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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說我一句試試 第78節(jié)

    有那么兩次,景文去cao場時,都看見周子程在寧栩旁邊指導他動作,心里漸漸有些不開心起來。寧栩怕他多想,便沒有告訴他周子程知道了他們的事。

    連續(xù)幾個晚上,景文回宿舍后都悶悶不樂。

    舍友調侃他:“馬上要國慶了,怎么著,要和女朋友異地所以愁眉不展?”

    另一個舍友嘲笑:“傻逼吧你,他倆是一個地方的,肯定要一起回去?!?/br>
    “阿文,國慶一起出去浪唄?”第三個舍友搭住他肩膀。

    “邊兒去,人家忙著約會,才沒空跟你浪?!?/br>
    景文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別來煩我?!?/br>
    “真要異地啊?”舍友八卦地問,“還是吵架了?”

    男生宿舍鬧哄哄的,正在這時,景文的手機響了,是景國全打來的。

    他起身去樓下接電話,在寂靜的黑夜中難得點了支煙,薄薄的煙霧盤旋在黑暗中。

    “喂,爸,干嘛?”他聲音沙啞地問。

    那頭安靜了片刻:“講話方便嗎?”

    “方便,在樓下?!?/br>
    景國全的語氣聽上去很沉重,完全沒有一點輕松:“我現(xiàn)在跟你說的事情你聽好了,這段時間仔細想清楚,等國慶回家必須給我一個答復?!?/br>
    景文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隨手滅了煙。

    景國全說:“自從你爺爺上次住院之后,身體真的查出了問題,中風加上一些基礎疾病,這陣子一直住在醫(yī)院?!?/br>
    “什么?”景文大震,這才想起來老人家確實有段時間沒給他打電話了,他急道,“在哪家醫(yī)院,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告訴我?”

    景國全鎮(zhèn)定道:“你奶奶不讓跟你說,以為慢慢治療能好起來,現(xiàn)在雖然中風好了但是得療養(yǎng)很長時間,他已經(jīng)完全沒有精力管公司了?!?/br>
    景文聽見中風好了才松了口氣,同時又覺得他的話有點怪怪的。

    “小文,你爺爺之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見你繼承家里的產業(yè),你也知道我們家現(xiàn)在的情況,要往新行業(yè)發(fā)展,管理層人手必定是不夠的,你在外面玩夠了,也該回來了。”

    景文慢慢握緊手機:“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大二之后就向學校申請遠程學習,或者提前修滿學分,然后來公司實習,我會親自帶你熟悉一切。”景國全沉著聲說。

    景氏在燕中的總部距離清大很遠,如果照他說的這樣,那十有八九很難兼顧學業(yè)。

    景文咬了咬牙:“我媽知道這件事嗎?我奶奶知道嗎?”

    景國全冷酷地說:“你覺得她們需要知道什么?她們只會讓你自己在外面瞎混,看起來是對你好,實際上就是見識短淺!我明確地告訴你,因為你爺爺?shù)牟。笆瞎蓶|人心不穩(wěn),我現(xiàn)在急需要一個最親近的人,來幫景氏一起穩(wěn)住大局。”

    他和張麗莉最大的矛盾,一是在于兩人的婚姻觀,二是在于對景文的教育方式。

    張麗莉從小散養(yǎng)景文,任憑他和別的小孩一樣摸爬滾打,回來再教他各種為人處世的道理,在理想上總是放任他自己追逐,大事情全部交給他自己決定。

    而景國全在金錢上從來不短他,可以說是大把往他身上砸,但遇到事總是把最壞的一面擺在他面前,將自己已經(jīng)決定好的事情施加給他。

    兩人各有出發(fā)點,各有原因,誰都不愿意讓步。

    景文眉頭緊皺:“你讓我先見一見爺爺再說,我想知道他的意思。”

    景國全冷冰冰地說:“見不見有什么區(qū)別?你還不明白現(xiàn)在的頭等大事是什么嗎,需要我再說幾次?”

    “爸!”景文真的惱了,“你連爺爺在哪里都不告訴我,我憑什么要聽你的?你口中的大事,和我心里的大事永遠天差地別!”

