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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紈绔不讀書 第88節(jié)

    再一想,人家十歲就奪了順天府的道試案首,到了揚州這邊卻是從縣試開始一步步考起,也難怪其他人驚為天人,而齊鳶自己卻渾然不在意了。

    “過去的事兒就過去了。”齊方祖忙勸道,“你現(xiàn)在若是能參加制科考試,那也是一樣明年就能當官。當然你要是想?yún)⒓拥涝嚹且残??!?/br>
    他說完想起信中說的齊鳶在伯府的母親和meimei都比較節(jié)儉,干脆又道:“反正現(xiàn)在咱倆家關系不一般,別的事情我齊方祖或許幫不上,用銀子的事情卻是好說。我這就寫一封信,讓陳伯在京中小住幾日,回頭讓你姑父帶銀子過去。”

    齊鳶一愣,忙道:“不用。”

    “這你不用管!”齊方祖大手一揮,“我給我兒子的,他愿意給誰花就給誰花!”

    話這樣說,臉上卻滿是笑意。齊鳶心下感動,小紈绔在京城里制香買了幾個錢,先琢磨著給meimei買了衣服。在揚州還是個孩子,到了京城就成了對家人極為護犢子的支住。

    剛剛的愁云慘淡被沖散大半,齊鳶心里也對小紈绔無比親昵,想了想只得笑笑,隨齊方祖安排。

    齊方祖又給他另一封信,那封信上卻有國公府的信戳。

    齊鳶愣了下,當即想到了楓林先生請國公爺舉薦的事情。沒想到信件才寄出幾天,那邊就有了回信。只不過信件直接寄給自己,為什么不是給楓林先生呢?

    齊鳶又高興又緊張,連忙道:“是老師的信又回信了?!?/br>
    這句話說得拗口,但齊方祖一聽就懂,撫掌大贊:“快拆開看看,看國公爺怎么說?”

    齊鳶抿了下嘴,忙小心弄去信戳。

    等他神色凝重的抽出信紙,率先看到的便是滿篇字跡豐神俊秀,如有神骨。

    齊鳶心里暗暗大喊了聲“好”,正吃驚國公爺?shù)淖舟E如此雋永,等往后一瞄,登時傻眼了。

    偏偏齊方祖心急,見齊鳶滿臉笑意的看信,也不說事情成不成,忍不住自己湊過大腦袋過來看。

    信件開頭便是“伯修賢弟……”

    齊方祖“咦”了一聲,忍不住道:“這國公爺還挺沒架子啊,喊你為賢弟?!?/br>
    齊鳶看得快,眼神一溜早已經(jīng)看到了后面兩句,此時方知道鬧了個烏龍,連忙“啪”地一下把信按在了桌子上。

    這封信不是國公爺寫的,是國公爺?shù)娜有飕拰懙模?/br>
    徐瑨也不是為了告訴他國公爺能否為他舉薦,而是寫信來宣告所有權,話里話外強調小紈绔跟他關系匪淺。顯然是怕原在揚州的齊鳶,動不動跟小紈绔互通信件,讓小紈绔移情別戀了。

    徐三公子并不知道齊鳶跟小紈绔靈魂互換,仗著揚州的這位沒去過京城,在信里滿篇胡編亂造,說他自小與逢舟兩情相悅,同塌而眠,如今已經(jīng)私定終身……

    齊鳶吃了一驚,心想這就私定終身了?

    再看齊方祖就在邊上伸著脖子看,哪里敢讓當?shù)某蛞姟?/br>
    齊方祖沒看到幾個字,暗暗著急:“怎么了,不看了?成還是沒成?”

    齊鳶“啊”了一聲,腦子里一邊消化著瞄見的幾句話,心想那倆人成了沒成?一邊支支吾吾應付齊方祖。

    等自己稍稍冷靜后,又覺得此情此景刺激又可笑,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齊方祖張著嘴,一臉茫然。

    齊鳶笑不可仰,連忙揮手解釋:“這不是國公爺?shù)男?,這是晚輩的朋友一塊寫來的。就寫些……嗯……京中人情風物什么……”

    齊方祖半信半疑,齊鳶剛剛沒看完,此時心里也跟貓抓似的癢癢,忙揮揮手道,“爹,那我?guī)Щ厝ヂ戳恕!?/br>
    齊方祖“哦”了一聲,又道,“他們還隨船送了好些東西?!?/br>
    “回頭再說!”齊鳶抓起信,一路笑著跑回了自己的院子。

    小紈绔的回信自然被他珍而重之的收藏起來,徐瑨的這封,齊鳶回到自己的房間里才開始耐心品讀,越讀越笑。

    他之前便聽說過國公府的三位公子,個個俊秀之才,其中三公子豐神俊秀,嚴謹端方,名動京城。

    估計誰也想不到,京中貴女爭相求嫁三公子竟然會干這種事,因為吃醋,故意在一封信里極盡纏綿之詞,好似已經(jīng)跟他的“垣兒”蜜里調油過了多年一樣。

    可真正的“垣兒”在這呢!

