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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绔不讀書 第15節(jié)

    齊鳶無法,暗暗給了孫輅一個放心的眼神,隨后起身回到了謝蘭庭的身邊,繼續(xù)落座開吃。

    眾人面面相覷。李秀才雖然無話可說了,但也不知道齊鳶在干什么。

    只有一刻鐘,不抓緊思考,還有閑心吃飯?

    謝蘭庭冷眼旁觀半天,也忍不住道:“齊公子不好好答題,還回來吃上了,這是知道自己做不出,要提前認輸?”

    “慚愧,慚愧”齊鳶搖頭晃腦道,“腦子里一時空空如也,所以想著回來吃兩口。不是還有一刻鐘嗎?”

    謝蘭庭:“……”

    他這樣說,旁人也不好催促。

    齊鳶便自顧自夾菜吃飯,將自己剛剛離座時新?lián)Q的菜式都霍霍了一遍。

    謝蘭庭氣極反笑,徹底放下了筷子。

    眼看時間又過去不少,張御史忍不住問:“齊鳶,你想得如何了?”

    “還無思路,”齊鳶皺眉道:“此題甚難,甚難……”

    又過一息,眼看半刻已過,褚若貞也忍不住了,抬頭看齊鳶。

    “齊鳶,若有什么想法說出來便是,限時之作,也不會要求你破得如何新奇?!?/br>
    這是在催促他抓緊了,不行就糊弄一下,不至于太丟人。

    齊鳶笑笑,沖褚若貞道:“先生,是只破題承題便算通過嗎?”

    褚若貞看向錢知府。在座各位中,錢知府很明顯地在偏袒京中士子。

    錢知府心中正得意,現(xiàn)在一刻鐘馬上就過去了,齊鳶必輸無疑,于是道:“自然,做出破題承題就算你通過。若能多些當(dāng)然更好?!?/br>
    齊鳶慢吞吞夾了一口薺菜,嚼著問:“那會不會因破的不貴不新不雅,到時候來一句另做他論呢?”

    “既是說好的,哪能有臨時反悔之舉?!卞X知府道。

    “好。學(xué)生明白了?!饼R鳶點點頭,“學(xué)生一定把握機會,好好思索?!?/br>
    眼看一刻鐘就要到了,錢知府正要嗤笑他兩句,就見齊鳶從美婢手里接過帕子,慢條斯理的擦了擦嘴,隨后站起,走入場中。

    張御史心中一喜,忙讓人送筆墨紙硯。只是一刻鐘的時限馬上就到了,這還來得及寫字嗎?破題都寫不完吧!

    李秀才一行人已經(jīng)勝券在握,面露得色了。

    洪知縣猶豫道:“齊鳶,你且不用管時間早晚,既然已經(jīng)破題,先完整地寫下來再說?!?/br>
    “回縣尊大人,學(xué)生字丑,就不寫了。學(xué)生先破題?!饼R鳶笑笑,也不啰嗦,徑直道,“《詩》足以致用 ,為徒誦者惜焉?!?/br>
    眾人沒料到他說來就來,齊齊怔住。孫輅最為緊張,仔細一聽,最先回過味來,不由高興道:“妙哉!”

    韓秀才看他作詩,就以讀《詩》但不通于政務(wù)來暗諷他。齊鳶破題,上來便是《詩》足以致用,不過是被“徒誦者”可惜了而已。

    劉文雋等人在韓秀才出題時也在暗暗思索,這是他們平日的習(xí)慣,這會兒劉文雋也剛剛破題,然而思路卻是順著光讀《詩》無用的,跟齊鳶的相比顯然遜色許多。

    張如緒更別提,他還在思索題目里的關(guān)鍵字,想著從哪兒下手呢。倆人對視一眼,難掩心中驚駭。

    洪知縣也驚訝地練練贊嘆:“此破題清潔古雅,極為難得!”說話間身子已經(jīng)忍不住坐直前傾,想聽齊鳶如何承題。

    褚若貞和張御史則對視一眼,紛紛點頭,等著下文。從這此破題看,早上齊鳶的小試破題并非意外。

    這小小儒童兩次破題可都是一語驚人啊!

    齊鳶微微停頓,等眾人聽清自己的破題后,繼續(xù)朗聲道:“夫誦 《詩》者將以多而已耶?不能遇《詩》于政與言之間,謂之未嘗誦也可?!?/br>
    讀《詩》僅僅是多就行了嗎?若不能通達政務(wù),在他看來跟沒讀一樣。

    上面破題古雅貼切,之后承題又自然順接,且環(huán)環(huán)相扣,于淺處發(fā)其所深,寓其議論。眾人一聽,無不屏息凝神,全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齊鳶承題已經(jīng)做完,卻并沒有停頓,而是目色郎朗,繼續(xù)道,“且吾嘗博觀載籍矣?!稌芬杂浹砸?,《春秋》以記事也。然 《書》之教,疏通知遠;《春秋》之教,比事屬辭。故知善讀古人之書者,未嘗不事與言兼之。既而審定《詩》篇,相與弦歌,而又知感人之深,使人得之以成其材,以澤躬于爾雅,尤莫善于《詩》也。

    何也?”

