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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67節(jié)

    從縣城往周邊鄉(xiāng)鎮(zhèn)逃命而來的人驚惶大喊,尖叫聲刺破了雪夜的死寂,睡夢(mèng)中的鎮(zhèn)民也被驚醒,胡亂裹上衣物抱起孩童就要往外跑。

    一開門卻是一把雪亮的刀劍送進(jìn)了胸腔。

    死不瞑目的男人叫屋外的匪徒一腳踢開,屋內(nèi)的婦人抱過孩子往角落里躲,手上的孩子卻被強(qiáng)行闖入的匪徒一把丟開,獰笑著扯著婦人的頭發(fā)把人往床榻上拖……

    很快整個(gè)臨安鎮(zhèn)便也火光滔天,孩童的哭聲和山匪的喊殺聲猙獰又刺耳。

    火光里,有一人坐在高頭大馬上,冷眼望著山匪廝殺劫掠,垂眸看著死狗一樣被自己拎在手上的清平縣縣令,懶洋洋開口:“那個(gè)女人,家住哪兒?”

    劉縣令從得知山匪趁征兵征走了縣里的壯年男子,開始攻打清平縣,想也沒想就帶著全家老小逃,本以為這伙人屠.殺縣城百姓便夠了。

    怎料馬車跑出十幾里地,卻還是叫這人騎馬追了上來。

    此刻他渾身是血,又被放在馬背上顛了一路,早就被嚇破膽了,只一味地哀求道:“小人不知,小人當(dāng)真不知……”

    第57章

    裹著焦臭味的熱風(fēng)融化了夜幕里還沒飄落的飛雪。

    哪家稚子赤腳哭嚎著從燃著熊熊大火的家中奔出,在雪地里沒跑兩步就被山匪砍到在地,迸出的鮮血濺到了隨元青坐下的馬蹄。

    他手中把玩著一柄閃著寒光的匕首,居高臨下看著劉縣令:“不是你一手策劃的綁我平反民之怒么,我當(dāng)日在清平縣折了多少人,今夜便百倍千倍討回來?!?/br>
    他用匕首拍拍劉縣令的臉,嗤笑:“那青鬼面具人的身份你不知曉,你府上那綁了我的丫鬟,你也不知?”

    刀鋒陡然向下,在劉縣令身上開了一道口子,劉縣令頓時(shí)殺豬一樣嚎叫。

    隨元青慢條斯理道:“現(xiàn)在知道了么?”

    劉縣令為了貪功,平息清平縣暴.亂后,對(duì)外說是自己與下屬謀劃的綁了隨元青一行人,眼下方才知道怕了。

    他肥胖的一張臉哆嗦著,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小人當(dāng)真不知那女子家住何處,她不是我府上的丫鬟,小人只知她叫樊長玉,是臨安鎮(zhèn)上一屠戶女,求世……”

    山匪中有一疤臉漢子馭馬走來,隨元青眼神一變,在劉縣令脫口而出“世子”二字時(shí),一刀抹了他脖子,將人從馬背上扔了下去。

    疤臉漢子聽說隨元青要找一個(gè)女人,不快道:“五弟,你逮這軟骨頭縣令,不是說要尋當(dāng)日傷你的仇人么?怎地打聽起他府上丫鬟來了?”

    隨元青揚(yáng)唇笑了笑:“我那仇人,便是這縣令府上一丫鬟?!?/br>
    疤臉男人一聽,面上神情才驟松,卻暗含威脅道:“以十三娘的脾性,你在外邊若有什么紅粉知己,她必是留不得的?!?/br>
    隨元青笑意不達(dá)眼底:“大哥說笑了,我險(xiǎn)些葬身魚腹全拜那女人所賜,這仇是無論如何都要報(bào)的?!?/br>
    疤臉男人望著倒在地上死透的縣令,“弟兄們?cè)绨芽h令府上搶了個(gè)干凈,沒瞧見個(gè)會(huì)武的丫鬟,你駕馬追出十幾里地去逮人,也沒找到那丫鬟,她還能飛天遁地不成?”

    他說著看向隨元青:“咱們把清平縣搶掠一空,轉(zhuǎn)頭薊州府那邊肯定會(huì)出兵圍剿咱們,得盡快回清風(fēng)寨才是?!?/br>
    言外之意便是不想他再尋那女子。

    隨元青扯了扯韁繩,制住座下躁動(dòng)的駿馬,唇角掛著一絲淺笑道:“一切聽大哥的?!?/br>
    疤臉男人見他果真不再尋那傷他的女子,心下也滿意了幾分,喝道:“搶完這鎮(zhèn)子就回清風(fēng)寨!”

    隨元青馬背上掛一桿長.槍,一扯韁繩催馬閑庭漫步般跟了上去,有衣衫襤褸的鎮(zhèn)民從暗巷里竄出,他眼都不眨地挑出一抔血色。

    疤臉男人見狀,似乎才全然放下心來,馭馬去別處查看。

    隨元青卻是一手握著長.槍,在馬背上微微低下了頭,問地上被自己挑得半死的人,“樊長玉,家住何處?”

