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子英眼神迷糊了一秒鐘，就清澈了起來。她抿著嘴，眉頭夾出個小包包，道：“奶奶生氣了?！?/br>
    衛(wèi)志勇側(cè)頭，往屋子外瞅了眼：“我當(dāng)然知道奶生氣，你剛才說啥咱家要燒起來了，誰放火了，別不是做噩夢了吧?！?/br>
    剛才他們奶聲音這么大，長耳朵的都聽得出來奶奶很生氣。

    “我還希望是做夢呢?！毙l(wèi)子英推了推兩個哥哥：“咱叔放火了，哥，讓讓，我去瞧瞧奶。”

    爺和奶已經(jīng)五十好幾，可經(jīng)不得氣，她得過去瞅瞅，好及時滅火。

    衛(wèi)志勇兩兄弟一臉迷糊，完全不知道衛(wèi)子英在說啥。

    不過兩兄弟也想去瞅瞅周桂那邊的情況，兩人下了床，衛(wèi)志勇直接把衛(wèi)子英背起來，然后三兄妹一起往周桂住的房間走去。

    三兄妹出來晚了一步，剛踏出房間，朦朦朧朧間就看到他們叔，被他爺一拐杖給薅進了屋里。

    緊接著，他們爸就麻利地把門給關(guān)了上，在房門徹底掩上前，他們還瞅見到，奶奶好像伸手了，再然后……就聽到了一聲輕脆的巴掌聲。

    隔著厚厚的木門，他們光聽聲音，就能聽出，這一巴掌有多重。

    三個小家伙，都被這巴掌聲給嚇到了。

    衛(wèi)志勇和衛(wèi)志輝，更是被嚇得動都不敢動。

    他們覺得，事情可能大條了。

    因為……奶奶動手打人了？

    ——好嚴(yán)重??！

    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見奶動手打過人來著。

    最多就是聲音大點。

    上次他們兩兄弟在漲水天去河里抓魚，奶奶也只吼過他們幾嗓子，意思意思提了下掃把。但是現(xiàn)在他們?nèi)⒘讼眿D，都要當(dāng)?shù)氖澹瑓s被奶奶打了。

    叔叔這是干了啥，怎么把奶奶氣成這樣……

    這個問題，不光衛(wèi)家兄弟不明白，睡在堂屋里的劉大山也不明白。

    這個上門幫忙的女婿，這會兒也是驚得不行，兩只眼睛直勾勾盯著房間門，楞是回不過神來。

    倒是晚了一步的蘇若楠知道個中緣由，叫了聲兒子和閨女：“這么晚了，出來湊什么熱鬧，趕緊回屋睡覺，明兒你們還得早起去上學(xué)呢?！?/br>
    衛(wèi)志勇呆呆轉(zhuǎn)頭，問蘇若楠：“媽，咱叔怎么惹奶生氣了？”

    “大人的事，你們別管，回去睡覺?！碧K若楠說著，目光盯在房門上，心里忒不是勁。

    這陳麗干得都是啥事哦。

    是把他們衛(wèi)家當(dāng)冤大頭了還是怎么著，衛(wèi)家男人在對待媳婦的問題，都有點拎不清，依永民的性子，恐怕就是知道了陳麗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他也會……

    哎，家里這段時間怕是不得消停了，婆婆最近恐怕有得煩了。

    衛(wèi)志勇想問問到底怎么回事，但耐何大人們當(dāng)他們是孩子，覺得有些事，不能臟了他們的眼睛，別說看，問都不讓他們問。

    三小的被她媽攆回了屋，為防止他們出來看熱鬧，蘇若楠還在他們的房上，給掛了一個鐵鎖。

    “大嫂，永民怎么了？”堂屋里，昏暗的煤油燈噗嗤亮起。

    劉大山有些局促地看著蘇若楠，同樣，走出房間的陳麗，也一臉詢問地看著她。

    這兩都沒鬧明白，周桂為啥突然生這么大氣。

    蘇若楠看了眼劉大山，笑了笑，然后視線直接越過陳麗，定在了周桂臥房門上。

    屋內(nèi)，周桂雙眼沖血，狠狠地瞪著衛(wèi)永民，剛才那一巴掌，似還沒有解她的氣，抬手又扇了衛(wèi)永民一下。

    “娘……”衛(wèi)永民被周桂給打懵了，抬頭，不明所以的看著周桂。

    周桂壓低著聲音，忿忿道：“別叫我娘，我懷你那會兒，肯定是吃錯了啥東西，不然，咋生出你這么個缺心眼的東西?！?/br>
    “我問你，你和陳麗一起的時候，她，她……”

    周桂說到這里，看了看自己男人和大兒子，有些話羞于說出口，干脆湊進了衛(wèi)永民，低聲問了一問。

    問的是啥，除了衛(wèi)永民，衛(wèi)良峰和衛(wèi)永華都沒聽到。

    她的話一問出來，衛(wèi)永民的耳朵尖就紅了，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娘咋問這個事，那肯定是的?！?/br>
    說是的時候，衛(wèi)永民語氣還十分的篤定。

    “是他媽個是?！毙l(wèi)永民的回答，讓周桂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

    她吐了口濁氣，又是一巴掌拍到衛(wèi)永民的背上：“我咋就生了你這么個糊涂蛋哦，你讀書都讀狗屁股里面去了嗎，這種事，你竟然都分不清楚?！?/br>
    “老大，老大，把信給他，讓他自己看?！敝芄瓞F(xiàn)在不想跟這個倒霉兒子說話。