    承題之后是小講,齊鳶之前講《詩經(jīng)》之義,由此又談《書經(jīng)》,再論《春秋》。由淺入深,一筆蕩開,浩然意氣由此始現(xiàn)。

    其對偶上下精切,卻毫無駢文的古板呆滯。其題意又抽絲剝繭,層層遞進,將題目破的酣暢淋漓。

    繳結(jié)卻只有短短兩個字:“何也?”

    何也?

    在場之人無不被勾的抓耳撓腮,只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齊鳶,等待下文。

    此時的齊鳶玉肌青衫,目若朝露,給人的感覺是一顰一笑都透著文人風(fēng)骨,每說一句都是字字珠璣,值得暗暗品味。

    偏偏這時,“咚咚”兩聲,一旁計時的人正好敲響小鐘,一刻鐘到。

    錢知府后知后覺,遲愣著回神,隨后忍不住“哎呀”一聲。

    他也是進士出身,當(dāng)然一下就聽出了這答題竟是毫無破綻的絕佳之作!

    怎么可能?!

    而同時,齊鳶也“哎呀”一聲,感激地看向錢知府:“學(xué)生好生驚險,竟然差一點就輸了呢!”

    說完拍拍胸口,一臉心有余悸的表情看向韓秀才:“如此,兩位公子慢走,不送?!?/br>
    眾人漸漸回神,迫不及待地想聽后面的議論,紛紛看向京中的兩位士子。意思是快走快走,走了我們要聽后面的!

    此時誰還管輸贏,滿腦子都是“何也”了。

    只有李秀才面紅耳赤地看著齊鳶,強行質(zhì)疑:“怎么可能!你是不是背的別人的答案?”

    話音剛落,就聽遠處有人大聲道:“此題乃是上科會試題,會元之作尚遠不及此,齊才子能背何人答案?”

    大家紛紛回頭,玲瓏山館可是有官兵重重把守,此地又是會星樓,何人敢擅自闖入?

    疑惑間,就見樓梯盡頭緩步走上來兩個人。左邊面色嚴肅的中年人道:“此作一氣呵成,謹細雅正,有歐陽文忠公之風(fēng)神。沒想到小小揚州竟有如此神童?”

    洪知縣最先色變,立刻站起,拱手道:“下官拜見大宗師!”

    一時間樓中諸人紛紛迅速起身,戰(zhàn)戰(zhàn)兢兢行禮唱喏,齊聲道:“學(xué)生拜見大宗師!”

    作者有話要說:

    ps:看到有人疑惑喝酒的設(shè)定,文里設(shè)定的兩位換魂的主角會長得越來越像以前的自己,所以這個魂穿可以當(dāng)成身穿,精神(魂魄)決定一切。

    pps:這篇八股的作者是韓菼(tan)。很牛逼的一位八股作者,但好像不太出名。這位做官時是青云直上,后來失寵想退隱歸田,但沒被允許,最后病死在任上了。

    ppps:作者手速不穩(wěn),更新時間不一定,但努力日更,鞠躬感謝大家的耐心等待。

    第18章 初見提學(xué)

    會星樓上的倆位來客皆穿官服,一位生得高大威武,面色紫紅,此人是江蘇省提學(xué)官桂兆麟。而另一位面白無須,仙風(fēng)道骨的精瘦中年人則是浙江省提學(xué)官臧杰。

    所謂提學(xué)官,乃是督管一省學(xué)風(fēng)的督學(xué),由朝廷任命,或掛銜都察院,為提學(xué)御史?;驋煦暟床焖荆Q之為提學(xué)道。不管哪種,其職能都是督管本省學(xué)風(fēng),巡查府、州、縣三級學(xué)府,約束和監(jiān)督學(xué)官及本地生員,主持院試、歲試和科試,另外提學(xué)官也管挑選歲貢生送入國子監(jiān),巡視地方書院,舉薦鄉(xiāng)賢等事務(wù)。