    這個(gè)名字從他唇齒間吐出來,他嘴角多了一絲興味的笑意,帶著點(diǎn)侵略和毀滅的意味。

    找到了那個(gè)女人,想來也能找到那戴青鬼面具的男人了。

    地上的人胸腔處正往外汩汩冒著鮮血,求生的本能讓他顫巍巍伸出手,指了一個(gè)方向:“城……城西……”

    隨元青一夾馬腹,在火光和飛雪中,向著城西而去。

    腰側(cè)未完全愈合的傷口因?yàn)轳R背顛簸,泛起絲絲細(xì)微的痛意,卻半點(diǎn)不減他心中的愉悅。

    臨安鎮(zhèn)比不得清平縣繁華,才從清平縣搶掠了一波的山匪們,吃過肥rou后,對(duì)清平縣這塊瘦骨頭興致索然,基本上只沖著大富之家去搶,一些貧寒人家搶起來格外麻煩。

    大多時(shí)候都找不到什么銀子,得拿刀逼著躲在里邊的人,才能讓他們自個(gè)兒從旮旯角里翻出那些藏得嚴(yán)實(shí)的銀子。

    隨元青駕馬踏進(jìn)樊長玉家所在的那條巷子里,就瞧見橫七豎八倒在巷子里的不少人,有老人也有小孩,他手上拎著個(gè)路上新抓的人。

    想到的獵物或許已叫人捷足先登了,他瞇了瞇眸子,語氣依舊懶洋洋的,卻森冷了下來:“哪一戶是樊長玉家?”

    被他拎在手上的血人哆嗦著指向了巷尾第二家。

    隨元青扔開手上那人,那人以為自己撿回一條命,連滾帶爬就要跑,剛站起來,便叫一柄刀貫穿胸膛,直挺挺倒了下去,地上再添一具尸體。

    隨元青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撿起那柄刀沾上的鮮血,嫌惡掏出帕子擦了擦手,這才邁進(jìn)了樊家大門。

    樊家明顯已叫人翻找過,院子里亂糟糟的,主屋的門也大開著,不像是藏了人的模樣。

    隨元青卻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舉著火把往房內(nèi)去。

    進(jìn)了房,里邊抽屜柜子全打開了,瓶瓶罐罐碎了一地,床單被褥也叫人扯到了地上,顯然是有人為了找藏起來的銀子干的。

    他本欲就此離去,瞧見廚房后邊似乎還有一道門時(shí),稍作遲疑,仍舉著火把走了過去。

    打開那道門,是樊家的后院,一個(gè)豬圈,一口壓著厚重石板的井,還有一張殺豬專用的石凳。

    隨元青掃了一圈,都已轉(zhuǎn)動(dòng)腳步,視線落到了院中枯井上方的石板上時(shí)候,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借著火把的光,可以清楚瞧見枯井上方的石板上覆著一指來厚的積雪,可井沿下邊被石板遮蔽的地上,也覆著厚厚一層雪。

    顯然那石板是后邊才被人蓋上去的。

    為何蓋石板?

    自然井底藏了東西。

    那石板瞧著有上百斤,換做旁人,只當(dāng)這是一口廢棄的枯井,轉(zhuǎn)頭便走了。

    隨元青卻輕輕笑了起來,一雙眼彎成好看的月牙形,似乎心情不錯(cuò)。

    他舉著火把一步一步朝著那口蓋著石板的井走近,腳下的積雪被踩踏發(fā)出清晰的“咔嚓”聲,和著遠(yuǎn)處的哭嚎里,仿佛是踩在了誰心弦上。

    他抬手去揭那石板時(shí),身后有殺意凜然襲來。

    隨元青趕緊朝旁邊一躲,一柄剔骨刀貼著他耳際擦過,釘入了不遠(yuǎn)處的院墻。

    不及隨元青抬眼往剔骨刀飛來的地方看去,躲在屋頂?shù)娜艘殉C健如豹子躍下,手上的放血刀再次直逼他命門。

    隨元青憑借本能躲,奈何對(duì)方手握兩柄刀,一刀削過一刀又橫劈了下來,壓根不給他喘息的余地。

    樊長玉這次是當(dāng)真下了殺心,那口枯井里藏著長寧、趙大娘還有附近幾戶鄰居,她若敗了,她們必死無疑。

    她出刀迅疾且猛,左手一柄砍骨刀,右手一柄可做刀砍也可做劍刺的放血刀,幾乎稱不上什么招式,只一味地求快,壓著對(duì)方被迫防守,絲毫不能反攻。

    隨元青幾番想拔劍,都叫樊長玉的刀勢(shì)給逼得放棄,接連往后退避開她步步緊逼的刀鋒。

    他索性以手上火把做武器,火把被他舞得獵獵生風(fēng),火舌拖曳如同一條橙黃色的綢帶,樊長玉攻勢(shì)不減,逼得他毫無還手之力。

    隨元青不敢以火把去硬碰她手中殺豬刀,只能以火把撞擊刀背或避開刀鋒格擋。

    這樣一來,他格擋便分外吃力,尤其對(duì)方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刀勢(shì)迅猛不說,打了這么久,力道也半點(diǎn)沒收,他虎口也生生被震得裂開,握著火把的手一陣陣發(fā)麻。

