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再說我一句試試 第55節(jié)
假如寧栩真的不喜歡他,那么那封信送出去的話, 他們之間的關系絕對要完蛋, 簡直是毀滅性災難。 他惆悵地嘆了口氣,問寧阮:“你說,你哥知不知道趙子珊喜歡他?” “應該不知道吧?!睂幦钅涿? “要是我哥察覺到肯定和她斷聯(lián)了,他從來不喜歡給別人幻想?!?/br> 聞言,景文更加惆悵, 愈發(fā)后悔頭腦一熱寫了那封情書, 萬一以后寧栩也再也不理他了, 那可怎么辦?! 到了燕中,他就馬不停蹄地帶著寧阮去參加講座,趁著觀眾入場的功夫, 低頭試著給寧栩發(fā)消息。 [吃魚不吐刺:你還在你爺爺家嗎?] 那邊隔了一會兒才回:[是啊, 怎么?] [吃魚不吐刺:沒怎么, 你多吃點, 細嚼慢咽。] [最后的單純:?] [吃魚不吐刺:你爺爺家不是在城北嗎, 回來的時候能不能順路幫我?guī)€青提蛋糕?] [最后的單純:青提蛋糕不順路,要繞一大圈。] [吃魚不吐刺:你幫我?guī)б缓新颷/可憐]] [最后的單純:……行吧。] 景文稍稍松了口氣,心想能拖一會兒是一會兒。再次抬頭時,被周圍嚇了一跳。 旁邊已經擠得水泄不通,甚至有人沒有座位站在過道和后門口,伸長脖子往里張望,還有的手上拿著長焦鏡頭,一副機場站姐拍明星的架勢。 “這講座這么受歡迎?”他目瞪口呆。 寧阮滿臉得意:“那是當然,季醫(yī)生的導師可是院士,你現在知道他有多厲害了吧,當年的醫(yī)學部第一了解一下?!?/br> 景文嗤之以鼻,臺上出現了幾個人,其中一個穿著實驗室的白大褂,遠看風度翩翩、舉止得體,寧阮立刻捂住嘴,狂掐他的胳膊。 遙遙看去,確實是個意氣風發(fā)的男人,不似他想象中的老氣橫揪。 景文忽然想到了幾年后的寧栩,會不會也是這樣? 他低頭打字:[阮阮說你想考清大?] 寧栩那頭正在被逼著吃雞rou,回復的很快:[嗯。] [吃魚不吐刺:打算考什么專業(yè)?] [最后的單純:建筑設計。] [吃魚不吐刺:設計房子,聽起來就很不錯。] 景文看了眼臺上侃侃而談的人,恍惚代入了大學的寧栩,他忽然覺得自己似乎從未走近過他們的世界,他離這些精英人士差了沒有十萬也有八千里。 別說清大了,就連它隔壁的985他都考不上,哪來的勇氣給寧栩寫情書? 他默默打開下載了三年沒用過幾次的單詞app,開始鬼使神差地背單詞。寧阮以為他在打游戲,抽空看了一眼,沒事人似的轉過去,又難以置信地轉回來。 “你在背單詞?”她的眼神仿佛見了鬼。 景文不高興道:“看你的講座,少多管閑事?!?/br> 寧阮:“……?” 景文背的很認真,甚至還把手機其他app給鎖了,直到講座結束,才看見寧栩給他發(fā)的消息。 [最后的單純:你呢,想考哪個學校?] 景文打了一行字又刪掉,接著又打了幾句,全都一一刪除,最后盯著手機屏幕發(fā)呆。 寧阮抱著一本書,搖了搖他的手臂:“我們走吧。” 景文這才注意到她手上多了本書,“你剛才去哪兒了?” “去上面合照,季醫(yī)生還送了我他和導師親筆簽名的書。”她開心地拿給他看,封面上寫著《醫(yī)學叢書第三冊 :心臟的奧秘》。 景文看得眉頭直皺:“那個什么季醫(yī)生,故意的吧,怎么偏偏給你這本書?!?/br> “可能是湊巧,他說沒想到我今天真的會來?!睂幦钐煺娴卣f。 景文帶著她往門外走,叮囑道:“男人的嘴,騙人的鬼,年紀越大的男人越會騙人,反正你上大學前別信這些花言巧語。走了,回家?!?/br> 寧阮小聲嘀咕:“你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我哥都沒這么管過我?!?/br> 景文清了清嗓子:“你叫我一聲哥,我當然算不得外人。清大下次再去吧,再耽擱就趕不上飛機了?!?/br> 寧阮絕了噘嘴,不滿地抱怨:“我真是提前給自己找了個嫂子,小時候我就在幻想,以后有了嫂子肯定比我哥嘮叨一百倍,以前沒看出來你這么啰嗦?!?/br> “胡說什么呢?!本拔那昧饲盟哪X袋,耳朵微不可查地紅了一片。 他們趕上了最近的一班飛機,終于成功在晚上六點前回到了蘭江。景文火燒火燎地沖到寧家,迫不及待想去寧栩房間把他那盒餅干拿回來。 艾珂看向他說:“你們回來的剛好,小文留下來吃晚飯吧,順便幫我叫一下小栩?!?/br> 景文的心臟登時提到了嗓子眼,顫聲道:“阿姨,寧栩回來了?” “他剛回來一會兒,你上去把他叫下來準備開飯?!卑嬲f。 景文如同被雷劈中,身體晃了兩晃,趕緊蹬蹬蹬地跑上樓,他心里還有一絲希望,但愿寧栩還沒來得及發(fā)現那盒餅干!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到寧栩房門口,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砬謇涞穆曇?,“進來?!?/br> 景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推開門,臉上的表情如臨大敵。 