    景國全重重地哼了一聲:“總之,國慶后給我答復,不要試圖去問你媽和你奶奶,我既然這么說一定有我的辦法,你好好想想我的話?!?/br>
    他稍微軟下來一點:“你是我兒子,我自然不會害你?!?/br>
    景文憤怒地掛斷電話,在原地繞了兩圈,氣得直喘氣。

    他立刻打電話給他爺爺,然而響了很多人都沒人接。

    不死心地又打給了張麗莉,這次倒是接通了。

    “小文,怎么了?”張麗莉正在做臉,含糊不清地問道。

    景文壓著聲音說:“媽,你知道爺爺在哪里嗎?”

    “你爺爺?不是在燕中嗎?我也不清楚,我正和你艾阿姨在國外玩呢?!睆堺惱蛎曰蟮?,“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景文一時間不知道到底是景國全在框他,還是張麗莉真的一無所知。

    “沒什么,你好好玩吧,媽?!彼q豫了幾秒,最終還是掛了電話。

    他爺爺奶奶就連管家的手機都沒人接,看來要想弄明白原委,只有去見景國全了。

    他認識的人里面有個醫(yī)院院長的兒子,便給那人打過去,讓他查一查燕中各家療養(yǎng)院,剛剛結束通話,就收到了寧栩的消息。

    [我在宿舍,你沒事的話過來一趟。]

    景文呼出一口氣,回復了個“馬上”。

    沒多久后,他拎著一個便利店的袋子敲響了寧栩的房門。

    “進?!崩锩嬲f。

    景文推門進去,果然看見他在畫圖。

    他把袋子放在桌上,輕聲說:“給你帶了點夜宵,晚上餓的時候吃點,別畫太晚?!?/br>
    寧栩轉頭看他:“坐吧,我有事要跟你說?!?/br>
    景文疑惑地坐下來,只聽他道:“你別裝得若無其事的樣子,你爸剛才都告訴我了?!?/br>
    “他告訴你了?”景文難以置信地重復了一遍,“他為什么會跟你說?”

    寧栩抿了抿嘴:“也許是想讓我勸勸你?!?/br>
    景文直覺景國全別有深意,只是不知道他這深意從何而來,又為什么要跟寧栩說,難不成他知道了什么?

    他的臉色微微凝重,半天沒吭聲。

    寧栩靜了一會兒,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其實我覺得景叔叔說得也并非沒有道理,從一開始我就覺得你報考土木有點懸。景文,你家情況和我家不同,我爸媽本身就是做設計起家的,我爸三十五歲以后才開始做生意,我學這一行也算是子承父業(yè),可是你為了我報土木,未免有點太可惜了?!?/br>
    景文蹙眉望著他:“你在說什么胡話?忘記我之前跟你說的了?”

    “沒忘,一輩子都不可能忘。”寧栩認真地搖頭,“我只是覺得你該參考一下你爸的話,這只是我的個人建議?!?/br>
    他知道景文和他爸從來都不對盤,只要是景國全的話一概不聽,他讓干什么,景文就反著來,可是事業(yè)不是兒戲,應該盡量考慮對他自己有益的選擇。

    景文沉默了許久,突然勉強笑了笑,那一絲笑容極其難看。

    他再度看向寧栩的眼神有些哀傷:“如果我聽他的,你知道意味著什么嗎?”

    他慢慢地說:“你是要保研的,在這里一待就是七年,而我大二就會離開學校,運氣好的話能畢個業(yè),運氣不好肄業(yè)也說不準,這會讓我徹底和這行絕緣。也就是說從明年開始,我得跟著我爸全國各地跑,時不時還要飛去國外,你想過那樣我們一年能見幾次面嗎?”

    寧栩的喉嚨溢滿酸澀,別過頭道:“你說的都是壞處,凡事有利有弊,好處你考慮過嗎?要是景叔叔說得是真的,那么現(xiàn)在景氏確實需要你,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耽誤了這么大的事。”

    他話音剛落下,景文便幽幽地接了一句:“你是不希望我付出太多吧?!?/br>
    “我每次做這樣的決定,你都會勸我三思而后行,殊不知這是我三思很長時間才做的定奪。在你眼里我就是個不成熟的人,做什么都一頭沖動,不顧前后。為什么你對我付出可以,我對你付出就不行?”