    陳麗，陳麗……

    狗日的陳麗，竟敢這么坑永民，怎得，以為扒上永民，她被野男人搞大肚子的事，別人就不知道了。

    呸，這個娼婦，想讓永民給她背鍋，沒門，她非撕了她不可。

    周桂氣得不行，一擼袖子，就要去找陳麗算賬。

    手剛擱到門閂上，身后，衛(wèi)良峰和衛(wèi)永華就急呼道：“永民，永民……”

    周桂聽到聲音，一側(cè)頭，就見衛(wèi)永民捏著信，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在住后倒。

    她驚呼一聲，雙腿一滑，趕忙退回去，一把抓住要摔到地上的衛(wèi)永民。

    “老二，老二，別嚇娘……”一撈到人，周桂焦急地趕忙喊。

    而衛(wèi)永民……

    衛(wèi)永民這會兒雙眼渙散，眼前一片黑，腦袋里全是信上，陳麗和一個男人在招待所幽會的內(nèi)容。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他心心念念這么久才娶進門的女人，竟，竟在答應(yīng)和他交往前，還曾有過這些事。

    “永民，永民，說話，別嚇娘?！笨粗芄疬@會兒是真的被嚇到了。

    她完全沒想到，衛(wèi)永民知道消息后，會是這種反應(yīng)。

    衛(wèi)永民這會兒情況很不好，手攥得緊緊的，一張少年人的臉，因著忽來的消息，都變得有些扭曲了。

    “娘，娘，讓，讓我緩緩?！?/br>
    衛(wèi)永民大口呼吸，緩了好久，才痛苦的出聲。

    兒子能開口說話了，周桂提著的心，終于放了下去。

    剛才他那樣子，真真是把周桂給嚇?biāo)懒?，生怕他因為這個事，傷了心神，一蹶不振。

    這種情，他們甘華鎮(zhèn)上就有過兩起。

    一個男的，一個女的，男的跳河死了，女的瘋瘋顛顛，見到男人就撲。

    兒子再氣她，也是從她肚子里面爬出來的，再怎么樣，她也不希望衛(wèi)永民和那兩個人一樣。

    “好，好，你緩緩?！?/br>
    周桂這下子，是不敢再說啥了。

    扶衛(wèi)永民坐到床沿上，然后愁著眉心，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他。衛(wèi)良峰抽著煙，也是攢眉愁眼，兩口子神情都很難看。

    他老衛(wèi)家沒做啥缺德事啊，咋就攤上這起子事呢。

    還有那個陳麗，這么算計永民，她這是想干啥，想讓他們老衛(wèi)家給她養(yǎng)孩子嗎？

    屋內(nèi)，因著衛(wèi)永民忽來的變化，氣氛頓時變得沉寂起來。

    衛(wèi)永民痛苦地抱著頭，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但這會兒，這個才二十三歲的男人，卻是忍不住哭了。

    說起來，衛(wèi)永民是真喜歡陳麗。

    雖然陳麗比他大了五歲，但二十歲那年，他作為小舅子第一次去jiejie衛(wèi)永紅家的時，便將那跳著腳，打黃角樹嫩芽吃的人，給印了在腦海中。

    第一次見面，他腦里就崩出了想娶她的念頭。

    他觀察了她兩年，然后慢慢接近她，直到兩年后，才開始正式向她表明心意。

    她拒絕了，卻又沒有將話說的得太死，他以為他有希望，哪知等到希望來后，才知道，這根本就不是希望，而是絕望。

    她怎么可以這么騙他……

    衛(wèi)永民回想著和陳麗確定關(guān)系那日發(fā)生的事，越是深想下去，他心就越沉重。

    這沉重里，還透著絲不甘。

    因為，他已經(jīng)從冬月發(fā)生的那件事上，想明白陳麗對他，到底是什么態(tài)度了。

    為什么要這么待他，他對她那么好，她為什么要騙他。

    臥室里的動靜，到底是傳到了堂屋外。

    堂屋里守著的三個人，聽到內(nèi)里衛(wèi)良峰和周桂幾個的聲音，都以為出了事，忙不迭跑到老兩口的臥室前，拍起了門。

    “永華，沒事吧?！碧K若楠焦急地盯著門，出聲問。

    衛(wèi)永華怕媳婦擔(dān)心，隔著門說了句：“沒事?！?/br>
    說著，衛(wèi)永華垂眼，看著一息間頹廢的弟弟。

    哎，這都什么事哦……弟弟咋就眼瞎的，看中了陳麗這么個人。又不是所有知青都能和若楠比，現(xiàn)在這事，可難辦了。

    他和陳麗可是領(lǐng)了結(jié)婚證的，這個媳婦，可不是說不要，就能不要的。

    “娘，讓我先和陳麗談?wù)劇！毙l(wèi)永民沉默許久，雙眼緊緊一閉，悶聲道。

    “談？”

    周桂一聽還要談，手一抬，就想給他兩巴掌，可瞅著他萎靡的模樣，又怎么都打不下去了。

    周桂把手放下：“你心里是個啥想法？”

    衛(wèi)永民抱頭，痛苦道：“不知道，娘，你讓我和她談?wù)劙伞！?/br>
    兒子長大后，這還是周桂第一次瞧他有這種神情。

    當(dāng)娘的始終是犟不過兒子。

    周桂還能怎么辦，無奈嘆了口氣，坐到床沿邊：“談吧，你們談吧?！?/br>
    兒大不由娘。

    兒子什么德性，她會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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