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偏愛 第7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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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精妙絕倫的作品??!”他慨嘆道,“這樣行云流水、字字珠玉的筆觸,我有點熟悉——這個沉水居士,很像我從前一個學生?!?/br> “學生?先生從前不是教舞蹈的嗎?有幾個世家公子會學舞蹈?” “我沒說她是公子啊。” 童子難掩驚詫,半晌后說:“也是。如今世家都倒了,女子都能當皇帝了,沉水居士是女子,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康冰彥沒有回話,他把游記又讀了兩遍,目露欣賞之色,笑道:“我當日便覺得,她該去學文,而非學舞?!?/br> “這樣先生便拿不到束脩了?!?/br> “這倒無妨,多的是人請我去做西席?!?/br> “那先生如實建議了?” “沒有?!笨当鶑┞冻鲆稽c苦惱神色,“據(jù)說那學生不太聽話,我去了幾十回,她都沒有來,顯然是不想學舞?!?/br> “可她卻成了您的學生?!?/br> “正是。那年,我在靜室之內等待,那學生竟然來了,那家的家主親自送她來的。我不知道家主如何讓她聽話的,只聽見家主対她說:‘你這樣便很好,去做一只家貓該做的事情吧,去學習你的舞蹈,學習你的愉人之術?!?/br> 童子憤恨:“怎可說舞蹈是愉人之術?” 康冰彥瞥他一眼,“対大多數(shù)人而言,舞蹈確實是愉人之術。但這個學生卻不一樣。” “她的舞是跳給自己看的?” “対?!?/br> 康冰彥當時坐在靜室,看見屏風之后,是她沉默的影子。 婢女在給她換鞋,她明明并不開心,卻沒有像尋常的世家子弟一般,將怒氣發(fā)泄在其他人身上。 康冰彥說:“我當時教她舞蹈,她很聰慧,學得飛快。但是,她的舞蹈里卻有凜冽的殺意?!?/br> 童子:“殺意之舞?” “正是。她的舞姿美麗桀驁、傲骨難銷。我不敢直言,便委婉地対那家的主人說,三姑娘的舞姿中,有兵戈之意?!?/br> “原來她行三。然后呢?” “那家的主人有點驚訝,傳她出來跳一舞。她面無表情地跳了一舞,所有人都看呆了,那家的二公子說:‘好、好漂亮?!笨当鶑┠7轮募叶訌埧诮Y舌的語氣,然后說,“這件事情便這樣擱置了,我也沒有再去糾正她的舞風?!?/br> 童子翻看夏沉煙的游記,他看不太懂,卻仍然說道:“先生的這個學生,如今看上去過得不錯,許多人都在傳閱她的游記,這一定是一部傳世之作?!?/br> “確實不錯。文能傳遞心境,她如今心境開闊,見天地而覺寬廣無邊?!笨当鶑┞詭追中牢康卣f,“天下正在發(fā)生巨變,一些人并不支持這樣的變化,但我也覺得,天地正在變得寬廣無邊?!?/br> …… “姑母還是沒有找到?!毕某翢煹溃暗税舱f,有人提供了線索,說曾經(jīng)有氣度不凡的女子經(jīng)過他們那邊,買過一些木碗。” 陸清玄:“木碗?” “就是我們購置的那些木碗?!毕某翢熣f,“只是聽說容貌対不上。宜安命人核查,說是消息無誤。我心里還算高興。” 陸清玄看見她高興,也跟著開心。 他們已經(jīng)走過了大漠,前往一片連綿雪山。 這是兩個南轅北轍的方向,他們中途還要經(jīng)過許多郡縣。 夏沉煙一路觀察,說道:“戴帷帽的女子越來越少了,許多姑娘都打扮得光鮮亮麗,走出家門。” “民風開放,必然如此。亂世已經(jīng)過去了?!?/br> “除此之外,宜安只是向我報平安,但宜珩的來信卻告訴我,近來有朝臣暗暗反対她?!?/br> 陸清玄:“兩個孩子都更依戀你。” 夏沉煙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想到這層,看了他一會兒,他倏然俯身,吻她的額頭。 “我也依戀你?!彼偷偷卣f。 夏沉煙把手擱在他肩膀上,回吻他。 一個吻逐漸加深,馬車車窗外是淡淡流云和皎潔明月,車輪“轱轆轱轆”朝前走,不急不緩,仿佛還擁有無數(shù)時光。 空氣都變燙了,夏沉煙才松開手。 陸清玄又抱著她輕吻一下。 他的吻落下來像是雪花。 “讓侍從停下來吧,前方應該沒有客棧了?!毕某翢熑魺o其事地說,“宜安總能處理好這些事?!?/br> 陸清玄摸了一下她臉頰。 夏沉煙看他,他笑了一聲,溫和說:“最重要的是兵權,兵權在手,這些反対的聲浪不足以威脅到宜安?!?/br> “嗯?!毕某翢熣f,“我曾經(jīng)和大哥談過世家與皇帝的關系?!?/br> 陸清玄露出一點感興趣的神色。 他知道,沉煙是一個很難交付出信任的人,但她如今卻輕輕松松地在他面前談帝王。他喜歡她的信任。 “大哥認為,傳承數(shù)百年的簪纓世族,培養(yǎng)出了不計其數(shù)的大家。譬如夏家,在最輝煌的時候,出過詩人、清談家、丹青家、書法家……大哥認為只有高貴的世家,才可以培養(yǎng)出這樣的人才。” 陸清玄沉思片刻,“從某種角度來說,確實如此。宮廷的藏書閣中,收集了一些夏家人的書畫,確實超絕塵寰,大匠運斤?!?/br> 雖然他很少看——之前根本沒有閑暇,現(xiàn)在他只愿陪在夏沉煙身邊。 “我対大哥說,庶族子弟中,也有才情出眾之人,他們只是沒有機會獲得成長的土壤。大哥說,給了他們機會和土壤,權力分散,天下權柄就會重歸于帝王,這并不是好事?!?/br> 陸清玄頷首,安靜傾聽。 他總是認真聽她說話,不管她說什么,哪怕是閑聊,都能讓他覺得有趣。 “我問大哥為什么,大哥解釋,失去了世家之間的博弈,天下命運完全掌握在皇帝手中。皇帝英明仁慈,則國泰民安;皇帝荒唐暴戾,則民不聊生?!?/br> “那你呢?你怎么想?” “我告訴他,我不知道?!?/br> “不知道?” “是呀。世家看重家族利益,皇帝也不一定以天下蒼生為己任。除了世家、皇帝之外,還有沒有更好的方式,可以讓所有人永享安樂太平,我不知道?!毕某翢熚⑿χf,“我只知道,現(xiàn)在這樣,天下人很好。從前貧者無立錐之地,現(xiàn)在他們安居樂業(yè);從前庶族子弟想上進而無門,現(xiàn)在他們可以努力考取功名;從前女子被拘束在家中,現(xiàn)在她們摘下帷帽,走出家門。有時候対一個人而言,命運不是指過去、未來,而是她的當下。努力讓當下變得更好,就是我們唯一能做的事了。清玄,你覺得呢?” “我認同你的看法?!标懬逍f,“我覺得我當下的命運很好,我很高興當時留下來,看見了你?!?/br> 十七歲那年,年輕的帝王在光華殿看見十七歲前來選秀的她。一開始只覺得她眼睛好看,沒想到一眼萬年,再也放不下她。 “我也覺得我當下的命運很好?!毕某翢煱涯X袋擱在他肩頭。 窗外月明千里,連綿的山河被鍍上一層白霜。白霜籠在他們肩頭,像他們兩人共披的衣裳。 陸清玄抬起手,幫夏沉煙挽好被清風吹亂的發(fā)梢。 夏沉煙偏頭看他,看見他漂亮的喉結和下頜線。 “何事?”他察覺到她的視線,低頭望她。 “無事?!毕某翢熮D回腦袋,看向窗外,“月色真美?!?/br> “是啊,真美。”陸清玄說。 你也很美。 他們攜手走過春風、夏夜、秋月、冬雪,走過熙熙攘攘的街頭,走過鋪滿青草的曠野,離她想去的雪山越來越近。 一日,夏沉煙說:“沿途植株越來越少了,看見一點綠意便心生歡喜?!?/br> 他們馬車上的花果都不適宜生長在這樣寒涼的氣候,被他們留在了驛站。驛丞不知道他們是何人,只知道他們身份貴重。他殷勤保證,一定會細致照料那些花果。 陸清玄摸了摸她的頭發(fā)。再往前走一段路,看見路邊有幾簇阿羅漢草,陸清玄吩咐馬車停下,讓侍從摘一些過來。 侍從摘了過來,馬車繼續(xù)向前。陸清玄拿起阿羅漢草,編一只小貓和一只小狗。 夏沉煙十分稀奇,“你何時學的?” “在大漠學的。那日你去和當?shù)厝说呐畠洪e聊,我就跟那家人的兒子學了這個?!?/br> 很簡單,他看一看便學會了。 陸清玄用那雙慣常拿筆的手,細心編織貓貓狗狗。他長睫微垂,窗外的陽光在他臉上投出漂亮光影。 “好了?!彼研」匪徒o夏沉煙,“我記得你更喜歡小狗。” 夏沉煙接過,她從來沒有收到過這種東西,拿起來端詳,陽光穿過阿羅漢草,在她身上映出流動的光。 陸清玄看她看得入神。 “多謝你?!毕某翢焼?,“這只小貓是你的嗎?” “是我的,你若喜歡,我便把它送給你。” “不用送給我,你可以把它們編在一起嗎?這樣我們就能共同擁有小貓小狗了?!?/br> 陸清玄應好,沉思須臾,修長手指靈活地穿梭而過,它們被巧妙編織在一起。 “你一定很喜歡貓?!毕某翢熣f。 “你一定不喜歡貓。”陸清玄回道。 “我不喜歡貓,只是因為從前總有人說我是被豢養(yǎng)的家貓?!毕某翢燁D了一下,“但是現(xiàn)在,出于你的緣故,我覺得貓也很好。” “是嗎?” “是呀。等我們游歷完,我們一起回國都,養(yǎng)一只貓吧?!?/br> “好,要再養(yǎng)一只狗嗎?” 夏沉煙點頭,陸清玄將她攬入懷中。 她手上阿羅漢草編成的貓貓狗狗相挨,她也和陸清玄挨在一起。 在平常的日子里,貓是歡喜,狗是歡喜,寒涼之地的綠意亦是歡喜。 他們都愿意在平平無奇的時光里,給対方帶來細碎的歡喜。 …… 今夜的晚膳又是一只兔子,陸清玄親手射的。 他射箭時手很穩(wěn),目光沉靜,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獵狼。夏沉煙在一旁看他,陸清玄被她看久了,耳垂變得微紅。 陸清玄平復自己的神色,把兔子提給侍從,讓他們拿去處理,想了想又吩咐道:“記得配一些香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