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18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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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征散漫一抬眸,“殿下似知曉當(dāng)年錦州一戰(zhàn)背后的真相?” 齊旻大笑出聲:“孤如何不知?” 他說著手指魏嚴:“錦州失陷,城民被屠,割地遼東十二郡賠與蠻族,不過都是他魏嚴欲染指這大胤江山一手設(shè)計的!” 此言一出,整個宮城死寂一片。 在場的絕大多數(shù)都對當(dāng)年的錦州真相一無所知,像李太傅這等一知半解的,驟然聽到齊旻這篤定的語氣,眼皮也是狠狠一跳。 錦州失陷后給整個大胤帶來的蕭條,足足用了十幾載的光陰才緩過來,若這一切當(dāng)真是魏嚴設(shè)計的,那可真是死一萬次都死有余辜。 積壓在胸腔十幾年的恨意終于有了發(fā)泄之地,齊旻眼尾都染上一絲猩紅,他嗤笑著看向魏嚴:“十七年前你血洗了一場皇宮,便以為沒人再知曉你yin.亂宮廷的那些事了么!” 魏嚴面上依舊不為所動,眼神卻徹底肅冷了下來,截斷齊旻的話,沉聲下令:“攻城?!?/br> 第157章 宮城下方黑壓壓的騎兵人馬齊動,雁翅樓上兩大營的人馬亦是兩相對峙,蓄勢待發(fā)。 午門廣場后方的軍陣卻有響起一片利刃出鞘聲,魏嚴微微側(cè)首,便見火光映出一片刀劍的寒光。 謝征淺提唇角,捻動手中馬韁,笑得散漫卻極有壓迫感:“讓他說下去?!?/br> 離那個真相只有一步之遙,他噙著笑意泰然自諾,但眼底唯有無盡冰冷。 人群之外又傳來了喧嘩聲,一輛馬車疾馳而來,車簾撩起,影衛(wèi)壓著魏宣和魏夫人走出了馬車,喝道:“魏夫人和魏宣在此!” 城樓之上,齊旻笑意愈發(fā)疏狂,蒼白到泛著淡青的手撐在冰冷的城墻磚垛上,看著魏嚴道:“正好你妻兒都來了,孤敢保證,你的人再往前一步,他們便人頭落地!” 魏夫人和魏宣皆被五花大綁,嘴里塞著棉布,魏夫人看著魏嚴眼中有凄惶愧疚之色,想出聲卻只能發(fā)出陣陣嗚嗚聲,便一個勁兒地沖著他搖頭。 魏宣則目眥欲裂,似憤怒到了極點。因為一直用力掙著捆綁在身上的繩索,他頸下青筋都凸起,繞在頭頸處的繩索同皮膚摩擦太久,勒得頸子都破皮了。 謝征在看到魏夫人時,冷沉的鳳目微瞇了瞇,原本冷峭勾起的唇角也往下壓了幾分。 跟隨者魏嚴的人則紛紛看向魏嚴,等他指示,他只沉默了一息,便再次下達命令:“攻城?!?/br> 這次魏嚴身邊的親信沒再猶豫,直接拔出腰間佩劍大喊:“攻城——” 一時間城樓上各為其主的五軍營兩大營人馬混戰(zhàn)做一團,城樓下的三千營騎兵一部分去撞被重新堵上的宮門,一部分則和謝征帶來的人繼續(xù)對峙。 齊旻在城樓上朝著下方的影衛(wèi)做了個手勢,那影衛(wèi)當(dāng)即取了塞在魏宣口中的棉布,魏宣生性極為要強,口中沒了堵塞物,他像一條發(fā)了狂的鬣狗,猩紅著眼怒喝道:“有種就殺了老子!” 那影衛(wèi)沒殺他,只是押著他跪下,把刀刃從他后背插入肩胛,再用力攪動,血水頓時就浸透衣物汩汩往外冒。 