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不知道對視了多久，千言萬語都無可奈何，只能憑借彼此眼睛里傳遞的信息感受著對方的存在與溫暖。

    姚歆睿的父母與親戚朋友告別之后，拍了拍姚歆睿，示意姚歆睿準備回家?？赡芤驗槟菚r父母都太疲累，又或者母親故意忽略掉了姚歆睿楞在原地的身影，并沒有看到姚歆睿的目光里孤孤單單站在她對面的賀佳琪。

    姚歆睿轉(zhuǎn)身離開前，開口卻無聲地說：「小琪，再見，你好好的。」她知道，賀佳琪會讀懂她的唇。

    賀佳琪在姚歆睿轉(zhuǎn)身之后，無聲地回復(fù)：「睿睿，對不起，我愛你?！挂ь]看見，可感受到心里隱約傳來的疼痛。

    賀佳琪一直目送著姚歆睿的背影消失在模糊的視線里。摸了摸褲兜，想要看一下手機，卻發(fā)現(xiàn)手機被自己放在客廳的茶幾上，沒有帶出來。「糟了。」賀佳琪暗暗地想。

    賀佳琪覺得自己最近肯定是因為戀愛了，所以腦袋變笨，總犯一些低級錯誤。

    回家之前賀佳琪還是繞到了旁邊的餐廳，想要僥幸地問一下自己的午餐是不是還沒送上樓。

    餐廳老板和賀佳琪父母是熟識，看著賀佳琪來，自然多了幾分親切。已經(jīng)給賀佳琪打包好的餐點放在柜臺上，只是老板在等自己餐廳的伙計回來給賀佳琪送上去，誰知道遇上了堵車，所以餐點就延遲了一些。

    看著賀佳琪自己來問詢?nèi)〔?，老板還特意道了歉。賀佳琪拿著午餐向老板道了謝，轉(zhuǎn)身小跑著回了家。剛進門，自家的固話就聒噪的響個不停。賀佳琪沒來得及放下手中的餐點，就趕緊去接電話。

    「餵？賀佳琪！你是不是偷偷跑出去了？！」沒等自己說話，就聽母親動怒的語氣在耳邊響起。

    「mama，我只是下樓去拿午餐了?！官R佳琪有點心虛但語氣自信地說道。

    「不是說給你送上樓嗎？為什么自己下去？！」母親不信。

    「因為已經(jīng)過了午餐的時間，沒有等到，我又很餓，就只能下樓自己去問，結(jié)果老板的伙計堵在路上，就耽擱了呢?！官R佳琪心平氣和地解釋著。

    「那你的手機呢？為什么是關(guān)機狀態(tài)？給你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打不通?！鼓赣H之所以不相信，是因為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聯(lián)系到賀佳琪。

    賀佳琪才想起自己忘記把sim卡換回來，只能再一次撒謊說：「手機昨晚忘記充電了，今天一直在看書，手機可能沒有電自動關(guān)機了吧?！?/br>
    「賀佳琪，最好是這樣！好好看書吧，就這樣?！鼓赣H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唉，最近自己到底怎么回事，總是犯錯?！官R佳琪摸了摸額頭，暗自想。

    換sim卡之前給姚歆睿發(fā)了一條信息，告訴她自己家里有事不能去上晚自習了，晚上宿舍見，有急事的話，給自己手機發(fā)信息。

    換下sim卡，賀佳琪覺得自己自從認識了姚歆睿，好像整個人都變得膽大包天起來。之前從來不會和母親說謊，從來不會因為一個人違背家里的意愿，更不會只為了與這個人聯(lián)系而不辭辛苦地把手機卡倒來倒去......

