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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度嬌寵 第45節(jié)

    謝慈笑得更粲然,放下茶盞,從窗戶望下去,終于遠遠地看見了北齊使團的人馬朝這邊過來。不止謝慈一行人在看,還有好些文人也在看,他們之中,大多數(shù)也是為了這位傳聞中的北齊六公主而來。

    “來了來了,北齊使團的隊伍過來了?!?/br>
    謝慈聽見了這聲,便與田杏桃一道走近窗邊,看見北齊人的隊伍浩浩蕩蕩經(jīng)過。隊伍正中,有一輛黑漆金頂?shù)鸟R車,墜著朱色紗帷,其中影影綽綽地透出道美人身影。

    但隔得太遠,還看不太清楚臉。

    “這便是北齊六公主吧?似乎真是位美人呢?!睒窍碌奈娜巳缡钦f。

    “可惜看不清楚臉。”

    ……

    正說著,忽然有一陣風吹來,將那朱色紗帷吹起,露出了馬車中的真容。

    一時間,眾人都沉默下來。

    只見那馬車中的女子明眸皓齒,一身碧綠的衣裙襯得人十分靈動。

    謝慈摸著下巴,一點都不謙虛地說:“我覺得她沒我漂亮?!?/br>
    田杏桃也跟著點頭:“嗯嗯,我也覺得?!?/br>
    謝慈這話只有田杏桃能聽見,但樓下不知是誰在說:“這美是美,可……我覺得,謝慈謝姑娘更美些?!?/br>
    他們的議論聲太大,坐在馬車中的六公主也聽見了。

    她微微蹙眉。

    第48章 第四十八

    她想說他們大燕人真沒禮貌,平頭百姓竟然當街議論她一個北齊的公主。倘若這是在北齊,她一定叫人把他們通通拉出去砍頭??蛇@是在大燕,臨行前,父皇特意叮囑她,收斂些性子,不許鬧事。

    可這些人實在過分,議論她的容貌便也罷了,竟還說她不夠美。

    六公主伸手撫上自己白嫩的臉頰,柔滑細膩,她自幼便是美人胚子,從小被無數(shù)人稱贊美貌,父皇甚至贊譽,她是北齊最漂亮的明珠。

    他們口中的那位謝慈又是何許人?當真比她還要美貌么?她是不信的,她更傾向于相信這些人不過是在嫉妒,他們大燕人一向狡猾,嘴里沒什么真話,她才不信呢。

    六公主余光瞥向大燕的街巷,還算繁華熱鬧,聽聞他們大燕有位武寧王,是當今大燕皇帝的外甥,芝蘭玉樹,風流倜儻,且年紀輕輕,十分有本事,至今還未娶妻。她有些期待見到這位武寧王。

    北齊使團的隊伍浩浩蕩蕩走遠了,要去往皇城附近的臨朔行宮,那兒是此次弘景帝為北齊使團準備的住處。

    北齊使團經(jīng)過后,街巷的熱鬧漸漸散去,安靜下來,只余下稀稀拉拉的一些聲音,在意猶未盡地在談論此事。

    “聽聞北齊此次是來和親的,依我看呢,他們是被咱們打怕了,要求和了。”

    “也難說,北齊人狡猾,誰知道這是不是他們的陰謀詭計,要我說啊,咱們就不能答應他們和親?!?/br>
    “話也不能這樣說,若是不答應和親,北齊人說不定會說我們傲慢,以此為由打仗。咱們生活在盛安,是不會被打仗影響,可那些生活在邊境的百姓日子可不好過,唉,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安定下來,大家都過上和平的生活?!?/br>
    謝慈回身至竹榻上,捏著杯盞抿了口茶水,熱鬧看過了,留在這兒也沒意思。謝慈問田杏桃:“杏桃,咱們?nèi)ス涔浒桑俊?/br>
    田杏桃嗯了聲,跟著謝慈二人離開清風樓,往胭脂首飾鋪子逛去。盛安繁華,世家貴族的婦人小姐都極愛漂亮,因此這些胭脂水粉首飾衣裳的鋪子有生意做,便開得多,他們的東西更新迭代也快。

