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很平淡，趙士程對古代的通訊也無可奈何，目前開辟的消息路線，只是密州到汴京，汴京到許州，許州到密州這三條，處于發(fā)一條消息最快三天后才能收到回復(fù)的狀態(tài)。

    便宜師傅的是發(fā)展最好的線，如今的林靈素，已經(jīng)是溫州應(yīng)道軍節(jié)度使——這個職位已經(jīng)比老爹觀察使還要高一階，屬于三品大官了，畫宗對他寵愛非常，如今是炙手可熱，見到太子都不跪拜的有道真修了。

    大哥所在的洺州已經(jīng)成為羊毛集散中心，用此勾搭了不了州軍，但他的回信都是“一切順利”，舍不得多說幾個字，趙士程問他的妻弟劉锜多久來，大哥說那弟弟最近和老爹一起守備西北，暫時出不來。

    北邊的棋子還在送過去的路上，見效怎么也要兩三年。

    山水和王洋一個打理商業(yè)，一個管理基地，都步入正軌，做事越發(fā)成熟，把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不需要他再多去干涉指揮。

    剩下的，就要看時間發(fā)展了。

    一時間，趙士程發(fā)現(xiàn)自己幾乎無事可干了。

    行吧，那就繼續(xù)培養(yǎng)些化學(xué)小能手，練習(xí)一下琴，寫幾本書，等著過年好了。

    最近又長高了，多喝點羊奶，再長高一點，等到了一米二三，就可以自己出門，不用打報告了！

    純羊奶太腥了，還要多開發(fā)一點羊奶甜品才是，反正小孩子，吃得多也不怕胖。

    快點長大啊。

    第116章 看我如何？

    與宗澤一番商討后, 在他的安排下，張叔夜與趙士程有了一次短促的見面。

    在張叔夜看來，趙士程應(yīng)該是那位幕后人物的徒弟, 今后在密州肯定會多有接觸, 便溫和地詢問了小孩的課業(yè)等問題，擺足了慈祥長輩的姿態(tài)。

    雖然和宗室不能走的太近，不過趙家是密州的地頭蛇, 一些基礎(chǔ)的交流并不會影響，尤其小趙還是六歲小孩，避嫌也避不到他頭上去。

    所以, 當宗澤說這位小公子是他的朋友，今后還望張叔夜多多照顧后，后者滿口答應(yīng)。

    然后，趙士程便開了個大, 他讓小蟬拿上一匹火浣布, 放在了桌子上，用童稚地語氣問道：“張監(jiān)司, 這匹布送給你了，您看是我們幫你送上去, 還是你自己找找門路？”

    張叔夜老臉便有些掛不住, 好在這只是一個孩子, 他輕咳一聲道：“既然愿入此門，便要麻煩諸位, 幫吾送一送了?！?/br>
    一匹火浣布的珍惜程度, 獻給朝廷足夠他官復(fù)原職了, 如果還要自己送, 豈不是要和人家撇清關(guān)系, 若是不想加入，他自然可以要求自己送上去，可這些日子接觸了宗澤王洋等人的許多思想后，張叔夜覺得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作為一個有理想的官員，他當然不是那種膽小怕事，不敢上船的人。

    趙士程點點頭：“那我便讓人送到京城，走林真人的路子，獻給官家，剩下的，便要你來活動一下了?！?/br>
    張叔夜頷首：“如此，老夫就先行謝過了?！?/br>
    趙士程眨眨眼睛，純真道：“不用謝，以后麻煩您的時候，還多著呢。”

    張叔夜不由笑道：“你一小孩兒，能麻煩到哪去，盡管來尋我便是?！?/br>
    聞此言，宗澤不由得笑出聲來。

    趙士程看了宗澤一眼，不悅道：“宗知州，你是有什么不贊同么？”

