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一夜未眠的姚歆睿頂著像熊貓一樣的黑眼圈起了床，準備出門洗漱。剛打開202的門，就看到同時拉開對面寢室門的賀佳琪。

    姚歆?？吹劫R佳琪的時候，身子定在原地很久。一是因為這是三個多月之后第一次賀佳琪沒在自己身邊醒來，一大早從寢室走出，讓姚歆睿有片刻的不適。二是因為賀佳琪紅腫的眼睛，刺痛了姚歆睿的心。她希望她可以保護賀佳琪，她以為和她在一起的賀佳琪會有許多特殊的優(yōu)待，但那都僅僅只是自以為，賀佳琪受的委屈其實都來源于自己吧。

    「早~」賀佳琪輕輕地關上門，對姚歆睿說。賀佳琪看著姚歆睿的黑眼圈，不用問，姚歆睿也沒睡好。

    「小琪，我......」姚歆睿話到嘴邊，卡住了，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睿睿，沒事的，都過去了，去洗漱吧，嗯？」賀佳琪安慰道。

    姚歆睿點了點頭。

    兩個人并肩走到洗漱間，互相看了看彼此，氣氛尷尬。兩個人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可都對昨晚的事情無法釋懷。姚歆睿無法釋懷的是自己的不肖和賀佳琪的委屈，而賀佳琪無法釋懷的是姚歆睿的保護和對未來的擔憂。

    過了幾分鐘，住在同一層的一些同學也進了洗漱間，抱著洗漱用具的兩三個女生用探究好事的眼神看著在洗漱的姚歆睿和賀佳琪，嬉笑著低聲討論著昨晚發(fā)生的事情。其他人聽到也是用不懷好意的眼神望著兩個人，一些過分的，甚至還用手指在背后指指點點。

    賀佳琪和姚歆睿把一切都看在眼里。

    賀佳琪洗漱完，不動聲色地離開了洗漱間。

    姚歆?？粗R佳琪的離開，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眼神變得冷冽。抬起頭用從未露出的敵對眼神盯著好事者，無聲勝有聲讓周圍的人閉了嘴。好事者受不了姚歆睿的眼神，私自散開，各自洗漱去了。那是姚歆睿為了賀佳琪第一次面露兇色，從來都溫暖和善的她，在那個時候第一次意識到別人指指點點對自己的影響，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原來流言是這樣的可怕。本就對人際關系十分敏感的姚歆睿，更是對于這些流言蜚語毫無抵抗能力。

    俗話說，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高中宿舍樓住的都是青春期的女孩子，正值八卦的鼎盛時期。如果口水可以淹死人，那么最容易被溺死的時期可能就是在還沒有長大的時候。盡管，也許她們說的事情不完完全全是編纂。

    可那時候，好事者不知道謠言的三人成虎，當事者不明白非議的眾口鑠金。

    「小琪，對不起，因為在我身邊，還要讓你承受這樣的心理壓力?？墒?，你可不可以不要離開我，有你，我才有全世界?！鼓晟俚囊ьＴ谛睦锬砬螅梢圆辉诤跛说难酃?。只要賀佳琪在，她就可以忽略所有人的對自己的評判。

    至少她以為她可以。

    兩天后，期中考試如期而至。

    本來就有考試綜合征的姚歆睿，加上背負著的巨大壓力和失去祖父的悲傷，更是無法專心應考，加之三個月沉浸在愛情甜蜜里的忘乎所以，根本沒有心思學習。

    成績出來，姚歆睿從入學的前幾名掉到成績單的最后幾位。賀佳琪沒有這么嚴重，成績不上不下，只能說過得去，卻不再出眾?？粗煽儐蔚囊ь＃缬蓄A料，但一直都是尖子生的自己看著姚歆睿三個字出現(xiàn)在成績單的最后幾列，終究難以一下子接受。

