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題無疾而終，顧信之也安靜了好一會。

    親自打過照面后，他對周奐依然有種陌生卻熟悉的感觸，卻也還是想不起確切在哪里見過他，男人的聲音聽上去他確實不熟悉，就是這背影莫名地讓人覺得眼熟。

    分明就在哪見過。

    「嘿，你叫周奐是吧？」

    聽聞，男人似是被觸碰到了警戒，黑眸驟凜。

    他放下手里的酒瓶，緩慢轉(zhuǎn)身看向那張陌生的臉孔，眼底閃過一瞬寒光。

    thanato開業(yè)七年，他從不曾主動向客人提起自己的姓名，除了少數(shù)認識的人和顧懷之以外，不該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何況他很確定，今晚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

    他到底是誰？剛才又為何刻意要問他那些話？目的是什么？

    被那冷冽逼人的眼神看得背脊發(fā)涼，顧信之都快要有搭上南極破冰船的既視感，他扯了扯唇，保持友好微笑，以一貫輕松愉悅的語調(diào)向他自我介紹。

    「我叫顧信之，是顧懷之的弟弟。初次見面，請多指教。」

    劍眉輕蹙，周奐不語，目光緊盯，似在分析他的話有幾分真實性。

    他從未主動向顧懷之問起有關(guān)她的事情，但交往這段期間，她的確也曾提過，她有個在醫(yī)院當醫(yī)生的弟弟，名字似乎就叫顧信之。

    「我今天來找你，是為了這個。」知道對方?jīng)]全然相信自己，顧信之倒也沒急著驗明正身，反倒拿出手機，點開那篇在c大校園論壇上掀起風雨的貼文，將手機遞上。

    「這件事，你應該知道了吧？」

    周奐拿起手機，一見畫面上的照片，原先滄寒遍佈的墨眸旋即被訝然覆蓋，他沉著臉將頁面下拉，排山倒海的謾罵映入眼底，垂在腿邊的手逐漸攥緊。

    「??」

    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顧懷之卻一整天都沒和他提起，只傳了訊息說今天有些忙。

    見他神色轉(zhuǎn)怒，顧信之拿回手機，點開另一篇貼文給他。

    「這件事雖然鬧得很大，但好在我姊從小就是個形象優(yōu)良的人，有不少學生都跳出來替她說話，也替她澄清了誤會，所以現(xiàn)在應該沒什么事了。就算有記者跑來抄新聞，也不至于寫得太難聽，你大可放心?！?/br>
    周奐沒聽進去，躁意在血液里沸騰，耳邊喧囂四起。

    那些辱罵她的人，他一個都不想放過。

    一個都不。

    他攥緊拳，忍下焦躁。半晌，薄唇緩啟，齒間磨礪出幾字低?。骸杆龥]事吧？」

    「你說我姊?。繘]事，她好得很，現(xiàn)在大概還在學校忙。」顧信之擺了擺手，想到午后那場談話換成他被興師問罪，憂鬱襲來，直接點了杯烈酒：「給我一杯威士忌?！?/br>
    周奐將手機擺回他手邊，倒了杯威士忌送上。

    熱辣的酒精入喉，顧信之皺眉，好半晌才緩過來，放下酒杯，他罕見美言了句：「你這酒的品質(zhì)還挺不錯的，我之后會多來光顧?！?/br>
    周奐沒理會他，只是收回酒杯，開始清洗。

    「對了，看在你剛才的回答都挺讓我滿意的份上，分享你一個好東西。」

    顧信之扯唇一笑，打開臉書，才在搜尋欄鍵入刑法兩字，立刻跳出平時最常關(guān)注的粉絲專頁，他點進粉專首頁，重新把手機推給了正在拭手的男人。

    周奐怪異地瞥了他一眼。

    「這是我姊的學生替她創(chuàng)的粉專，里頭三不五時就會發(fā)一些她上課或演講的照片。她站在講臺上教課的樣子，大概是她最有自信的模樣了?！?/br>
    顧信之噙笑，眼底有欣慰，也有釋然。

    其實他會追蹤這個粉專，不是因為在醫(yī)院里待得太無聊，而是因為在這個粉專上，他能看見姊姊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以及她眼神里的明媚，讓他明白即使當初是被逼著走上法律這條路，她也依然找到了能自由翱翔、盡情揮灑的天空。

    每當看見照片里她自信光彩的神情，他心里的愧疚和罪惡就會少一些，也就更有動力繼續(xù)待在那他其實一點熱忱也沒有的白色巨塔里，繼續(xù)替她走完她沒能走上的路。

    這是他欠她的，這些笑容和自由都是他欠她的。

    周奐不語，只是默默記下粉專名稱，把手機還給了顧信之，同時自口袋里摸出九十元銅板，一併放在手機旁。

    看著那疊硬幣，顧信之一臉懵，才想問他，耳邊就傳來回答。

    「捲餅的錢?！?/br>
    「??」

    好個情理分明的人。

    不錯，他真是越來越欣賞這傢伙了，感覺就是個能和自己當朋友的人。

    「周奐，我們加個好友吧，我有預感，我們會變成很好的朋友。」顧信之邊說邊點開社群軟體，「你臉書叫什么名字？就叫周奐嗎？ig帳號是什么？」

    「我不玩那些東西?！怪軍J淡道，卻還是拿出手機，下載了程式。

    顧信之不可置信，「不是，你這人是活在古代嗎？」這年代還有人不玩社群軟體的？

    網(wǎng)速飛快，在顧信之表達驚訝之馀，軟體已然下載完畢，周奐點開臉書，以綁定的電子信箱帳號迅速創(chuàng)立帳號，搜尋了剛才的粉絲專頁，按下追蹤。

    而后，他將頁面退回首頁，把螢幕轉(zhuǎn)向顧信之，「我的帳號。」

    顧信之動作也俐落，立刻搜尋了他姓名，送出交友邀請。

    周奐按下接受，頁面上旋即跳出顧信之今天下午的最新貼文，內(nèi)容是短短一句「休假蹭飯中」，配上一張三明治和一杯研磨咖啡的照片，背景是顧懷之的研究室。

    他隨手點了讚，表示閱畢。

    「對了，我姊說你今年也三十，這么說來我們兩個同年，我是二月生的，你呢？你生日什么時候？」

    「??」

    周奐默不作聲地收起手機，才打算轉(zhuǎn)身繼續(xù)整理酒柜，顧信之的電話卻恰好響起。

    瞥見來電顯示，顧信之捂額，裝死了好一會才把電話接起，口吻格外煩躁，「姚小姐，我都休假了，你就不能稍微放過我嗎？就算是牛郎也有週休二日的好嗎？」

    「顧信之??」

    電話那頭的女人卻不若以往強勢，聲音是他從未聽過的孱弱，甚至帶著幾分哽咽。

    顧信之凜眼，「姚子倩，你怎么了？」

    聽見熟悉的名字，周奐略微皺眼，不動聲色地把注意力擺到了通話上頭。

    「顧信之，你現(xiàn)在有空嗎？能不能??能不能過來幫幫我？」

    「你現(xiàn)在在哪？我過去找你?！诡櫺胖呎f邊抓起桌上的零錢，匆匆和吧檯里的人道別：「周奐，我有事先走了，酒錢我之后再給你！」

    話說完，他拔腿跑出店外，留下一串嘈雜的風鈴聲。

    --------------------------------------------------------------

    以下開放猜周奐與子倩的關(guān)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