    今日謝慈來時,又上了好些新品,其中不乏有討謝慈喜歡的。已經(jīng)入秋,擷芳閣的秋季新衣也早已經(jīng)在籌備,待籌備好了,便會送去她府上。

    謝慈逛了會兒,挑了大包小包,又不容田杏桃拒絕地給她也買了一堆。

    “從前那會兒是咱們剛相識不久,如今咱們感情深了,自然不必在意那些流言蜚語。你必須得收下,你若是不收,那我可會生氣的。”謝慈軟硬兼施,“你瞧這匹湖水綠的料子,多襯你啊,好看的。好了,就這么說定了,掌柜的,你待會兒將這些送去武寧王府,這些送去梨花胡同田家,一并去王府里支賬?!?/br>
    她安排得妥妥帖帖,不給田杏桃拒絕的機會,田杏桃只好嘆氣道:“謝謝慈慈,那我明日還是做些糕點給你吃?!?/br>
    “好。”謝慈粲然一笑,拉著田杏桃的手往外走,去逛下一家胭脂鋪子。

    胭脂鋪子里沒買到什么滿意的,謝慈的胭脂一向是頂好的,即便連宮里的娘娘,也不見得比得上她。

    她一會兒嫌人家鋪子里的胭脂香味不夠好聞,一會兒又嫌人家用起來不夠舒服,最后只道:“我有一盒特別喜歡的,香味兒不濃不淡,特別好聞,用起來也很順滑舒適,你若是喜歡,我趕明兒差人給你送些去?!?/br>
    田杏桃只得又道謝:“謝謝慈慈?!?/br>
    越和謝慈接觸,田杏桃越覺得謝慈性格其實挺好的。大抵因為她自幼什么都不缺,因此十分樂于分享,即便是她自己特別喜歡的東西,若是田杏桃說喜歡,她也愿意讓給她。甚至會在平時出去的時候,像照顧小雛雞一樣照顧田杏桃,盡管自己在面對謝無度時,也是個愛撒嬌的嬌滴滴的小姑娘。

    與她熟識后,便會發(fā)現(xiàn)她其實也沒什么架子,甚至于在街上見到可憐的乞丐,還會命婢女給人家買些吃的,再給點錢。頂多……也就是有時候有些大小姐脾氣??墒沁@樣一個千嬌百寵長大的姑娘,有些大小姐脾氣又如何呢?

    田杏桃抬頭看謝慈,瞥見她輪廓分明的側臉,白嫩無暇的臉頰在陽光之下,像鍍了一層光彩。田杏桃低下頭,臉又紅了。

    與田杏桃從胭脂鋪子出來,要掉頭的時候,沒成想又遇上謝迎幸?guī)е九畟兂鰜怼?/br>
    謝慈看見她就煩,露出個不耐煩的表情,當即要拉著田杏桃離開,“好晦氣?!?/br>
    被謝迎幸叫住:“謝慈?!?/br>
    她今日沒再假惺惺喚她慈jiejie,語氣疏離,謝慈反倒能高看她一眼,但也并不想搭理她。她沒好氣道:“怎樣???”

    謝迎幸眸光晦暗,盯著謝慈趾高氣揚的模樣,不禁想,謝慈這樣直來直去的性格,她知曉她身邊那個最親近的人其實是什么樣的人么?

    她肯定不知道吧,否則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么?畢竟謝無度面對謝慈的時候,對她好得令人嫉妒。

    謝無度這樣緊張謝慈,倘若她告訴謝慈,謝無度的真實面目,謝慈還會像現(xiàn)下這般依賴眷念他么?