魏宣嘶聲慘叫,聲音震人耳膜。 影衛(wèi)將刀取出去時,他幾乎已跪不住了,整個人伏在地上,痛到慘白的臉上布著細汗,臟污黏成一綹一綹的頭發(fā)浸在他自己傷口處涌出的血灘中。 待恢復(fù)了些力氣,他嘴唇翕動,說出的仍只有一句:“殺了我……” 魏夫人就在他旁邊被另一名影衛(wèi)控制著,嘴里還塞著棉布,發(fā)不出任何聲音,想奔向兒子卻又被影衛(wèi)按住了肩膀,只有一雙眼已哭得紅腫,幾欲昏闕。 謝征冷眼看著這一切,捏著長戟的手緊了幾分。 城樓上,齊旻譏誚出聲:“丞相的心腸果真冷硬如鐵,連自己親子的性命都不放在眼里?!?/br> 他說著看向哭得幾乎已站不穩(wěn)的魏夫人,好整以暇道:“不過魏夫人也不必傷懷,畢竟殺子這樣的事,魏丞相可不是第一次做了?!?/br> 這話無疑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莫說一旁的李太傅驚駭,連謝征眸色都沉了幾分。 魏嚴還有過別的孩子? 一直沉默寡言的魏嚴忽地冷冷抬眸,嗓音嚴正威凜:“住嘴!” 齊旻視線終于落回魏嚴身上,隔著城臺同他遙遙對視,隔了十七年的一場復(fù)仇,他只覺心中快意非常,輕笑著道:“丞相在怕什么?你當(dāng)年出入清和宮同淑妃茍且,為了淑妃肚子里的孽種設(shè)計錦州慘案,害死孤的父王和十六叔的時候,怎就沒想過今日呢?” 比起齊旻那大仇即將得報的快意,魏嚴眼底除了殺意,一分旁的情緒也無了,他緩緩吩咐:“今日在場者,皆殺無赦。” 他身邊的親信放出一枚信號彈,那信號彈拖著長長的火花就要升向高空,卻被一箭給射了下來,火花炸在人群中間,似放了一枚爆竹。 魏嚴側(cè)目往后方看去,便見謝征坐在馬背上,單手持弓,神情冰冷壓著一份噬骨的恨意看著他:“這就是你殺我爹娘的原因?” 齊旻在城樓上大笑:“殺親meimei和親妹夫算什么?東窗事發(fā)后,先帝欲拿淑妃問罪,魏嚴可是一把火燒了清和宮,將淑妃和淑妃肚子里那未出世的孩子一同活活燒死,毀尸滅跡!” 最后四個字,他咬得極重。 原本廝殺成一片的宮門處似乎都沉寂了一刻。 魏嚴立在蕭瑟寒風(fēng)中,啟唇吐出的,仍只有一個冷冷的“殺”字。 三方人馬再次交鋒,齊旻眼見魏嚴似乎是真不在乎魏夫人母子的生死,面上閃過一抹厲色,沖著城樓下方的影衛(wèi)道:“魏丞相冷血如斯,便先送魏夫人和魏公子下地獄吧!” 魏宣在聽到齊旻道出真相時,便倒伏在血泊中,一瞬不瞬地看著遠處魏嚴負手而立的側(cè)影,他面上肌rou繃緊,眼底的血絲卻還是一點點浮了起來,有淚光從眼角滾落,順著鼻梁滑落墜入下方的血泊中。 影衛(wèi)的刀落下來時,他甚至連掙扎都不想掙扎了。 只有魏夫人還在看著他搖頭哭,似想說什么奈何又被堵了嘴。 刀光劃向魏夫人時,謝征長戟一掃,將那名影衛(wèi)打得倒飛出去一丈遠。 劈向魏宣的那一刀,則被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的魏府死士攔下了。 七八枚信號彈齊齊升向了夜空,縱是想放箭攔截,也攔不下了。 中軍營和右掖營還為李家所用,中軍營的兵力抵得上兩個營,縱使魏嚴有五軍營中其余二營的兵力和金吾衛(wèi)、三千營助陣,但城下還有謝征和唐培義這塊難啃的硬骨頭,三方勢力本是能勉強相互制衡的。 