    宗澤笑道：“哪有，老夫恨不得你一日三次，頓頓不落地來找我解決麻煩呢，如今老夫萊州，可不要喜新厭舊啊?！?/br>
    趙士程輕笑一聲：“放心吧，你們這么能干，若是閑置蒙塵，才是天下之憾呢?！?/br>
    張叔夜感慨道：“這孩子，可真是能言善道?！?/br>
    宗澤笑而不語。

    ……

    事情談妥了，張叔夜便快馬加鞭地離開了密州，他需要去京城述職加走通門路，大宋雖然有二百多州，卻有二千多縣，還有數(shù)萬想要正職的選人（候補官），大家都是想要實職的，所以密州這個知州，競爭算得上激烈，這一波趕不上，就要等三年后了。

    不過趙家種家也算是大腿，甚至張叔夜的張家本身也是大宋的高層人士，他們的人脈關(guān)系，加上足夠的金錢開道，想要調(diào)動三四品以上的官員很難，但拿一個五品的知州，卻是毫無困難。

    林靈素那邊回復(fù)得也很快，他代張叔夜把火浣布獻上去后，畫宗很是滿意，不但將張叔夜從西安草場招了回來，還給了一個四品秘書少監(jiān)的職位，等同于皇家圖書館的助理。

    隨后，張叔夜意思意思上書了陛下節(jié)儉一點的文章，見沒有效果后，便自請外放。

    他是從四品的官職，外放非常容易，正好宰相張商英又和他的族弟張克公斗了起來，便順水推舟，在聽說他喜歡海鮮后，把他放到密州。

    而宗澤因為這三年都沒有往上孝敬多少，京東東路的轉(zhuǎn)運司早就對他不滿，給他的考評定了個中下，在種家和劉家的人脈活動下，順利發(fā)配到隔壁的下州萊州。

    一切都很順利。

    但趙士程并沒有太開心。

    因為這才是利用朝廷的腐敗和皇帝的昏庸辦成的。

    唉，他要是能早穿五十年，就可以在大宋最興盛的年間混吃等死了，若是晚上二十年，也能生活在安穩(wěn)的時間段里。

    偏偏是在這畫宗一朝，把他一個咸魚生生逼成了九九六的打工人，真是太難了。

    ……

    時間過得很快，折騰了兩三個月后，趙大哥傳來消息，說事情辦成。

    而朝廷卻并不安穩(wěn)，在十月時，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簡單的說，如今的太子，就是將來大宋廢物三連里的宋欽宗，如今已經(jīng)十歲了，而在兩年前，他的親生母親王皇后去世了。

    自古皇家就不是母憑子貴，而是子憑母貴，沒有皇后護佑，這位叫趙桓的皇太子地位便岌岌可危。

    同時，十月，畫宗立了愛妃鄭氏為皇后，而鄭妃生下的是畫宗最愛的三子，趙楷。

    而畫宗本人，也覺得趙楷聰明伶俐，像極了自己，有了廢長子，立次子的心思。

    這引起了朝廷的巨大動蕩，很多大臣紛紛上書，都反對立鄭氏為后——自古以來，皇后變動，大多會廢太子，鄭妃當貴妃同樣可以總領(lǐng)后宮，若是當了皇后，太子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宰相張商英等人都是個耿直的士大夫，堅決站在太子這邊。

    在二皇子早就夭折的情況下，趙楷就成了最大的競爭者，鄭妃不滿于兒子屈長兄之下，與蔡京一黨勾結(jié)，準備把張商英彈劾下去，接回蔡京。

    有一位保護太子的臣子在杭州舉報蔡京一黨企圖動搖東宮，舉報者被蔡黨逮捕，弄出了一場大案，把一名叫陳瓘（舉報者的老爹）的正直人物下獄，兩方圍繞陳瓘等人是不是罪人你來我往，最后證明他有罪——因為他寫的書里，把神宗王安石等人變法的事情一字不差沒有美化地寫了出來。