    姚歆睿接到賀佳琪的短信，沒有回復(fù)，不知道是在賭氣，還是在委屈，只是和一旁的母親說：「mama，晚上的晚自習我不想去了，您能不能幫我和蔣老師請假？」母親照顧著姚歆睿的低落情緒，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姚歆睿不僅僅是因為祖父的離開，也是因為已經(jīng)習慣了賀佳琪陪伴在身邊，她不想要自己一個人孤單地上晚自習。

    最終結(jié)果就是高一一班全勤出席，當然除了姚歆睿和賀佳琪。

    不知情的同學們自然也有所議論，「這兩個人平時像連體嬰兒一樣，現(xiàn)在連晚自習都一起翹掉啊，膽子可真肥。而且，姚歆睿還是班長呢，真是『以身作則』的好榜樣呢。」

    當然，姚歆睿沒聽到同學們的議論。

    賀佳琪也不知道姚歆睿因為自己的缺席，晚自習請假了，卻在走進校門之后發(fā)現(xiàn)前面姚歆睿的背影。姚歆睿落寞地低著頭，手一甩一甩的，像小孩子在耍脾氣一樣。

    晚自習還沒下，校園里靜悄悄的。

    賀佳琪快走幾步，剛好伸手夠到了姚歆睿一甩一甩的手，一把握住。姚歆睿在被人拽住的一剎那，下意識地想要掙脫，差點就喊出聲來，卻在下一秒感受到從掌心傳來熟悉的觸感，她喜歡的專屬味道傳入鼻尖，意識漸漸放松下來，任由身邊的人十指緊扣著。

    姚歆睿鼻子酸酸的，本就覺得委屈的她，身旁真的站著被自己一直期盼的人，緊繃的情緒瞬間崩盤。賀佳琪意識到姚歆睿的異常，輕輕轉(zhuǎn)手抱住身邊人，兩個人只有兩天沒見，可對彼此的思念卻像是過了好久好久。

    姚歆睿的任性和無助在賀佳琪面前無處遁形，也只有在賀佳琪面前，姚歆睿可以做個肆意撒嬌的孩子。

    「小琪，小琪...我討厭你?！挂ь？谑切姆堑乇磉_著自己的想念。

    「睿睿，我在呢，不要討厭我，因為我愛你?！官R佳琪輕拍著姚歆睿的后背說道。姚歆睿微微偏頭，溫熱的唇帶著眼淚咸咸的味道貼在了賀佳琪的唇上。

    雖然夜晚的校園燈光昏暗，但難免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安著紅外攝像頭。礙于此，姚歆睿只是停留了兩秒，在賀佳琪耳邊說了一句：「小琪，我也愛你。你別生我氣好不好？」

    可能相愛的人，總是會患得患失的吧。

    得到的時候，害怕失去；真正失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曾經(jīng)有多美好。

    「我不生氣，對你，沒辦法生氣。」賀佳琪回應(yīng)道。

    賀佳琪沒有問姚歆睿為什么不上晚自習，不用問，她都明白。

    下課鈴聲響起，校園里慢慢嘈雜起來，兩個人也加快腳步走向宿舍樓。

    洗漱過后，賀佳琪自然地走進202，李晶看了賀佳琪一眼，欲言又止，李晶的欲言又止被賀佳琪盡收眼底。

    賀佳琪知道李晶礙著姚歆睿在，不好說話。自己看了看李晶，指了指門外，李晶會意和賀佳琪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冈趺戳?？晶姐，是不是有事情和我說？」賀佳琪同李晶站在樓梯間的暗處問道。自己和李晶的關(guān)系本不遠不近，但早已被當作202一員的她，關(guān)系自然也是進了一步。

    「佳琪，也沒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最近你和歆睿多註意一些，班里同學們的非議越來越大了。歆睿在校園里還是有一點知名度的，一旦不慎，怕是會傷及到你們兩個人。這話我不能和歆睿說，但我知道你能明白的。」李晶對著賀佳琪直言不諱道。

    賀佳琪一直都覺得李晶好像明白她和姚歆睿之間的感情，而這一席話也正驗證了自己的猜想。「晶姐，謝謝你。我明白，我近期會多註意一下的。」賀佳琪感謝李晶的理解和默默地支持。

    「嗯，那我先回去了。歆睿家里的事我也猜到了，今晚你還是陪她吧?？雌饋恚ь５那榫w還是很低沉，還有兩天期中考試了，讓她好好調(diào)整狀態(tài)。歆睿只要用心，不是問題的。」李晶體諒道。

    賀佳琪站在原地想，「再不控製，她和姚歆睿的關(guān)系怕是真的紙包不住火了。期中考試之后要找睿睿商量一下，自己不能總是留宿202。況且母親已經(jīng)說會讓自己盡快搬離宿舍，要讓姚歆睿趕緊適應(yīng)沒有自己的宿舍生活才好?！官R佳琪草草地把自己寢室床上的被子攏了攏，又到了202，腳步有點沉重，不知道以后該怎么和姚歆睿開口，姚歆睿沒有察覺到賀佳琪的變化。