    這其中最讓天下文人士子懼怕的,便是提學(xué)官可以剝奪學(xué)生的身份。

    管你寒窗苦讀多少年,只要被提學(xué)官看到品行不端,革去功名,那可是一夜之間回白身。

    許多生員并不懼怕本地官員,他們考取秀才后,可以免除差徭,見到知縣可以不跪,地方也不能隨意對其用刑。尋常訴訟,知縣拿他們毫無辦法。

    李、韓倆人卷入了齊鳶的案子卻安然無恙,錢知府阻撓是其一,其二便是他倆既然是秀才,洪知縣就不能派衙役將人捉拿歸案,拷打問話。

    真正能直接捏住士子命脈的,唯有一省督學(xué)。

    因此饒是孫輅和劉文雋等人,看見桂兆麟也是心頭直跳,雙腿發(fā)軟。

    張御史與謝蘭庭是路過揚州,對于何人來并無如何在意。錢知府卻心中發(fā)慌,他沒想到今晚一下來了兩位大宗師,按說提學(xué)官按臨一地都是要提前通知,給出牌照的。這怎么說來就來,還一下來了倆?

    這邊忙安排婢子們重新?lián)Q席,又令士子們?nèi)鲋姓竞寐犛?xùn)。

    李、韓二人雖是京城的秀才,不歸這兩位提學(xué)官管,但也一樣老老實實地站去下首,不敢出聲。

    桂兆麟居中坐了,先看了眼場中的俊秀儒童齊鳶,問:“剛剛的制藝是你所做?”

    齊鳶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一板一眼道:“學(xué)生齊鳶見過大宗師?;卮笞趲焼栐?,剛剛正是學(xué)生在答題?!?/br>
    桂兆麟點點頭:“不錯,此篇制藝十分難得,既無眾人易用的泛語,也沒有刻意求奇,幾句話相承而下如良醫(yī)用藥,修制配合。你小小年紀能有此修為,著實讓人驚嘆?!?/br>
    桂提學(xué)說到這微微停頓,看向李韓二人,“剛剛我與臧大人已經(jīng)聽到了各位的約定,如此,來人,送二位下山!”

    他的嫌棄之情十分明顯,顯然連看都不愿意看著倆人。

    李韓二人也不敢糾纏,他們雖然不歸這兩位提學(xué)官官,但萬一這位修書給他們的大宗師呢。要知道京城的提學(xué)官可是相當(dāng)嚴格,生員小有過錯,棰責(zé)過百,考試略不如意,輒行黜退。是以這倆人在京城理夾著尾巴做人,到了千里之外的揚州府才抖起來。

    現(xiàn)在桂提學(xué)攆人,倆人立刻唯唯告退,并看向錢知府——他們倆人是坐錢知府的車子一起來的,此時總不能走路回府衙吧?

    錢知府此刻頭大如牛,如今兩大省的提學(xué)官來到揚州,他忙著伺候還來不及,哪有功夫管這倆人。

    偏偏李秀才沒眼力,一個勁兒的看著他。

    桂提學(xué)冷笑兩聲,待要訓(xùn)斥錢知府,又覺此時說這些著實敗興,只淡淡道:“如此,錢知府先妥善安置自家客人吧!”

    錢知府一聽,知道自己剛剛的話已經(jīng)被人聽到了,頓覺老臉漲紫,顏面無存,只得匆匆起身告退。

    只是下山的路上一直忍不住懊悔,這齊鳶一定是有備而來的,褚若貞當(dāng)年就極為擅長制藝,四書一共那么多題,他自己先做兩篇私下傳授給齊鳶也不一定。

    早知道就不該說什么讓韓秀才出題的話。若自己出個截搭題,最好是上下不通的無情搭,齊鳶看都沒看過,如何能通過。

    可惜!可恨!可惱!

    自己本來是想里外都占的,誰知道這下好,簡直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啊!

    他氣悶得不得了,上車之后也一言不發(fā)。會星樓上,桂提學(xué)在他們?nèi)穗x開后便和顏悅色起來,因此氣氛也松快許多。

    齊鳶被他叫到跟前。桂提學(xué)先問了他如今的情況,得知還未通過縣試,不由大大意外,看向洪知縣。顯然是認為洪知縣耽誤了這樣一位大才之人。

    洪知縣才剛剛坐下,又忙站起來告罪,想著怎么將齊鳶交白卷的行為美化一番。

    齊鳶倒沒有讓洪知縣為自己背鍋的打算,忙道:“回大宗師,學(xué)生以前頑劣,整日凈干些吃酒游湖,斗雞斗狗的事情。去歲縣試也是交的白卷,因與小伙伴約好了去煙雨樓吃鵝?!?/br>
    桂提學(xué):“……”

    幸好他的面皮本就是面皮紫紅,這下黑臉倒也不明顯。

    “荒唐!”桂提學(xué)愣了好半天才道:“那你是何時鉆研的制藝學(xué)問?”

    去年還交白卷,今年竟然就能做出這樣驚才絕艷的文章了?

    不,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