    隨元青暗罵這女人是什么怪胎。

    忽明忽滅的光影里,樊長玉一雙眼冷且銳,像是撕咬入侵者的虎豹,帶著不死不休的狠厲,半點(diǎn)不同于初見時(shí)的嬌憨老實(shí)。

    她發(fā)狠的時(shí)候,眼角眉梢莫名顯出一股勾人心魄的勁兒。

    隨元青盯著這張姣好而凌厲的面孔,微愣了一瞬,就是這一瞬,他手上的火把直接被削斷,那柄放血刀狠狠扎入他肩胛,若是對(duì)方再用力一挑,他半條胳膊指不定都能飛出去。

    劇痛讓隨元青瞬間回神,他在樊長玉挑經(jīng)脈前喊道:“你動(dòng)了我,你和井下的人也無望活著出去?!?/br>
    樊長玉刀勢(shì)一頓。

    隨元青瞬間找到了談判的籌碼,道:“你放了我,我也放過你和井下的人?!?/br>
    樊長玉冷喝:“我憑什么信你?”

    正好門外有山匪發(fā)現(xiàn)了隨元青留在巷外的馬,在外邊喊道:“五當(dāng)家的,您在里邊嗎?”

    隨元青傷口處涌出的血濕透了半邊衣裳,他好整以暇挑起唇角:“信不信由你。”

    一切決定都只在瞬息之間,樊長玉在外邊的人找進(jìn)來前,抽出了釘入隨元青肩胛的放血刀,改用一柄小巧的剔骨刀抵在他左邊肋骨間隙處。

    從那里刺進(jìn)去,便是心臟。

    樊長玉低聲道:“我上次就說過,會(huì)讓你見識(shí)到過年豬是怎么放血的,你要是不老實(shí),我這刀子一送進(jìn)去,你總會(huì)比我先見閻王?!?/br>
    她用刀抵著對(duì)方,將人一把拉了起來,一腳踢開井口的巨石板時(shí),在樊家院子里尋人的山匪聽到動(dòng)靜,也往后院找了過來。

    幾個(gè)火把照亮了這方寸天地,一行人瞧見隨元青將一女子摁在墻角處,一塊廢棄的門板倒在地上,似乎方才的動(dòng)靜就是那門板倒地發(fā)出的。

    殊不知,那門板下方蓋著的,正是那柄在隨元青肩胛處搗了個(gè)大洞的放血刀。

    隨元青傷勢(shì)沒好,肩上披著厚重大氅,此刻那女子的身形完全隱進(jìn)了大氅里。

    一群山匪瞧見了,不免心照不宣地笑了起來。

    其中一人道:“我等壞了五當(dāng)家的好事?!?/br>
    隨元青只笑罵道:“知道還不滾出去。”

    他順勢(shì)攔住樊長玉后腰時(shí),樊長玉手中的剔骨刀往前遞了幾分,胸口的的皮rou被淺淺割開一層,刀鋒的寒意抵著皮rou,隨元青到底還是收斂了,那只手虛虛落在樊長玉衣物上,乍一眼瞧著是攬抱的姿勢(shì)。

    他嘴上卻壓低了嗓音調(diào)笑道:“你要拿我做人質(zhì),我不用這法子,如何帶你出去,又幫你瞞過那井里有人?”

    樊長玉不語,刀鋒倒是沒再往前了。

    她狀似羞怯地倚在他懷中,整張臉都被大氅遮去了大半,實(shí)則卻是冷眼持刀抵著他命門。

    隨元青垂眼看著她火光里唯一可見的瑩白耳朵,牙根處泛起一股鉆心的癢意,只恨不能在她耳垂上咬一口,最好是咬出血來,留個(gè)牙印在上邊才好。

    只是這般想著,心底莫名就愉悅了起來。

    他兩次都栽在了這女人手上,一次栽得比一次傷得慘。

    出乎意料地,他并不覺著惱,見慣了對(duì)他順從的女人,這滋味反而怪新奇的。

    像是馴一匹烈馬,他喜歡這慢慢被自己馴服的感覺。

    只是眼前下意識(shí)又閃過他拉著墜樓時(shí)她喚那青鬼面具男子的一幕,牙根處的癢意更甚,他微微垂首,貼近她耳根問話:“那面具男人怎不出來幫你了?”

    樊長玉手中的剔骨刀毫不猶豫往前遞了一分。

    感受到胸口的涼意,隨元青嘴角噙著薄笑,直起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