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不好，榮譽單位稱號也會沒了。

    此事涉及團體利益和榮譽，大伙兒自然埋怨周文，又遷怒周謙黃美蕓。周謙作為親爸還能咬牙堅持，黃美蕓就有些撐不住 。故而一回到家里，她就對著方娜等人一通哭泣。

    7月天在水房工作，的確很辛苦，更何況她還挺了個大肚子。

    一整天下來，她的衣服是汗了濕，濕了汗，衣服發(fā)絲都粘巴巴貼在身上讓人十分難受。

    她不懂周文說的大道理，她只知道不能一直這樣，故而又對著周文哭道：“小叔子，就當(dāng)二嫂求你，你就去跟廠長道個歉服個軟。本來公家的事情也不用咱們小老百姓管。東西賣的便宜也好，貴也好，又跟咱們有什么關(guān)系？說一千道一萬，賣的再貴咱家也拿不到一毛錢?？扇羰堑米锪祟I(lǐng)導(dǎo)，我和爸身體就真要扛不住了。”

    他們小老百姓管那么多干啥？吃飽喝足不就行了么？

    方娜瞅了瞅一言不發(fā)的小兒子，又看了看頭發(fā)絲都被汗?jié)竦亩合眿D，嘆了口氣道：“老三，你今日跑了一天，可有章程了？媽不是替你二嫂說話，這事兒你要是不能兜底，索性就去服個軟?？偛荒芤恢边@樣半吊拉著，苦的也是你嫂子和你爸?！?/br>
    王安樂悄悄握了握周文的手，以示鼓勵和安撫。

    只要是對的，好壞她都愿意相陪。

    但也的確不好連累別人，更何況二嫂子還懷了身孕，本就艱難。

    “服什么軟？婦道人家懂什么？老二家的，誰明天再故意使喚你，你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肚子喊疼。我倒要看看誰敢擔(dān)這個責(zé)任?！敝苤t喝了半瓷杯涼茶，氣道。

    他服軟一輩子，到頭來還是被人當(dāng)爛泥踩。

    “爸，可要這樣，那我年底的先進個人不就沒了？”評上先進個人，能得兩個暖水壺和兩斤rou。

    “拉倒吧，你哪年評上了？有他鄭長春在，咱周家就別想冒頭。既然如此，索性咱倆擺爛到底。你是個孕婦，我是個老頭，真把人累壞了，就讓咱家四個孩子和你媽去廠門口哭去。咱周家人就是太要體面才被人欺負(fù)成這樣。我算是想開了，索性不要臉，咱自家人活個痛快。有你爺爺?shù)南慊鹎樵?，我給鄭長春十個膽子，他也不敢開了咱？五鋼廠還不是他一人獨大，我爸那些徒弟也還沒死光呢。”周謙素來好面子吃悶虧，沒想到今日自己想通了。

    周文又是好笑又是感動，不過還是說道：“爸，二嫂，你們放心，這事兒我心里有數(shù)。我今日也跑了一天，差不多有了定案。最遲不過本周五，保證讓你們揚眉吐氣。二嫂，你要是身體扛不住，就開個病假回來休息。缺勤這幾日的錢，我私人補給你?！?/br>
    周武自然不同意，哪有當(dāng)嫂嫂的跟小叔子拿錢的道理。

    “老三，你心里有數(shù)就好。二哥二嫂沒本事，只能賣苦力。但是哥曉得，這事兒要是成了，咱家也能落到好處。一家人，既然能同甘，肯定也能共苦。你既然有了章程，就好好做。哥信你?！?/br>
    “老三，大哥也信你?！?/br>
    “小哥，meimei也信你?！?/br>
    家中兒女團結(jié)一致，讓方娜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晚間

    周謙想了想，悄悄尋了周文問話。

    “臭小子，大衛(wèi)今天火氣哄哄離開，是不是你悄悄做了什么？”周謙年輕時候也算見過些世面，中午一進食堂就差不多知道問題所在了。

    “爸，還是你聰明。我只是告訴大師傅，老外喜歡吃豬蹄肥腸雞爪子豬血啥的。怎么，這幾道菜全做了？呦吼，干得漂亮??！”

    “你小子倒是個不吃虧的。可不就全做了，一塊好rou都沒，全是腸子爪子之類的。”周謙好笑地?fù)u了搖頭，轉(zhuǎn)身回去睡覺。只是一想著鄭長春氣個半死還不知曉問題出在哪兒，他竟覺得格外解氣。

    胸口積壓多年的那團子悶氣也消散了那么一絲絲。

    果然他也只是個俗人啊。

    ......

