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紈绔不讀書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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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鳶在這個身體醒來后,原本沒打算參加科舉。 如今的朝廷皇帝昏庸,jian佞當?shù)?,為官者懷利相接,各循其私。他在忠遠伯府時,因要帶母親脫離伯府,只有寄希望于封官進爵,所以不得不參加考試。但齊家跟他們伯府不同,這邊的香鋪買賣日進斗金,內(nèi)宅又十分和樂安寧,齊方祖的兩個兒子,大兒子齊松已娶妻,做事穩(wěn)重,如今在岳丈那邊經(jīng)營買賣。小兒子齊鳶頑皮可愛,雖然驕縱了點,但心地善良,又十分孝順討喜。 這樣的人家,日后子孫們只要守住家業(yè),安穩(wěn)經(jīng)營,自然能錦衣玉食度日,何苦非要科舉入仕趟那渾水? 直到今天,他在聽原身十幾年來的經(jīng)歷時,注意到了背后齊府發(fā)生的默然變化。 若他沒猜錯,齊府恐怕樹大招風久矣。 齊方祖不顧原身意愿狠逼兒子讀書,又主動結(jié)交揚州的士紳大儒,為各科應(yīng)試舉子提供盤纏,恐怕也不是單純的崇尚儒術(shù),而是早已遇見了日后的危機。只是士紳望族不乏見風使舵之輩,受他資助的貧窮士子又多鄙薄商人,反而會覺得齊方祖是一意巴結(jié)他們的諂詐商戶。 如果齊府日后有難,真正能指望的恐怕仍舊只有齊家人自己。 齊鳶暗暗嘆了口氣,又一想,自己若能以齊鳶之名博取科第,考得功名,在朝中結(jié)交一二可靠之人作為齊府靠山,那自己也不算白白占了別人身體,心里也能坦然一些。 這樣一想,身上驟然輕松不少。 齊鳶躺不住,看銀霜還沒回來,梢間里小丫鬟們已經(jīng)在擺桌,自己起身到院子里走了走。 金烏西落,余暉灼灼,齊鳶的衣袍盡被鍍上霞色。銀霜進來時,就見小少爺抬頭看著院子里那棵栗子樹,側(cè)臉微鍍金光,目色沉靜,恍如一支藏鋒玉筆。 她臉上一怔,腳下已經(jīng)快步走了過來:“少爺,老爺說縣試想考的話自然是好的,只要老夫人同意就行。做擔保的廩生仍打算找之前的張如緒。至于社學(xué)……恐怕以后不能去了。褚先生執(zhí)意要你回家,束脩已經(jīng)退了,如今只剩地契未還,先生明天說讓人送來。” 社學(xué)跟縣學(xué)不一樣,縣學(xué)是官辦的,目的是為科舉,里面教書的先生一般是本地的廩生。社學(xué)卻是民間自立,意圖是孩童啟蒙,教化鄉(xiāng)民,擔任社師的多半是縣里的生員甚至童生。 而這些社師教授課業(yè),大部分都是為了掙些束脩?zhàn)B家糊口,名“救貧”,又或者攢銀子繼續(xù)科舉,又曰“濟讀”。唯獨齊方祖選的這家社學(xué),先生名為褚若貞,是永元年間的進士。 科舉之途要先過縣試、再考府試,過了這兩道的讀書人叫童生。之后是院試,考中者為秀才,也就生員??贾猩鷨T后可以戴生員巾,以后出門也無需官府開具路引,自能暢通天下,坐車做船遇到稅官還可以免交關(guān)稅。 能做到這一步的讀書人已經(jīng)是很少的一部分了,頭發(fā)花白還考童子試的大有人在。 之后生員再參加鄉(xiāng)試,考中后便是舉人,舉人再參加禮部主持的會試、殿試……到最后的才能稱之為進士,也意味著從此步入仕途。 其他社學(xué)的社師只是童生或生員,本縣教諭也只是個秀才,跟他們相比,褚若貞這個進士的確十分炙手可熱。要知道對讀書人來說,每一道考試都如同過天塹,相差千里。 