但巨大的爆破聲一從皇宮內(nèi)響起,幾十名中軍營的將士直接被炮火炸飛,所有人心中便明白,這場博弈,天平已徹底倒向了魏嚴。 被李太傅收買的金吾衛(wèi)內(nèi)應(yīng)早已被割喉,李太傅看著金吾衛(wèi)統(tǒng)領(lǐng)從宮中拉出來的火炮軍械,指向魏嚴的手都已隱隱有些發(fā)顫:“你……你早把神機營的兵械轉(zhuǎn)移到了宮中?” 大雪紛飛,魏嚴立在火光如熾的午門御道上,任憑冷風(fēng)灌入廣袖獵獵作響:“不拋出神機營這個餌,如何引你們前去爭搶?” 齊旻撐在城墻磚垛的手用力到骨節(jié)凸起,咬緊齒關(guān),冷眼看著站在下方的魏嚴,神情陰鷙。 唐培義等人面色也難看了起來,問謝征:“侯爺,樊將軍去了西苑,會不會中了魏老賊的jian計?” 謝征沒作答,眼底翻滾著戾氣,忽地冷喝一聲,一掣韁繩,提戟徑直朝魏嚴殺了過去,戰(zhàn)馬掠過的疾風(fēng)嗆了唐培義一口涼氣。 他趕忙指揮身邊的部將跟上為其做掩護,又對賀修筠道:“賢侄,我同侯爺在此處與魏老賊耗,你快帶人去西苑助長玉!” 賀修筠將一名騎將挑下馬背,束好的長發(fā)都散落了一縷下來,顯得有些狼狽,他抽空回道:“魏嚴若真在西苑設(shè)下了天羅地網(wǎng),再去多少人也于事無補,唯有拿下魏老賊,方可救樊將軍她們!” 唐培義看著前方宛若殺神打得魏嚴身邊幾名將領(lǐng)節(jié)節(jié)敗退的謝征,一拍馬臀道:“那我前去助侯爺!” 斜刺里一柄金锏掃了過來,唐培義忙仰身幾乎平躺到馬背上才躲過那一擊,隨即令一枚重锏也落了下來,直取唐培義腰腹,他連忙橫舉手中槍柄做擋,才接下了這一锏,但兩手從虎口到整條手臂都陣陣發(fā)麻。 “將軍!” 賀修筠在不遠處瞧見了唐培義的困境,掛著白纓的槍頭在空中舞了個槍花,直刺向那人命門,對方抬锏格擋,才讓唐培義借著這個間隙,趕緊催馬脫身,同賀修筠站到了一處。 他朝著地上啐了一口,心有余悸道:“娘的,這人是誰,老子從軍幾十載,可從未見過這號人物?!?/br> 那人金锏撥開賀修筠刺去的那一槍,反手又一锏打在槍身上,賀修筠直接被連人帶馬震得后退了好幾步,他發(fā)麻的五指微張,重新握住槍柄,說:“是個狠茬兒?!?/br> 對面的人只是笑:“賀敬元的兒子?你這身功夫比起你爹可差遠了?!?/br> 賀修筠喝問:“你認得我爹?你究竟是何人?” 那人冷淡道:“死人不需要記住我的名字,賀敬元那叛徒的兒子,更不配知曉我名諱。” 賀修筠下頜肌咬緊,受激一夾馬腹提槍再次朝他沖殺了過去:“我父親一生為民,魏嚴的走狗有何資格評判他!待我宰了你,再殺魏嚴替我父親報仇!” 對面的人只微微一偏頭,就躲過了賀修筠刺去的那一槍,金锏往上一掄打在賀修筠手臂上,賀修筠頓時只覺自己手骨都要裂開了,悶哼出聲,對面再馭馬朝著他座下的戰(zhàn)馬重重一撞,同時又是一锏打在賀修筠腹部。 五臟六腑仿佛都在那一擊里破開,賀修筠吐出一口血霧從馬背上倒飛了出去。 “賢侄——” 唐培義目眥欲裂,嘶吼一聲又朝著那人攻去,只是很快也被揮锏劈下馬背。 馬背上的人居高臨下看著唐培義和賀修筠,冷嘲道:“報仇?報什么仇?