    “媳婦，我不在家的時候，你住得習(xí)慣么？”周文說著又摸了摸王安樂的腳丫子道：“老大夫藥方開的好，我看你腳比以前暖和多了，而且也不冒濕汗了?！?/br>
    王安樂身體虛弱，就算是夏天，雙腳也比常人溫度低，而且還容易出腳汗。

    “自己家，你說習(xí)慣不習(xí)慣？”王安樂側(cè)躺在床上，腦袋磕在手肘處，目光落在周文火熱大手上。聽他這般說，不由挑眉一笑。

    周文正坐在床尾給媳婦做腳底按摩，聽了此話，忙笑著附和道：“對對對，媳婦說的對，這兒就是咱家?！?/br>
    “好了，癢兮兮的?！?/br>
    “再揉會兒，促進促進血液循環(huán)。對了，我看你也別做奶茶了，天太熱，小心中暑。”

    “做奶茶不累，就是茶葉快不夠了，剩下的得用在葛家婚宴上，如今我是想做也做不了。不過我想做姜撞奶試試。不然閑在家里也無聊。媽什么事情都不讓我干，估計把我當(dāng)成小侄女了，連碗都不讓我洗。我心里特別不好意思，可我又不咋會來你推我趕的那一套?！?/br>
    “別多想，等我閑點就給媽幫忙。到時候咱倆一起孝順爸媽。”

    “哼，你也不怕把我慣壞了。小心我養(yǎng)成習(xí)慣，懶你一輩子，看你到時候怎么哭?！?/br>
    “好媳婦，你再哼一聲。真好聽，我就喜歡慣著你，懶一輩子我也樂意?！闭f著，又湊過去親了親王安樂，只是王安樂嫌棄他的手在腳上摸過，把他手推得遠(yuǎn)遠(yuǎn)的。

    兩人玩笑一會兒，周文洗漱完畢后躺在床上道：“媳婦，等我把大衛(wèi)這個事情忙完，咱再去城隍廟走走。對了，你還沒看過大海吧，咱再去趕個海。”鄭長春個蠢貨，要是他肯配合，事情早就解決了。

    “滬市也能看得見大海嗎？啊啊，我想去，超想去。會跟課本上寫的一樣嗎？金色的沙灘？五顏六色的貝殼？能吹響的海螺？對了，還有紅紅的珊瑚?！蓖醢矘匪查g來了興致，當(dāng)即起身盤腿而坐，又問了周文好些跟大海有關(guān)的事情。

    他們坎子村位于贛省南部地區(qū)，有高山茂林，能見江河湖泊，就是從沒聞過海風(fēng)氣息，從沒見過大海波瀾壯闊。

    此時聽周文說要去看大海，睡意瞬間沒了。

    “有有有，都有。咱們到時候多撿些貝殼回來，做成風(fēng)鈴寄個爸媽?！?/br>
    “在帶小桶過去挖蜆子，不過蜆子性寒，咱們到時候少吃一點點?！?/br>
    “鐵板魷魚也好吃?！?/br>
    “要是有鮑魚，就跟排骨一起燉湯好給你補一補?！?/br>
    “蒜蓉蒸扇貝也不錯?！?/br>
    “海膽雞蛋也鮮美。你可以多吃點。”

    “啊啊啊啊，你好討厭，我都流口水了?！蓖醢矘坊沃芪牡母觳?，悶著嗓子嚎叫道。因著過分激動，衣領(lǐng)微微松開，雪白的肌膚晃亂了周文心神。

    既然沒有睡意，那就做個睡前運動吧，也能促進血液循環(huán)。

    隔壁，不小心聽了墻角的方娜也有些無語，這臭小子還要不要人睡覺了，把她肚子里的饞蟲也給引了出來。

    得了，明日去找老曹問問，她記得老曹家里好像還有些干魷魚，明天拿雞蛋去換點。

    到時候給小兒媳婦做個魷魚干燒rou。就是不曉得明早能不能搶到rou。

    突然，方娜又聽見小兒媳婦嬌嬌喘了一聲，當(dāng)即老臉通紅，心內(nèi)暗罵道：

    “哎呦，個混小子，大夏天也不嫌熱?！?/br>
    “真是，兩個哥哥加起來也沒他一個人能折騰?！?/br>
    “小兒媳婦身體嬌嬌弱弱的，也不曉得疼惜些。個莽小子，明個得罵罵他。”

    “不行，不行，明天一早就把床挪個位子，得靠著灶披間那邊的墻才行。”

    第12章

    7月12日，周四，晴

    弄堂里的人見王安樂跟個小貓崽子似的圍著方娜打轉(zhuǎn)，不免覺得好笑。隔壁曹嬸子知曉她愛吃海貨，就樂道：“趕明兒讓周文帶你去趕海，新鮮的才好吃嘞?！?/br>
    “嗯，等他忙完了就去。”王安樂笑得有些靦腆。

    曹嬸子看了愛得不行，又想著自己閨女還在鄉(xiāng)下受苦，就問道：“小王，嬸子問你，考大學(xué)難么？”

    “嗯，很難。要不然我也不可能考了三次呀?！比舨皇侵芪膯为氶_小灶，光靠自己可就懸了。

    曹嬸子嘆了口氣，“雖然難，但你好在熬出了頭。我家閨女下鄉(xiāng)7年了，跟你家周文一年下的鄉(xiāng)，不過一個朝南，一個朝北。上個月寄信回來，說沒考上大學(xué)，哭得不行。”