    謝迎幸微微啟唇,“你……”

    謝慈挑眉,等待著她的下文。

    但謝迎幸終究沒說,她想起謝無度當時陰森的面目,他說,他不在乎血緣,不在乎親情,他只是因為嫌麻煩……

    “呵,沒什么?!敝x迎幸轉身,沒看謝慈,與婢女離開。

    謝迎幸惜命,她珍惜現(xiàn)在的榮華富貴,還不想死,但相較而言,謝無度看起來實在像亡命之徒。

    看著謝迎幸的背影,謝慈抱怨:“她是不是這兒有毛???干嘛說話說一半?!彼噶酥缸约禾杧ue。田杏桃搖頭,謝慈撇嘴,不想被她影響好心情,便沒將這事放在心上,拉著田杏桃繼續(xù)去街上逛玩。

    大抵因今日北齊使團進京,街市格外熱鬧,連街上的行人都多了些。謝慈與田杏桃逛玩許久,乘馬車經(jīng)過一處街巷時,絲絲縷縷的桂花香氣透過馬車簾櫳,撲到二人面前。

    謝慈挑起簾櫳,抬眼望見街角的一戶人家家中有棵大桂花樹,已經(jīng)星星點點開出黃色小花,那絲絲縷縷的香氣正是由此而來。

    時下正值七月末,再過些日子,便是桂花盛放的時節(jié)。桂花香濃,謝慈很喜歡。

    “好快啊,竟到了桂花開的時候了?!敝x慈探出頭來,找尋街邊是否還有開了的桂花。

    田杏桃笑道:“我去問問這家主人,能否采些桂花,明日給慈慈你做桂花糕吃?!?/br>
    謝慈思量到田杏桃性子頗為沉靜內(nèi)斂,便道:“我與你一塊去吧?!?/br>
    田杏桃感激地笑了笑,但搖頭:“不用,我只是有些不善言辭,慈慈你別總像保護小雞崽一般保護我。”

    田杏桃?guī)е九叭ミ甸T,開門之人有些意外,竟是那位盛安有名的紈绔子弟沈良。

    沈良的父親是刑部侍郎,有自己的官邸,沈良自然也隨父親一道住在官邸之中。那他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兒?田杏桃瞥了眼這宅子,不算大,但乍一看,布置還挺溫馨的……她腦中冒出個想法,這恐怕是沈良在此養(yǎng)了外室,為她置辦的宅子。

    田杏桃與沈良無甚交情,只是見過幾面,聽聞他是個紈绔子弟。即便猜到這等秘辛,也只當什么都不清楚。她低下頭,聲音有些輕:“你好,我方才路過此處,見院子里的桂花開了,請問能否讓我采摘一些,我想做些桂花糕?!?/br>
    沈良對田杏桃有些印象,上一回賞花宴,他見田杏桃被曹瑞搭訕,心道這姑娘恐怕危險了。后來回去的路上,也不知怎的,便發(fā)了善心在她馬車后頭跟著,想著若是曹瑞要對她做些什么,他便替她解圍。只沒想到,謝慈趕在他之前,先替她解了圍。

    后來,便見她與謝慈走得挺近的。

    現(xiàn)下她低著頭,一副小白兔的模樣,沈良故意逗她:“你既然要我院子里的桂花,那這桂花糕是不是也得給我分一點?”

    田杏桃覺得他這話似乎也有些道理,“你……說得有理,那我改日若是做好了,一定命人給你送些?!?/br>
    她臉似乎紅得更厲害了,沈良不再逗她,側過身命人給她打落了一兜桂花,用籃子兜著,給她。

    “咯。”

    田杏桃接過,道謝,“明日我做好了,一定會給你和……送過來的?!?/br>
    她聲音低,沈良沒聽清楚后半句,不過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揮揮手,便合上了門。

    田杏桃長舒一口氣,小跑著回到馬車上,“好了?!?/br>
    謝慈見她臉紅,知道她與陌生男子說話便會臉紅的毛病,打趣道:“怎么?這戶人家的主人竟是個玉面小郎君?”