    這一場爭斗，雖然沒有讓畫宗達到目標，卻有效動搖了太子的地位，聽說那位太子如今惶惶不可終日，謹言慎行，連門都不敢出了。

    趙士程看著小報追著更新，心說有什么好爭的，這個太子不是好的，像極了宋畫宗的那個三兒子就能是好的么？

    哪怕將來看起來最有勇氣、敢主動去金人營地的七皇子趙構(gòu)，歷史也證明了他本事——那是真的扶不起來。

    而這一次，最大的贏家是畫宗，他不但敲打了太子黨，而且讓太子和三子相互制橫，還把許多朝廷中仗義執(zhí)言之臣，再一次掀了下去。

    等過幾個月蔡京再度上位，朝廷必然又會迎來一番大清洗，反對蔡京的人都得滾出朝廷中樞。

    他當年讀靖康歷史時，一直不明白為什么畫宗年間朝廷里邊沒有幾個忠直之臣，到了這里，才算明白，這畫宗，從一開始就在清洗自己的朝廷，把不符合他心意的，不愿意贊同他的，統(tǒng)統(tǒng)都趕了出去。

    他的治國水平低下，權(quán)術(shù)之能卻一點不比趙二差，好事他做，罵名都給周圍的弄臣來擔(dān)了，在大宋子民眼里，這位皇帝所有的事情，都是那些jian臣引誘辦出來的，他本人不是故意的。

    這種人，將來落得那個下場，當真是罪有應(yīng)得！

    趙士程不悅地放下報紙，看著窗外的雪花。

    又到了新年，他七歲了。

    ……

    新的一年，皇帝改了年號叫政和元年，朝廷還在為皇后的事情的吵鬧，畫宗堅定地站在了寵妃這邊，他甚至把鄭皇后的老爸安排成了太子老師，給了最高的官員待遇——開府儀同三司，讓繼母的老爸給自己當老師，還給那么高的位置，這已經(jīng)不是打臉了，趙士程都感慨畫宗還真是不把兒子當親生的。

    不過這都是朝廷里的動蕩，做為宗室，朝廷再動蕩，都影響不了遠在密州的趙士程。

    張叔夜在新年過后，就帶著兒子一起前來密州上任，而宗澤回京之后，也沒有再來密州，而是直接走水路去了隔壁的萊州，他之前是悄悄離開密州的，沒有讓人送，密州百姓聽聞宗知州離開后，無不哭泣悲傷。

    隨后，密州各地的寺廟里，宗澤的長生排位不得不多立了幾個，否則擺不完供奉的燈火，聽說還有人千里迢迢找去了他的金華府老家，這種架勢下，給宗澤一個膽子，他也不敢再路過這里。

    而張叔夜來到密州后，并沒有一開始就大刀闊斧地搞事，而是隨著宗澤的治理辦法繼續(xù)施行，同時熟悉密州民情，安穩(wěn)民心。

    神霄職業(yè)技術(shù)學(xué)院這個小學(xué)校依然開著，還進行了一次擴招，人數(shù)已經(jīng)達到了五百人，張擇端最近已經(jīng)完全沉迷上了教導(dǎo)學(xué)生，在他看來，在指點學(xué)生的同時，學(xué)生偶爾的靈感也能讓他長進許多，而且密州商業(yè)繁華，雖然沒有東京城那么大，但需要的東西凡京城有的，這里都有，還有弟子鞍前馬后的孝敬——當然，最重要的是，趙公子給的薪水真的太多了！

    那些珍品顏料，隨心取用就算了，居然還有趙公子命人制作的新顏色。

    張擇端是真舍不得走了，他擅長畫市井人物，可這世上名山大川也許難尋，這市井人物，卻是從來不少，在哪里畫不是畫呢？

    趙士程對這一點是沒有意見的，反正清明上河圖是他畫的就行了，等過幾年，他技法大成了，肯定還是會去東京城，到時住上幾年，畫上一張就是。

    而且，這位活的時間好像還挺長，若是將來自己能驅(qū)逐金人，重定山河，那么自己還可以請他畫個工業(yè)革命開啟時的《新*清明上河圖》，到時自己也在上邊留下一個簽名，再傳給子孫，當傳家寶，那收藏價值，絕對不會比原版差上多少，絕對能成為后世某某館的鎮(zhèn)館之寶，還能大喊防火防盜防國博。