寧栩床上依舊堆滿了抱枕——他是真的很喜歡睡在抱枕堆里,其中靠床邊的那個抱枕下面,正壓著要命的餅干和情書。 “你……你回來了,挺早哈?!本拔囊贿呎f著廢話,一邊謹慎地挪到床邊,緊張到四肢都有點發(fā)麻。 “嗯?!睂庤蚰樕系?,看不出任何情緒,正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玩一只魔方。 景文掩飾性地問:“在你爺爺家玩得怎么樣?” 同時悄悄伸手掀開那只黃色的抱枕,卻在瞬間傻眼——那個盒子不見了! 寧栩看向他:“還行,青提千層給你放在樓下了,回去的時候記得帶上?!?/br> 景文對上他的視線,登時一陣頭皮發(fā)麻。那雙灰棕色的眼眸猶如一潭深水,正仔仔細細地剖析著他的每一層偽裝,好似穿透了皮膚和血液,直達骨骼深處,讓他無所遁形。 他結巴道:“謝謝……餅,餅干你吃了?” 寧栩目光沉沉,恍若隔著一道屏障:“吃了,味道不錯?!?/br> 咚咚咚,咚咚咚。 景文聽到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聲,大腦一片空白。 他攥著滿手心的汗,咽了口口水:“除了餅干,你……有沒有看見其他東西?” 不對啊,那封信明明是壓在餅干里面的,只要打開盒子就能看得見,難道他沒看到? 寧栩淡然道:“沒有?!?/br> ——還真沒看見? 景文心里的石頭猛然落了下來,一時間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望,他好像不想他看見而尷尬,又似乎在隱隱期盼著他看見。 “哦,那是送你的情……送你的禮物?!彼麚狭藫项^,最終還是沒敢說出“情人節(jié)”三個字。 還是慫了。 活了十八年,景文經歷過無數大小場面,卻從來沒有哪一刻這么慫過。 房間里安靜了下來,寧栩沒有再說話。 景文估摸著他應該吃了餅干就把盒子扔了,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阿姨讓我上來叫你吃飯?!?/br> “好?!睂庤螯c了點頭。 景文覺得氣氛怪怪的,“那我們現在下去?” “嗯?!?/br> 正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寧栩出聲叫住他:“等一下。” 景文停了下來,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心臟砰砰亂跳。 房間很暗,只開了兩盞壁燈,難怪他剛進門時就看不清寧栩臉上的表情,兩人中間隔了一段距離,對面的身影顯得愈發(fā)模糊。 景文又開始沒來由地緊張,好似預感到了什么。 “怎么了?”他聽見自己干巴巴地開口。 寧栩沉默許久,語氣平淡地說:“也沒什么,只是想跟你說一聲,我明年可能就要去燕中讀書了,我知道你不喜歡燕中,估計我們以后見面的機會不多?!?/br> 他剛開始說第一句的時候,景文的腦袋還是懵懵的,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直到越來越后面,才品出了他話里道別的味道——明明幾個小時前,他還在問自己想考哪所學校,現在倏然就變成了一場道別。 “我高中三年沒什么朋友,轉了三次學,幾乎沒法跟別人長期相處。”寧栩看著他慢慢地說,口吻顯得略微客氣疏離,“謝謝你拿我當朋友,雖然以后可能相隔很遠,我也仍然會記得我們相處的時間?!?/br> 他定定地望著門口的身影:“希望我們能一直這么好,幾年后可以參加你的婚禮,到時候一定要邀請我啊?!?/br> 末尾那句,帶著一絲強行的笑意。 景文一點點回味過來,如果前面那番話顯得沒頭沒腦,那么最后這句指向性未免太強了。 ——他看了那封情書。 他在婉拒他。 盡管早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景文的心還是被重重地揍了一拳,突如其來的心梗幾乎將他溺斃,站在原地好一會兒發(fā)不出聲音來。 空氣陷入短暫的安靜,寧栩深呼吸了幾次,手里揪著的抱枕已經皺作一團。 他第一次這么當面拒絕一個人,心里有種說不上來的滋味——絕對不算好受的滋味。 他暗中看了看景文的表情,等待著他的下一步動作,會惱羞成怒嗎?還是假裝無事發(fā)生? 他腦海里亂糟糟的。 當看見那封情書的時候,第一眼就是冷,傳遍全身的冷。當年的事情好像在重復發(fā)生,如同一個魔咒般附在他身上,以至于他只看了一眼,就像扔燙手山芋一樣把情書扔了出去。 過了很長時間,他才撿起那封信,接著看下去。 和那封差點要了他命的情書不同,景文的情書不是毒藥,而是細水長流的清泉,筆觸中流露出自然又熱烈的心意,那是少年人最真誠的告白。 這一次,不是惡作劇。 也不是想致他于死地的利刃。 那一刻,他不知道自己是否猶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