    他們壓根兒不認識!齊鳶之前甚至沒跟他見過面,更沒說過一句話!

    齊鳶憋不住地笑,一時壞心起,干脆取紙磨墨,給小紈绔回信。

    齊方祖既然放話要送銀兩過去,齊鳶便也不客氣,在信中道,meimei云嵐即將及笄,自己做哥哥的理應準備一份及笄禮,隨后話鋒一轉,直言沒想到逢舟兄也好事將近,如此一來自己要準備兩份。

    小紈绔生性灑脫不羈,又十分可愛,齊鳶總忍不住想逗他,假作不懂,問小紈绔不知道他跟徐三公子誰為嫁誰為娶?另外三公子風神貌美,名動京城,這樣的人可要看緊了,讓他遠離粉白黛綠之流……

    徐三公子能吃飛醋背著小紈绔寫信過來,齊鳶當然要回敬一下。

    就是不知道,當小紈绔知道徐瑨寫過這么一封信后是何反應?

    他心意所至,揮筆渾然酣暢,寫完后長舒一口氣。又去看徐瑨在信里附贈的一封通行文書。

    顯然這位三公子思慮周全,考慮到了齊府船只北上,路上會遇到各路關卡和稅點,有國公府的通行文書,他們送銀子的船只便可可以暢行無阻,以免別人吃拿卡要。

    送銀子的事情是當務之急,齊鳶當即將回信吹干,連同徐瑨的那封文書一同送去齊方祖那。

    回來時,他突然想起楓林先生曾經(jīng)在國公府教書,便又轉道去了楓林先生那。

    果然,楓林先生說起國公府的三個兒子都贊口不絕,最后笑道:“國公爺家門風清正,一門三子都非常人,個個有著七竅玲瓏心。你怎么問起他們了?”

    齊鳶道:“學生以前也聽聞過國公爺?shù)氖论E。”他放低聲道,“聽說圣上奪位時,唯一沒受到任何牽連的的便是國公府。就連徐家本族的親眷,也都被提前支往了外地,待大局已定后,徐家人才陸續(xù)被召回京城?!?/br>
    而相比之下,立下汗馬功勞,保護西南邊疆的唐臨卻落了個飛鳥盡,良弓藏,走狗烹的慘烈下場。

    國公府一門三字個個端正雅秀,如今深居要職。老大在都督府,老二是兵部侍郎,如今老三徐瑨又進了大理寺歷事。

    如果徐瑨明年也去參加會試,他在大理寺掛過名,那他以后左右無非兩條路——要么進翰林入內閣,要么進大理石掌刑獄。

    唐臨那邊,卻唯有一個獨子,那個或許是唐臨遺孤的謝蘭庭——認閹人做父,擔一身罵名。

    齊鳶此時又想到了謝蘭庭,情緒漸漸低落下去。

    他想起齊方祖剛剛的問話,現(xiàn)在城外流民多,他們哪怕從瓜州的莊子上調運銀子,恐怕也有些危險。

    齊鳶彼時心里一跳,卻道:“讓人小心行事,多運幾趟試試,或許……會沒事?!?/br>
    如果城外的是謝蘭庭,如果一切皆如自己所料,那這次運銀子,應當會暢通無阻。

    謝蘭庭冰雪聰明,才智甚至在自己之上,齊鳶望著遠處的暗想,自己若是去試探他,他能發(fā)覺嗎?他又會如何做?

    然而這次,不等道齊鳶試探,謝蘭庭便現(xiàn)身了。

    當夜,齊鳶在栗子樹下抬頭望月,看著細細如牙痕的月亮,就聽樹上有人問:“怎么,伯修兄也在睹月思人?”

    第103章

    這聲音輕輕從頭頂上蕩下來, 齊鳶先是一怔,恍惚以為自己思慮過多產(chǎn)生了幻覺, 等鼻端嗅到那陣似有若無的香味時, 才緩緩回神確認。

    夜色深重,黑暗里只能勉強辨認出樹枝輪廓。

    某人并沒有現(xiàn)身相見的意思,齊鳶索性并不抬頭, 反而對著眼前的栗子樹啐了一口:“都說千年古木老成精, 難為你一個十幾年的栗子樹也能說人話,莫不是樹干皮蓮藕心, 滿身的心眼子吧?!?/br>
    他語氣緩慢, 卻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樹精”卻并不在意, 反而回道:“非也, 非也。本妖的心, 伯修兄沒看過?”