    趙士程捧著臉腦補了一陣，又低下頭，看著種家舅舅發(fā)來的申請書，他說太原石碳與鐵礦都不缺，水運便利，想在太原建立一個大型焦炭坊與鋼鐵坊，希望小外甥出人出力出錢，幫助他把事情辦出來。

    趙士程沉吟了一會，還是拒絕了舅舅的要求，他現(xiàn)在的人手太少了，西北那邊局面復(fù)雜，在沒有足夠的人脈關(guān)系之前，這個要求太冒險了。

    把這書信放在一邊，他翻看下一封，這消息是山水送來的，蒲家還算支持，山水已經(jīng)派人跟著跑了幾趟南洋，只是那里民風(fēng)彪悍，氣候炎熱，北方人過去很難適應(yīng)，想要培養(yǎng)出一只自己的船隊，獨立跑遠洋商船，估計還要兩三年的時間。

    另外就郭藥師發(fā)來消息，他要找的耶律大石，已經(jīng)找到了。

    -

    遼國，南京析津府。

    遼國自建國以來，都是一國兩制，南北兩面，北面官管理各大部落，南面官管理治下漢人。

    析津府是燕云十六州的首府，與遼東緊鄰，又有燕京之稱，遼國的南面官，便全數(shù)在此地任職。

    郭藥師來到這里，找了許久，都沒找到那位名叫耶律大石的遼國進士，但陰差陽錯之下，他打聽到在趕考的士子里，有一個契丹人十分有名，算是一個進士種子，名字也叫耶律大石。

    他不知道是不是這人，便打聽了消息，這位耶律大石是遼太祖的八世孫，喜歡大宋詩詞，有個漢名叫耶律重德，今年二十七歲，長年居住在南京府。

    將消息傳讓人送出去，郭藥師走上了析津府的一處酒樓，他不只想和那位耶律大石打好關(guān)系，也想找找門路，看能不能和析津府的貴人打好關(guān)系，相比于混亂的遼東，析津府緊鄰河北，乃是宋遼貿(mào)易的中樞，極為繁華，相比遼東長年饑寒混亂，這里才是賺錢的地方。

    而這處酒樓，正是南面官們常來之地。

    打著心中的小算盤，郭藥師于窗邊獨坐，凝神細聽周圍的高談闊論。

    “那馬植也是南京府的大族，如今居然落到被除族的地步，真是家門不幸啊！”有一位漢官感慨道。

    “都已經(jīng)官至光祿卿，卻行污而內(nèi)亂，若不是看在他的家族的份上，怕是要被下獄了?！蓖廊诵Φ?。

    “這種人，心胸狹隘，竊居高位，活該?！敝車硕荚谕贄?。

    郭藥師凝神聽了一會，差不多都是說這個馬植品德問題，具體是什么問題，卻又語焉不詳，便準備回頭探聽一番。

    而這時，最近那桌又聊起了朝廷的大事。

    有人輕笑道：“聽說南邊那個太監(jiān)要來遼國出使，他們大宋是無人可派了么？”

    “這個童貫可不得了，不但有胡子，還把西夏打得快滅國了，朝廷調(diào)停了好幾次了。”

    “有胡子，這還能是太監(jiān)，宋國的內(nèi)廷是干什么吃的？”有人笑道。

    “誰知道呢，聽說被驗身過好幾次了，人家就是長胡子，一點都不像個太監(jiān)?！?/br>
    “隨便了，他們誰來都一樣，今年又是災(zāi)年，指著他送歲幣過日子呢?！?/br>
    “唉，這災(zāi)年也太頻繁了些，這才五月呢，黃風(fēng)就刮到這里，糧價又漲了……”

    郭藥師凝神聽著，他心想南邊的谷物便宜，北方缺少糧食，那肯定是比羊毛更賺錢的貿(mào)易，畢竟不穿羊毛能活，但不吃糧食，那肯定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