    閨女跟周武同歲，都25，但人家周武孩子都要有三個了。

    她閨女還被困在黑省，也不知道何時是個頭。

    弄堂里，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就是對門劉家的經(jīng)太吵了些，今日何花跟劉帥好像還起了矛盾，夫妻兩個一個冷眉，一個怒目，半點笑意都沒有。

    戴琳挎著個籃子從巷尾走來，笑對王安樂道：“小王，聽講你弄的姜撞奶又滑又嫰又香，月底你玉蓉姐成婚，我想著多弄些稀罕玩意。跟上次一樣，你幫我弄點兒？就是嬸子家里雞蛋少，聽講你愛吃海貨，正巧我家里還有些干鮑魚，就給你送一籃子過來?！?/br>
    方娜見戴琳給的干鮑魚品相不錯，就應(yīng)了下來。

    誰曉得事情辦完，戴琳還不走人，說什么準(zhǔn)女婿家里的幾個孩子過來玩，都是些文化人，跟她這個老婆子沒話說，就拜托周家的雙雙和王安樂去坐會兒，說說話。

    莫名其妙，哪有外人陪客的道理？王安樂自然拒絕，“嬸子，我聽不大懂滬市話，就不去湊熱鬧了?！?/br>
    “我也不去，我還得在家里看書呢?！敝茈p雙高考落榜，如今是家里閑散人員。前幾天因著小兒媳婦剛回家，方娜就沒壓著她讀書。但這孩子真是一點不自覺，天天憨吃憨玩，書本翻都不翻，積了厚厚一層灰。

    如今的大環(huán)境找工作十分困難，縱然雙雙有個高中畢業(yè)證，卻連掃大街的工作都搶不到。也有人勸方娜把閨女嫁出去得了，十八歲大姑娘也不小了。

    但是方娜就這么一個閨女，多少有些舍不得。

    依著她的想法，還是考上大學(xué)好?？忌狭舜髮W(xué)，也能往高處尋對象。

    不然高不成低不就的，也難找到合心意的。

    再者沒個工作，一輩子就圍著鍋碗瓢盆轉(zhuǎn)，這哪行。

    考慮到這些，方娜今早化身虎媽，拎著周雙雙的耳朵讓她必須認(rèn)真復(fù)習(xí)，又勞煩小兒媳婦幫忙看著。

    “老方，不是我說你，你管的也太嚴(yán)了。就玩那么一會兒能有什么大不了的？雙雙，小王，走，去嬸子家里坐坐，都是年輕人，你們也能說說話?！?/br>
    “老方，別怪我有好事沒想著你啊。今個我家里來的可都是未婚大小伙子，家世一個賽一個的好。雙雙也老大不小了，你不多為她考慮考慮？要是看對眼了，雙雙還考什么大學(xué)？人男方家里直接幫她把工作安排好，一點兒不用你們愁?！?/br>
    說罷，戴琳扯著王安樂的胳膊就想將她拖過去玩，只是這人力道重，又一下子沒抓好，直接揪住了王安樂手臂上的軟rou。

    怎么都說王安樂是個嬌小姐呢？就是因為她皮膚過分的白嫩敏感，稍微施點力氣就能留下紅腫印子。

    “啊，嬸子，好痛。”王安樂痛呼出聲，眼眸瞬間涌出淚花，半濕的睫毛微微低垂，在臥蠶下方留下濃淡陰影。

    戴琳瞧了一眼，咂舌暗道：“真正是個嬌花美人?！?/br>
    “老戴，你干什么？下手沒個輕重？你瞧，胳膊都擰紅了?！狈侥认破鹜醢矘芬滦湟豢矗D時心疼不滿道。

    她平時都舍不得碰一下嬌兒媳婦，倒讓老戴欺負(fù)上門了。

    方娜板著臉，直接揮手?jǐn)f人。對門錢虹一聽有熱鬧，連忙躥了出來。

    “老戴，老方，怎么了？說出來我給你評評理?！?/br>
    戴琳哪曉得王安樂竟然是塊嫩豆腐做的，摸不得碰不得。她也沒用什么力氣，怎么就紅了？

    “沒什么事兒。就是老戴家里來了客人，找年輕人過去說說話。也是湊巧，我家里沒人有空，這不正跟老戴解釋的么?！?/br>
    “嬸子，謝謝你了。我meimei準(zhǔn)備考大學(xué)，工作的事情暫時不考慮。”王安樂低著頭，軟聲補充道。

    錢虹一聽跟工作有關(guān)，連忙問了清楚。待聽說老戴便宜外孫帶人來玩后，連忙道：“老戴，你這事做的不敞亮，咱幸福里就老周家有人??？得了，我家老二在家閑著，我這就喊他下來?！?/br>
    也不待人拒絕，錢虹扯著嗓子對著三層閣里的劉帥道：“老二，你戴嬸子家的外孫子來了。就是親爸是局長的那個，你下來陪著說說話。”

    嗨，老周一家子笨蛋，讓她撿了個巧兒。

    戴琳無奈，只能帶著劉帥過去說話。

    見劉帥身后再無旁人，鄭澤林直接起身，輕笑道：“呂老大，看來你面子也就一般般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