    田杏桃搖頭,臉色更紅:“慈慈?!?/br>
    “好啦,我不打趣你了。”謝慈及時收聲,與田杏桃離開。

    待馬車漸漸走遠之后,不遠處的駿馬才緩緩走出,馬上一個翩翩兒郎,生得十分英俊,但若是細看,便能發(fā)覺他的長相與大燕人有些不同,更為粗獷些,身量也更高大些。

    此人正是此次隨北齊使團一道出使的北齊五皇子,司馬卓。

    司馬卓望著馬車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隔著簾櫳,只在小窗一瞥,也知那馬車中所坐的是位大美人。

    他舔了舔下唇,露出些癡迷的目光,吩咐自己身邊的下屬:“你去打聽打聽,方才那馬車中所乘坐的是什么人?!?/br>
    下屬得了令,當即去辦。

    “殿下,方才楊大人來傳話,說是請殿下速速回臨朔行宮,莫要生什么變故?!?/br>
    司馬卓不耐煩地說:“本皇子知道了,真煩。難不成我們北齊還怕他們大燕不成?”

    北齊近十年皆是敗績,鮮少打勝仗,但十年前的光輝榮耀仍刻在每個北齊人的心里,沒人對如今的局面服氣。就連這次北齊送公主來和親,在北齊朝堂之上也是反對聲居多,但北齊皇帝執(zhí)意要求這和。

    司馬卓心中不滿極了,他覺得自己的父皇到底是年紀大了,人老了,膽子都變小了,畏首畏尾。司馬卓話音落地,下屬低下頭,不敢多言。司馬卓看了眼一旁的下屬,按耐下心中的煩躁,“走,回去。”

    司馬卓今日沒與北齊使團的大隊伍一起行動,而是選擇了自己單獨行動,先一步進了盛安城,在北齊使團到來之前,他早已經(jīng)在盛安城逛了一圈。

    不得不說,如今大燕的確有所發(fā)展,不再是幾十年前那副模樣,他們的都城十分繁華,百姓生活富庶,安居樂業(yè)。但那又如何,他們富庶起來了,難道北齊沒有進步么?更何況,北齊人一向驍勇善戰(zhàn),而大燕人并不擅長于此,他們過去這些年打不過大燕,并非因為大燕有多么厲害,不過是他們運氣好罷了。

    他司馬卓可從來不怕大燕。

    司馬卓與下屬回到臨朔行宮時,正趕上弘景帝派人來慰問北齊使團。

    “諸位貴客遠道而來,今日還請好好休息,明日夜里,我朝圣上會在宮中為各位舉行宴席接風洗塵?!闭f話之人正是恭親王。

    慰問北齊使團的人選不能太過卑微,否則容易被北齊人挑刺,說他們不尊重北齊。卻也不能太過身份尊貴,否則北齊人會以為,他們多害怕北齊,多看得起北齊。

    思來想去,便落到了恭親王頭上。

    恭親王是弘景帝的哥哥,是親王,身份自然不低,但他沒什么實權,平日里不過是個閑散王爺。恭親王接這差事時,笑呵呵的:“能為圣上分憂,是臣的榮幸,臣自然不會覺得辛苦?!?/br>
    司馬卓看來人拄著拐杖,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樣,似乎很好欺負,不由得在心中輕視幾分,他走近,故意嘲諷道:“怎么大燕皇帝就派個瘸子來接待我們?”

    恭親王也不惱怒,仍是樂呵呵的模樣:“這位便是北齊五皇子吧,果真英勇無比?!彼坪跻稽c沒有被侮辱到。

    司馬卓一拳打在棉花上,只覺得沒意思,轉身在高背椅上坐下,傲慢的姿態(tài)十足,“還有什么事嗎?沒事你可以走了?!?/br>
    恭親王搖頭,帶著人走了。待出了臨朔行宮,恭親王身側的內(nèi)侍沉下臉道:“這些北齊人可真不要臉,竟還如此傲慢,王爺也真是好脾氣?!?/br>
    恭親王笑了笑:“讓他說兩句也沒什么,左右平日里說我的人挺多的?!?/br>
    他說著,笑著看向自己右手拄著的拐杖與瘸了的腿,似乎是無甚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