齊鳶在聽小廝講的時候,內(nèi)心已經(jīng)震驚過一次,因為褚若貞的名字他曾聽過,這人原也是名儒之后,精通八股,三十五歲時就中了進士,卻無意當官,一年后就告病歸田。太傅曾評價其人心如赤子,個性迂闊。 齊鳶知道他在社學(xué)做先生時,還有點大材小用的遺憾,直到有小廝無意中提起,這褚若貞除了社學(xué)之外,還開了一處學(xué)館。 社學(xué)里的都是些富商士紳之子,大家沖他名氣,把孩童送進去讀書明禮,束脩都極為豐厚。學(xué)館里卻只收秀才和優(yōu)秀儒童,而且褚若貞對于這些讀書人不僅不收錢,還會偶爾贈些筆墨紙箋。 至于錢款來源嗎,自然是那些社學(xué)的稚童交上來的。 小廝說這事時來了句“劫富濟貧”,說完覺得不對,臉色尷尬的不得了。齊鳶卻被逗樂了。褚若貞這一出可不就是劫富濟貧嗎。只是不知道他為何非要讓自己退學(xué),齊府又出銀子又出良田,按說應(yīng)該是個很好的冤大頭才對。這其中定有什么緣由。 銀霜見齊鳶若有所思的樣子,又道:“老爺還說,若少爺真心悔改,發(fā)誓以后不在社學(xué)里搗亂了,他會去問問別家,再挑個好的?!?/br> 揚州城僅江都縣就有二百多處社學(xué),非要進一個并非難事,只是那些社師很多只是童生,課業(yè)也多是教給讀書習(xí)字,看看《三字經(jīng)》《百家姓》《孝經(jīng)》《四書》之類。 齊鳶是一定要拜訪褚若貞的,不光是因為褚若貞善做八股,更因這人的學(xué)館中出了好幾個進士,如今館中的學(xué)生也都是優(yōu)秀人才。如果被褚若貞厭惡,那等同于被他所有的學(xué)生以及本縣教諭厭惡。 齊府族中本來就沒有一個讀書人,在朝中缺些憑恃,齊鳶可不想不明不白地給齊府樹敵。 “我以前的確頑劣了些,這次經(jīng)歷生死大難,我也知道是自己錯了。這次不管先生如何,我是應(yīng)當親自登門道歉?!饼R鳶冠冕堂皇地嘆了口氣。這話是故意借銀霜的耳朵,說給老夫人和齊老爺聽的。 銀霜暗暗點頭,聽他說要出門,又遲疑起來:“老夫人怕是不同意吧。少爺病還沒好……” “只是去拜訪老師,又不做別的。”齊鳶慢吞吞道,“更何況做子孫的怎么能事事都讓老人家cao心呢,這也太不孝了。” 銀霜聽出了警告的意思,躊躇半天,又問:“那少爺要帶誰出門?” 齊鳶這才想起今天還沒選貼身的小廝。 他在腦子里將下午見過的幾個人初篩了一遍,最后先挑定了玲瓏巷的那個香鋪伙計,“讓錢福跟著吧?!?/br> 翌日,齊鳶早起,帶了錢福出門。 下人們已經(jīng)在門外備了一輛精致馬車,齊鳶知道如今褚若貞已經(jīng)十分嫌惡自己,估計會看不上這種富家少爺?shù)呐深^,于是換了一輛舊一些的,讓錢福趕車,晃晃悠悠直奔社學(xué)而去。 到了社學(xué)一問,今日褚若貞卻告假了,如今是另一位方巾襕衫的年輕書生代為授課。 齊鳶遙遙看到年輕書生正帶著儒童們念書,正猶豫要不要進去,就見原本安靜的學(xué)堂里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歡呼,隨后幾個十六七歲的錦衣少年掀桌子扔書本,嗷嗷叫著沖了出來。 齊鳶被嚇了一跳,正要拉著錢福躲開,就聽個頭最高的一個大喊:“你們慢著!仔細嚇著齊二!” 另一個胖墩墩的圓臉已然撲了過來,將齊鳶摟了個結(jié)實,聽這話立刻回頭附和:“遲雪莊說的對,你們都仔細著,慢著點!” 齊鳶在這些人撲過來時臉色早已經(jīng)變了,他本來就十分抗拒跟人接觸,后來遭遇磨難閉門不出,更是少年意氣盡數(shù)磨為沉郁,成了謹慎多疑之人。 直到這人喊出“遲雪莊”的名字,他要掙開的手才微微一頓,明白過來——這幾個人顯然是原身的好朋友。 個高面白,柳眉俊秀的就是布商之子遲雪莊。將自己團團抱住抹淚的胖小子應(yīng)該是鹽商之子王密。后面跳上跳下,想要擠進來卻找不到空的蛇眼少年應(yīng)該就是龍游商戶的兒子崔子明。