    連續(xù)三個月在課業(yè)上一次又一次遭遇滑鐵盧，被挫敗感吞噬的姚歆抱著心情也不是很好的賀佳琪哭出聲音?！感＄?..小琪，怎么辦...爸爸mama會失望的吧，我怎么這么不爭氣?！?/br>
    姚歆睿明明知道是自己沒有用心，而且那時候的功課難度一旦落下，就真的很難補回來，自己心里比誰都清楚。雖然傷心難過，依舊難以放下與賀佳琪一起度過的每一分每一秒。也許姚歆睿是自作自受，在最應該努力的時候，蹉跎時光，失去自我，可誰沒有因為荷爾蒙而沖動過呢。

    「睿睿，想哭就哭吧，哭完擦干眼淚我們一起奮斗，我們一起努力，好好學習考上理想的大學，我們一起離開?！官R佳琪從那一刻也清楚的意識到，如果兩個人不能有光明的未來，現(xiàn)在的一切都是泡影?！敢欢ㄒ膭钜ь?，讓姚歆睿從沉溺在自己溫柔鄉(xiāng)的現(xiàn)實里走出來，否則這樣下去，別說未來可期，預想的未來都不會來?！官R佳琪的想法真的實施起來，就是另外一番模樣了。

    那時的她們，年少無知，不經(jīng)世事。為了愛情，不顧一切；因為無知，所以無畏。

    幾天之后，蔣老師召開高一一班家長會，姚歆睿負責組織安排。那是第一次高一一班全體家長見到姚歆睿，其中一些家長之前對姚歆睿有過一面之緣或是有所耳聞。

    高一一班是一個大的班級，蔣老師不僅對學生要求嚴格，對家長會的規(guī)格和過程也有著嚴格的把控。在這樣的老師手下做事，姚歆睿耳濡目染地管理班級時有了小蔣老師的樣子。就算姚歆睿心思放在賀佳琪身上一大半，自小的歷練也可以將一個并不算小型的會議安排的井井有條。

    高一一班本就特殊，學生的家長非商即政，在云濱市都小有名氣，再不濟的也是國企資深員工。所以，無論是會議前的準備，接待各位家長的禮儀，還是會后的整理，都需要準備完善。整個過程蔣老師都看在眼里，覺得姚歆睿是個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好好培養(yǎng)，未來肯定不可限量，而且姚歆睿這樣出眾的表現(xiàn)給每一位家長留下了深刻印象，當然這里面也包括賀佳琪的母親。

    姚歆睿在會議開始前，坐在高一一班門口逐一為前來的家長簽到。姚歆睿剛接待完張怡的父親，對著下一位前來的家長說：「下一位，請問您是誰的家長，請在花名冊姓名旁邊標註。謝謝?！拐f完帶著標志性微笑看向對方。

    來人是一位與自己母親年齡相差不多的女人，中等個頭，微卷的短發(fā)，穿著知性。兩眼神采奕奕的，可以從樣貌中看到時光留下的痕跡，依舊掩飾不住的大氣和魅力。「你好，我是賀佳琪的母親?！箒砣司従忛_口，聲音柔和沉穩(wěn)。

    姚歆睿接待了那么多學生家長，淡定自如。唯獨聽完這句話之后，感覺自己的心跳立刻加速，攥著筆的手心開始出汗，不知道是心虛還是緊張。自己清楚賀佳琪的母親肯定聽說過自己的名字，如今在這種情況下見面，自己就算緊張也不能失態(tài)。

    姚歆睿左手在桌下狠狠掐了自己一下，讓自己淡定下來說道：「阿姨，您好。我是姚歆睿。」說完，姚歆睿覺得好像哪里不對，之前怎么沒給別的家長介紹自己，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填了一句：「高一一班班長?！拐f著還站了起來放下攥著的筆，禮貌地伸出右手，像成年人一樣等待著賀佳琪母親的握手。