    他的一字一句,都像一根根細繩纏繞在寧栩心上,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你是這樣想我的?”寧栩怔怔地說。

    景文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對我好,但是我不想僅僅是你對我好,我也想對你好……算了,我們今天都不太冷靜,我還是先回去吧?!?/br>
    他坐在椅子上沒有起身,面色委屈地看著寧栩,指望他能挽留一下。

    就像高中時那次他質問為什么找王嵩不找他,寧栩只做了些微挽留,他就義無反顧地留下了。

    可是這次并沒有,寧栩顯然也不高興了。

    他轉回桌面道:“走的時候把門關上?!?/br>
    身后的人停留了好一會兒,最后慢騰騰地走到了門口,帶上門之前低落地留下一句:“記得吃夜宵?!?/br>
    等房間里完全安靜下來后,寧栩在窗邊坐了很久,才打開那個袋子。

    里面放著他喜歡的海苔金槍魚飯團,飯團用模具捏成了小熊的形狀,一個個整整齊齊地排列在卡通飯盒里面,上面還有一張手寫便利貼:【老婆,要好好吃飯哦,多長點rou被我捏捏> <】

    便利店的飯團沒有這種形狀,這是他買來之后自己印的。

    寧栩嘆了口氣,把飯團放到了一邊,苦澀的壓力不減反增。

    第二天,國慶假期來了,他們誰都沒有聯(lián)系誰。

    這一次,兩個人好像又回到了高中時期。

    同樣驕傲的人,同樣有自己的原則,戀愛后第一次不想做出讓步,卻都是出于為對方的考慮。

    第三天,寧栩獨自訂了回蘭江的票,因為走神的原因錯過機票,又趕上國慶高峰期,所以只買到高鐵。

    好在燕中到蘭江坐高鐵不算太遠,他戴上耳機坐在窗邊,沿路看了四`五個小時的風景。

    艾珂和寧博偉都不在家,家里只有一個鐘點工阿姨,每天定時來喂吃罐頭和遛它,并不住在里面,因此回去也怪冷清的。

    寧栩不想那么快回家待著,就把行李寄暫存,然后去蘭高轉了轉。

    高中也都放假了,整個學校安靜又寂寞,國慶過后就是初秋,銀杏樹的葉片漸漸發(fā)黃、脫落。

    看著零星飄落的樹葉,他恍惚間想明白了什么。

    從小到大,他都是個邊界感很強的人,包括在戀愛關系中也是這樣——他認為每個人都是人生過客,有的人陪伴時間長,有的人陪伴時間短,當然這些人都需要去珍惜。

    同理,他覺得別人也是這么想的,他不想讓景文為了一個“外人”去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他應該有他獨特的人生。

    可當他一個人回到蘭江,一個人看這片落葉的時候,這種觀念開始動搖。

    他想起景文描述的,他們可能面臨很久的異地情況,這使得他忽然感到從未有過的寂寥,好像性命中一塊很重要的東西被拿走了一樣。

    或許他之前都錯了,景文從不是他的過客。

    他已經(jīng)一點一滴,把自己寫進了他的生命。

    寧栩呼出一口氣,像是吐出了心里壓著的那塊石頭,去他媽的,管那么多干什么,他開心就好了,何必要為了這些事冷戰(zhàn)。

    他甩了甩頭,決定回燕中后找景文好好談一談,總會有折中的辦法的。

    臨近晚上十點,寧栩才打了個車回家。

    剛到家門口,就看見一個身影蹲在門口,雖然還沒到秋天,但夜風已經(jīng)有點冷了,那人穿著短袖縮成一團,腦袋上的毛支棱得很突兀。

    寧栩心臟突突直跳地走近,看見了老老實實蹲著的景文。

    景文聽見聲音,抬起頭看向他:“你怎么才回來,你們宿管說你早就走了,還有你們家密碼也換了,害得我只能在這兒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