當(dāng)年若不是丞相從災(zāi)民堆里把他賀敬元撿回去,他還在雪地里同野狗搶一碗餿粥,哪來今日的風(fēng)光?” 賀修筠捂著絞痛的腹部,含恨盯著他,艱難出聲:“這份……知遇之恩,我父親也用了大半生替魏嚴盡忠,他魏嚴……憑什么殺我父親?” 馬背上的人冷笑:“就憑賀敬元若還活著,那你賀家如今就不是加官進爵,而該闔府下詔獄!” 他不愿再廢話,揚锏揮下欲直接取賀修筠性命,空氣中傳來一聲重兵相撞的悶響。 一柄刻著窮奇紋的長戟截住了金锏。 那人抬首看向馬背上單手持戟截他兵刃的冷峻青年,咧嘴笑了起來:“小侯爺?shù)奈渌囘@些年倒是精進了不少,沒丟謝大將軍的臉?!?/br> 再聽魏嚴的人提起謝臨山,謝征眼底似藏了一柄冰刀,但他一個眼神都沒多給這人,只吩咐唐培義:“帶他走?!?/br> 唐培義和賀修筠都已負了傷,深知留在此處幫不上什么忙,便彼此攙扶著暫且往安全的地方退。 那人收回被謝征截下的那一锏,活動了下手腕,含笑的一雙眼里帶著刀鋒般凜冽的殺意:“魏勝不才,好歹當(dāng)過幾年侯爺?shù)奈鋷煾担袢毡阆蚝顮旑I(lǐng)教了?!?/br> 他是跟在魏嚴身邊最老的那一批死士,很久以前就被賜予了魏姓。 話落手中金锏不知按動了什么機關(guān),竟由锏變換成了九節(jié)金鞭,鐵鎖連著每一節(jié)金鞭,如毒蛇吐信般直直朝謝征甩了過去。 謝征冷眼瞧著那黃金蟒一樣的金鞭逼近,都沒提戟去攔,只在快抵達面門時,才一側(cè)身躲過,同時出手如閃電,一把截住了那節(jié)金鞭。 魏勝用力一扯,發(fā)現(xiàn)同謝征角力相當(dāng)時,也沒露出什么詫異的神色,反而沖著謝征笑了一笑。 下一瞬,那金鞭交接處,橫生出許多金鉤倒刺,謝征握著金鞭的那只手,頓時鮮血淋漓。 九節(jié)鞭在兵器中素有陰毒之名,不少人以此為暗器,魏勝用金锏改良出來的九節(jié)鞭,更為甚之。 他不以為然道:“在下教給侯爺?shù)淖詈笠徽n,便是規(guī)矩只用在守規(guī)矩的人身上,對于不守規(guī)矩的人,講規(guī)矩與道義,就是個笑話?!?/br> - 城樓上,有著金吾衛(wèi)的火器壓制,李太傅和齊旻手中的兩營人馬很快落了下風(fēng)。 齊旻的影衛(wèi)眼見下方謝征也沒從魏嚴那里討著好,當(dāng)即道:“殿下,卑職等護送您逃出去!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多年經(jīng)營,在今日毀于一旦,再想東山再起,不知是何日了。 齊旻牙關(guān)咬得緊緊的,含恨擠出一個字:“撤!” 說是撤,但幾乎也是無路可撤了,堵在宮門內(nèi)夾道兩側(cè)的,是五軍營兩大營和金吾衛(wèi)的人馬,宮城外又是三千營的騎兵。 齊旻身邊的護衛(wèi)一個個倒下,縱有武藝高強的影衛(wèi)開路,前進也變得格外艱難。 李太傅被甩在了后邊,在朝堂喜怒不表于色了十幾載的人,此刻也白著臉有些惶然地喚他:“殿下!” 齊旻只回頭看了一眼,便跟著自己的影衛(wèi)繼續(xù)前行了。 一枚炮火自炮膛中射出,飛過冗長的宮門夾道,直直朝著齊旻一行人落下去時,齊旻只覺整個世界都是喧嘩聲,但他又什么都聽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