其他幾人他一時對不上號,又不知道該怎么跟這些人相處,于是一時間只傻立在那,任由這幾個人將他團團抱住,七嘴八舌地問話。 遲雪莊看出齊鳶的窘狀,在人群外朝他笑了笑,隨后才拿扇子挨個腦袋敲過去,把人都趕開一些,溫和道:“大家這幾天去你府上探望,但令堂說你傷得太重,如今還不宜見客,所以我們就沒進去叨擾。大家送的東西你可見了?” 齊鳶想起自從醒來后還沒見過原身的母親,東西約莫都在她那,便搖了搖頭:“還沒見到。我是偷溜出來的?!?/br> “那你病好了嗎?現(xiàn)在怎么樣?”王密立刻問。 齊鳶看他臉上還掛著淚,竟然是喜極而泣的樣子,內(nèi)心感覺十分怪異,點點頭:“好多了。醫(yī)生說想要復(fù)原如舊有些麻煩,且得調(diào)養(yǎng)著?!?/br> “我讓我爹給你送幾棵人參去!” “那都別站著了,讓齊二到屋里坐著去!”又有人大喊,“把窗戶也關(guān)上,仔細吹風著了涼?!?/br> “我們背你進去!” 齊鳶被嚇得瞪大眼,沒等出聲就被人架了起來。幾個少年扛腳的扛腳,托腰的托腰,愣是吵吵嚷嚷地將他扛進了屋里。 學(xué)堂里還有三十多個儒童,跟代課的蒙師齊刷刷注視著齊鳶。 齊鳶又無奈又好笑,等被這幾個人放下來,忙轉(zhuǎn)身朝蒙師行禮道歉。 那蒙師面皮白嫩,戴著方巾襕衫,看他恭恭敬敬朝自己作揖反而笑了,將齊鳶叫到跟前問:“你這小身板好起來就好,以后還得慢慢養(yǎng)著,倒也不必著急來上課?!?/br> 看樣倒是很喜歡他。 齊鳶苦笑道:“原也不是來上課的,褚先生退了學(xué)生的束脩,我爹氣得不行,攆我來給先生道歉?!?/br> 年輕蒙師這才想起褚若貞提過這事。他是很喜歡齊鳶的,齊鳶雖然驕橫了一點,但長得可愛,心地也善良,平日里看到老弱窮苦的人總會隨手丟銀子給人家。褚若貞這次大怒,非逼著齊鳶退學(xué),既然這樣,不如讓齊鳶去自己所在的河畔社學(xué)。 年輕蒙師點點頭,正要提起,就聽學(xué)堂里有人冷笑:“齊二,你都被攆出去了,怎么還腆著臉回來,你不害臊嗎?” 眾人聞聲回頭去看。 遲雪莊已經(jīng)冷了臉,擋在齊鳶前面道:“錢起宗,這學(xué)堂又不是你家開的,先生還沒說什么,輪到你來插話?” “就是!”王密也道,“齊二來找我們玩,你管得著嗎?” “他已經(jīng)被先生趕出去了!再來學(xué)堂就是擾亂老師授課,耽誤我們學(xué)業(yè)呢!”錢氣宗搖頭晃腦地拽了幾句,又與身邊幾人擠眉弄眼道,“再說,齊旺都說了,齊鳶已經(jīng)是個死人了!誰知道眼前這個齊二是哪里來的野鬼?” 一語說完,便跟幾人一起嬉笑起來,吐舌頭翻白眼,做死人狀。 齊鳶冷眼看著,記住了錢起宗身邊聚集的幾人模樣,又見齊旺在其中漲紅著臉,躲躲閃閃地不敢看自己,心里冷笑了一聲。 齊家的人又不傻,這死而復(fù)生之事在什么時候都容易招來非議,因此一直對外講的是齊鳶當初并沒有真死,只是胸膈瘀滯,氣息不通,看起來如同死人一樣。正好齊鳶醒過來時,氣息倒逆而行,身體虛弱,城東的醫(yī)生們上門診斷也是如此,因此這番話里外應(yīng)和,外人看不出破綻。 齊旺倒好,也不知道從哪兒聽了一言半語,竟這么迫不及待地宣揚了出去。 錢起宗是知府家小妾生的兒子。他身后的幾個狗腿子也都是官吏之子。 齊鳶這邊,遲雪莊的家里雖然經(jīng)營布商,但叔父卻在京中做官。王密更不用說,王家是兩淮地帶的大鹽商之一,家里與官府人員往來密切,族中還有在吏部做官的親戚,王密的堂哥之前也已中了舉,正準備參加明年的會試。 所以這倆人一點兒不懼錢起宗,拍桌子便對罵起來。一個罵錢起宗“小娘養(yǎng)的”,另一個罵齊旺“吃著齊家的飯,去當錢家的狗”。 年輕蒙師知道這社學(xué)里的子弟非富即貴,過來也并非真得務(wù)學(xué),只是沖著褚先生的名聲罷了,將來學(xué)業(yè)不成,或子承父業(yè),或靠恩蒙陰,都各自有出路。