布趙熙登基,另一個則八百里加急送到了惠州。除了沈時硯,無人知曉那封遺詔中寫了什么。 “而高太后怎能不知枕邊人的心計?她容忍你至今,只是因為她擔(dān)心那封遺詔中有高家通敵叛國的證據(jù)??赏米蛹绷诉€會咬人呢,更何況她還不是兔子。” 玄清冷笑一聲:“你若真把高家連根拔起,你覺得她會不會把這一切都捅出去?!到時候只怕是魚死網(wǎng)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