    各個寢室都陸續(xù)熄燈了，姚歆睿的寢室也不例外。只是賀佳琪寢室的室友，偶爾會挑燈刷題，從樓梯間里還是可以看到微弱的亮光。

    無獨有偶，二十多分鐘后，舍管臨時查寢。

    一般情況下，舍管不會在大家睡著之后查寢，因為會影響同學們的睡眠?？善斖?，舍管們沒有任何征兆地出現(xiàn)在每一個樓層，手里拿著手電筒一一篩查，確認每一個人都安穩(wěn)地躺在自己的床上，沒有人違規(guī)地夜不歸宿。高中住校，偶爾男生泡網(wǎng)吧，打游戲或是酗酒，會被舍管抓現(xiàn)行，也正是因為這樣的情況多了，舍管才會搞夜間偷襲。

    當舍管查到賀佳琪寢室的時候，并沒有留意賀佳琪的被子有什么異常。但賀佳琪的室友看舍管在外張望，心虛地突然關(guān)了燈，而自己還坐在書桌前一動不動。這樣的舉動恰巧引起了舍管的懷疑。

    已經(jīng)抬腳準備離開的舍管，重新點亮手電筒逐一在四個床上照了一遍，賀佳琪之前偽裝的被子這才露了陷。舍管在門外使勁用聚光的手電筒晃了晃賀佳琪床頭的位置，見沒有動靜，又用手電筒晃了其他兩個睡著的室友。睡眼惺忪的室友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都從床上抬起頭氣憤地看著門外的舍管抱怨：「干什么呀這是，大晚上的?！?/br>
    這一抱怨，剛好證明賀佳琪根本就不在自己床上。如果在的話，就會像其他人一樣被手電筒的光驚醒。門外的舍管開始敲門，黑暗里坐著的室友不敢開門，可越不開門，舍管敲門的聲音就越大，直到聲音大到把好幾天沒有睡好，終于在賀佳琪懷里睡著的姚歆睿吵醒。

    「小琪，外面怎么了？」姚歆睿輕輕推推也已經(jīng)迷迷糊糊的賀佳琪。

    「不知道啊，都這么晚了?！官R佳琪的意識還沒有回籠。

    門外舍管不僅敲門聲越來越大，而且還激動地用很大的聲音說著，「開不開門你們，女生都敢夜不歸宿了現(xiàn)在。」室友經(jīng)不住舍管的催促，打開了反鎖的門。

    進了門的舍管聲音并沒有壓低，「賀佳琪？賀佳琪呢？！」質(zhì)問著賀佳琪的室友。

    開始的時候不敢說話，直到舍管威脅因為賀佳琪夜不歸宿，寢室所有人全部記過的時候，其中一個人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賀佳琪，賀佳琪沒有夜不歸宿?！?/br>
    「沒有夜不歸宿？那她人呢？！」已經(jīng)到這個份上了，舍管是不會罷休的。

    「賀佳琪，賀佳琪她，她在對面姚歆睿的宿舍?！沽硪粋€室友啞著聲音，有點顫抖地說。

    舍管聽了，橫沖直撞地走到對面姚歆睿的寢室，「通通通」地砸著202的門，也就是這個時候，賀佳琪這才也意識到這吵吵鬧鬧的聲音是為了自己。

    姚歆睿被驚地一下子從床上坐起來，手心里都是汗。她知道換寢雖然不像夜不歸宿那么嚴重，但也是違規(guī)的，而如今被舍管抓住，賀佳琪怕是要被記過了。那時姚歆睿都忘記思考舍管發(fā)現(xiàn)兩個人睡一起會怎么想，更忘記顧及從他人嘴里傳出的兩個人睡一起會怎么樣，只是擔心賀佳琪會被記過。

    「怎么辦，怎么辦......」姚歆睿一時間沒了頭緒。賀佳琪意識過來，沒時間思考，先姚歆睿一步下了床，開了門。

    但已經(jīng)晚了，202的其他三個人已經(jīng)被吵醒。整個一層樓甚至部分其他樓層的寢室都被舍管夸張的行為吵醒，亮起了燈。一些好事者，甚至還開了門，站在了走廊里張望。