因此見他們打成一團,只吆喝這個訓(xùn)斥那個,并不敢責罰。 可是這些紈绔哪能聽他的。兩撥人初時動口舌,兩句不和就要抄家伙,齊鳶想要拉架,又怕自己人吃虧。這里面正吵吵嚷嚷,就聽外面有人大喊:“褚先生!您終于來了!” 齊鳶一愣,聽出是錢福故意報信,趕緊后撤,拉著遲雪莊等人退到了蒙師身后。 錢起宗正舉著胳膊追過來打王密,就聽外面有人怒喝一聲:“放肆!” 褚若貞有些駝背,五短身材,邁著大步朝這走。他身后遠遠跟了兩個人,一個年約四十,膚色微黑,高鼻闊口。另一人卻只二十歲上下,錦衣佩劍,模樣極好。 齊鳶暗中揣度這倆人身份,猶豫著要不要當著他們的面開口,就見那年輕人看了眼學(xué)堂里面,眼底掠過一層淺淡的厭惡之情,隨后竟背手轉(zhuǎn)身,自己踱步賞花去了。 褚若貞已經(jīng)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不由分說地怒斥道:“爾等劣童,不勤學(xué)詩理章句,不修習(xí)德行儀禮,如今竟然大鬧學(xué)堂,成何體統(tǒng)!來人,將所有鬧事之人押到明倫堂,杖責不貸!” 儒童們一聽要杖責自己,個個都變了臉色,有小年紀小的嚇哭起來,伏地求饒。 年輕蒙師也知杖責事大,萬一將這些人打出個好歹以后也麻煩,忙從中說情:“褚先生,不若改成打手吧?” 褚若貞卻是真動了氣,冷笑道:“幾棍子還打不死他們,來人!” 正要吩咐下去,就見年輕蒙師身后閃出一個玉雕似的俊秀少年,褚若貞微微瞇眼,火氣更盛了。 齊鳶笑嘻嘻走出來,朝褚若貞作了個揖,卻問:“先生,這事兒因我而起,你打他們,那打不打我?” 褚若貞怒道:“當然要打,要狠狠地打!” 齊鳶卻“咦”了一聲,露出為難的臉色:“可是我已經(jīng)不是你的學(xué)生了。” 褚若貞:“……” 齊鳶:“那要不然先生再收了我罷,這樣可以名正言順的教訓(xùn)我?!?/br> “你來這作甚!”褚若貞被氣得駝背都要挺直了,冷眼看他。 齊鳶微微一笑,見他身后的那倆人都轉(zhuǎn)著賞花去了,這才拱手,肅然道:“學(xué)生來找先生討教兩個問題。” 他說完一頓,不等褚若貞拒絕,便率先開口:“學(xué)生第一問,社學(xué)乃為開蒙而建,社師理應(yīng)以立教、明倫為根本,以勸善懲惡,督導(dǎo)民風為初衷。先生若認為我生性頑劣,更應(yīng)嚴格督導(dǎo),施行教化,為何反而讓我退學(xué)回家?若是蒙師人人效仿先生,又如何做到為師一處,教化一方?” 他口齒伶俐清晰,將褚若貞問得愣住。 齊鳶看他面色幾變,知道火候差不多了,呵呵一笑,指著頭頂?shù)摹懊鞯隆倍值溃骸耙牢铱矗壬m有才名,卻少些師德,這社學(xué)的牌子不如今天就摘了吧!” 第6章 初試猜謎 褚若貞的臭脾氣跟他的才氣一樣聲名遠揚。就連錢知府都知道這人油鹽不進,迂闊怪詭,因此當初讓錢起宗等人進入社學(xué)時,錢知府也是老老實實按照褚若貞的規(guī)矩擺酒設(shè)宴,捐銀捐地都照辦了的。 他其實更想讓自己嫡出的大兒子進入褚若貞的學(xué)館,但褚若貞的學(xué)館門檻極高,錢大公子三次求學(xué),都沒能通過褚若貞的考試,最后只能悻悻而歸,另聘了一位名儒為師。 錢知府心中自然對褚若貞有不滿,但即便是他,也絕不敢對褚若貞無理。 可齊鳶竟然要褚若貞摘牌關(guān)門! 學(xué)堂里的儒童們個個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看著齊鳶。年輕蒙師忙拽了下齊鳶的袖子,輕斥:“齊鳶,不得無禮!” 齊鳶這樣肯定會觸怒褚先生的,到時候褚先生大怒,連他也不敢收齊鳶入學(xué)了。 遲雪莊也著急提醒:“齊二,快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