    賀佳琪母親見到姚歆睿一氣呵成，還略顯青澀的動作，伸出右手回握了一下，開口道：「姚歆睿，久仰大名，今日一見，果真是不一樣呢?！?/br>
    這句話怎么好像似曾相識，蔣老師也說過？

    「阿姨，您先進去休息，成績單已經(jīng)放在各個同學的座位上了，可以先看一下，稍后蔣老師就到?！挂ьＵf道，說完自己就想咬掉自己的舌頭，成績單成績單，可惡的成績單。自己的成績真的是，讓任何人看了，自己都會被看不起的吧，畢竟高中是以成績論英雄的地方。

    在家長會之前，姚歆睿知道母親會來。之前打電話告知母親成績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問母親會不會因為嫌丟人而不來家長會。母親得知姚歆睿的成績，沒有批評，只是說，「睿睿，不用擔心，mama會去的，無論你這次成績如何，mama都會像之前一樣坐在第一排，因為你一直都是mama的驕傲?！挂ьＢ犕赀@句話自己跑到墻角，哭了很久，沒有告訴賀佳琪。

    這與愛情無關，與打小母親無條件的支持和鼓勵有關。無論自己的選擇是什么，母親都會站在自己的背后；無論自己做錯了什么，母親都會大度寬容的原諒。

    姚歆睿的母親其實早就到了，一直站在樓梯間的角落里看著自己的女兒游刃有余地處理著大大小小的事情，很欣慰看著自家女兒的成長。一次考試的失利，算不得什么，希望這次的失利反而可以成為激勵姚歆睿奮發(fā)的信號。

    直到看到自己女兒對賀佳琪母親時的自亂陣腳，心里沉了沉。「小孩子始終是小孩子，什么事都會掛在臉上?！鼓赣H了解自家女兒的德行。

    「姚歆睿?！鼓赣H顧著姚歆?，F(xiàn)在的班長身份，沒有叫睿睿。

    「mama！您來啦?！挂ь：荛_心地站起來迎接，看著母親的笑容，對母親的內疚感不減只增。說完，從桌下拿出準備好的礦泉水遞給母親，有點愧疚地說：「mama，不知道要開多久的會，先備著吧。幫您不爭氣的女兒簽個道吧。」母親一直都知道姚歆睿周道孝順，接了過來說：「沒事的，我還坐老師面前，哪怕你是最后一名，我也以你為傲！」

    待所有的家長簽到完畢，姚歆睿蓋上筆帽，從桌下拿出了另一瓶礦泉水，忐忑地走向賀佳琪的母親，說道：「阿姨，這是賀佳琪拜托我?guī)Ыo您的水?！?/br>
    姚歆睿撒謊了，這其實就是自己給母親和賀佳琪母親準備的。

    「謝謝你?！官R佳琪母親把水接過來說道，賀佳琪母親自然也明白這是姚歆睿對自己示好的信號?！负⒆邮莻€好孩子，懂事有禮，接人待物，工作能力還這么好。如果不是因為賀佳琪是自己女兒，自己還挺喜歡這孩子的。只可惜成績這么差，還帶壞了自己的寶貝女兒?！官R佳琪母親想著，其實自己不反感姚歆睿，甚至還有點喜歡，可一想到自己女兒和姚歆睿的那些紙條，好感便一掃而光。

    蔣老師在這個時候走進了班級，姚歆睿之后和蔣老師簡單說了幾句話就默默退到了門外。終究自己沒辦法面對自己那搬不上臺面的成績，深深的挫敗感再一次襲來。

    后來高中畢業(yè)后，姚歆睿回憶起那天的家長會，覺得自己笨拙又好笑。像是戀愛中的人第一次見對方父母一樣無措，想要展現(xiàn)自己最好的一面。然而，在賀佳琪母親眼里，只是小孩子的無知和鬧劇而已。

    錯的時間，錯的地點，甚至是錯的性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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