    「賀佳琪，你不好好在你自己的寢室里待著，跑別人寢室來干什么？」舍管絲毫不客氣地說道。

    「舍管，對不起，是我的錯，我這就回寢室?！官R佳琪想要盡快息事寧人。時間耗得越久，事件傳播的就會更廣，知曉的人就會越多，到時候真的沒辦法收場了。

    「站住，解釋清楚，你跑姚歆睿床上干什么去了？」舍管不依不饒的質(zhì)問著，話里話外地諷刺著。

    「舍管，賀佳琪是因為我的要求才去陪我的。你要記過就記我的吧！」在賀佳琪猶豫不決，尋找措辭的時候，姚歆睿的聲音在自己后面?zhèn)鱽恚Z氣里沒帶一點感情，干澀干澀的。

    「喲，這兩個人還替彼此說話，都到這個節(jié)骨眼上了，不說實話，你們倆都記過?！股峁茈m說是履行職責，可語氣里就是帶著嘲笑。

    賀佳琪剛想要辯解，姚歆睿上前一步擋在了賀佳琪面前，身體的角度剛好擋住了姚歆睿握著賀佳琪手腕的左手，說道：「舍管，今天的事情是我的錯。賀佳琪真的是應(yīng)我的要求來陪我的，因為我祖父這周去世了，我很難過也很傷心，不敢一個人睡，所以才讓賀佳琪來陪我的。請您高抬貴手，如果真的要記過，那就記我的吧?！挂ьＵf著，眼淚嘩地就下來了。姚歆?？薏皇且驗閼峙掠涍^，而是因為心如刀絞地覺得自己是個不肖子孫，祖父剛剛?cè)胪翞榘玻缃駞s要成為自己開脫的借口。

    「爺爺，孫女不孝，求您原諒。但小琪真的不能因為我而被記過。爺爺，您會體諒孫女的吧，孫女以后再給您賠罪。」姚歆睿心里充滿愧疚，越哭越兇。

    舍管看著在自己面前認錯的姚歆睿，沒了剛才的洶洶氣勢，又看了一下走廊里越來越多的人，提高了聲音說道：「你們看什么看，都回去休息。你們兩個也各回各屋，基于事出有因，不再追究，下不為例?！蛊渌寺犃硕稼s緊回到自己寢室，鎖了門，害怕舍管找茬。

    姚歆睿只是緊了緊握著賀佳琪手腕的手，轉(zhuǎn)身回了202，哢嗒一聲鎖了門。

    舍管看了還站在原地的賀佳琪，沒說話，走了。

    賀佳琪猛烈地一陣咳嗽，這才意識到自己只穿著睡衣，站在根本沒有暖氣的走廊里。

    姚歆睿關(guān)上門，聽著門外賀佳琪止不住的咳嗽，靠著門一點一點滑坐在地上，抱著頭，一言不發(fā)。寢室里的三個人紛紛下了床，站在平時一直都很照顧她們的大姐身邊，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只有李晶嘆了一口氣，給姚歆睿身上披了一件衣服說道：「歆睿，上床休息吧，身體要緊，有什么事明天再說?！挂ь｜c點頭說：「你們?nèi)ニ桑驍_你們休息了，對不起。」

    過了幾分鐘一步一挪地走回床上，蒙住了頭。

    賀佳琪推門走進了自己的寢室，也是一語不發(fā)。

    室友們雖然認為不關(guān)自己事，賀佳琪幾乎都不是自己寢室的一員，可終究覺得好像出賣了賀佳琪似得，一個個也不敢說什么?！笡]事了，睡覺吧。」賀佳琪像是對著空氣說了一句，室友們瞬間沒了愧疚感，轉(zhuǎn)身睡去。

    上床之后，賀佳琪被沒有溫度的毯子冰的一震，頭深深地埋在枕頭里，哭了一整夜。姚歆睿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像利刃一樣一刀一刀戳在賀佳琪的心上，而賀佳琪又怎會不知道，那對姚歆睿意味著什么。

    經(jīng)過今晚，明天醒來，該變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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