    齊鳶一怔,語氣不由森然起來:“我又沒把你砍開看看,哪知道你的心肝臟腑什么樣?既然你說非也, 那就是沒有了。怪不得能成妖精,看來得沒心沒肺才行。但凡有心, 沾了人氣,都成不了事?!?/br>
    他說到這,自然又勾起了一肚子火氣,但那些事情都是他自己的分析猜測,現(xiàn)下并沒有人承認, 因此又無從責問和發(fā)泄,只能恨恨咬住嘴唇, 將那股氣壓回了肚子里。

    樹精沉默了一會兒, 低低喟嘆:“無心之人, 豈是那么好做的?”隨即輕輕一頓,似乎在確認,“伯修,你覺得我沒心沒肺?”

    齊鳶不知為何,突然想到了金陵的那個深夜里受傷的謝蘭庭。

    他無論如何無法給予肯定答案,內心不僅煩躁起來,深深吸了一口氣,望著不遠處沉默不語。

    有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打破了深夜的靜謐。

    齊鳶心頭輕輕一跳,下意識抬頭,果然見一襲黑影從樹上悄無聲又的飄落下來,身形利落漂亮,輕若驚鴻。

    齊鳶退后一步,心里怦怦直跳。謝蘭庭穿著一身簇青的夜行衣,衣角上依稀有銀線繡出的紋路,暗影浮動,與他身上意可香的氣味甚是相合。

    齊鳶抬眼,靜靜地與他四目相對。

    謝蘭庭眸色幽寒,深深地望著齊鳶,過了會兒才道:“你什么時候知道我在揚州城外的?”

    齊鳶抿了下嘴,忽覺來回試探過于心累,索性道:“昨日?!?/br>
    “收信之后?”

    “嗯”

    “因為那塊香墨?!敝x蘭庭似乎已經(jīng)有所猜測,低聲道,“給你寫信時,正巧有人送來一塊香墨,說是里面有齊府的意可香。我記得你說過意可香原是宜愛香,適合表情會意,因此特意換了這個……”

    齊鳶不妨他如此直白地說出用墨意圖,饒是心里正氣著,也忍不住臉面發(fā)燙,目光一閃,轉開臉看向了別處。

    “意可香是冬香,這添了意可香的香墨也是今年才做的,要十月底才開始賣。現(xiàn)在連揚州城里都難買到,更何況西南各府?!饼R鳶想到昨天自己嗅到熟悉的香氣時的震驚,語氣黯淡下來,“謝大人押送糧草去崖川,走了一個多月還能用上最新的香墨,令在下佩服。”

    “我最初的確奉旨押送糧草。只是后來又接到了圣旨,說西川王有意合談,押糧一事暫時押后?!敝x蘭庭道。

    齊鳶一愣:“那糧草呢?“

    謝蘭庭搖頭道:“哪來的糧草?朝廷撥不出銀子,所謂押糧不過是一路走一路征罷了。現(xiàn)在北方大旱,只能從富庶之地強征一些。到現(xiàn)在總共不過是幾萬石而已?!?/br>
    齊鳶怔了怔,突然想到了城外的那些流民。說是十萬流民圍了揚州城,可那些流民分明是有東西吃的。

    “你征來的糧食呢?”齊鳶問。

    果然,謝蘭庭道:“流民圍困揚州,差點釀下大亂,那些糧草自然是拿來接濟災民,為揚州解圍了?!?/br>
    齊鳶愣住,過了會兒不禁失笑:“這流民和糧草出現(xiàn)的時機倒是好巧?!?/br>
    流民肯定會有,但揚州城外看似懶散,實則訓練有素的那些,絕不會是普通受災的老百姓。

    齊鳶心里早有了大膽猜想——假如有人借押糧之事征來糧草,再嘯聚災民,蓄意造反,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天下一亂,受苦的終究是老百姓。而自己作為朝廷的應試舉子,如果知道了有人要反,又該如何面對?

    齊鳶沉默下去,隨即又想到了另一個問題——謝蘭庭若是有反意,災民或許只是個引子。他差點忘了,數(shù)月之前,江浙的海防水兵全被謝蘭庭插手整過!

    彼時他還詫異,海防江防的官員中不少是二皇子黨,謝蘭庭竟然不懼二皇子的勢力一視同仁,整頓水兵,重算糧餉……他只當謝蘭庭是如蘭公子,一身俠義,哪能猜到這人是在暗度陳倉,籌謀當個反賊頭子!

    第104章

    如果真是如此, 豈不是要天下大亂?

    可是無論在江浙海防中插手攪局,還是金陵滅匪時在邊防衛(wèi)所中來去自如, 謝蘭庭的背后怕是不只有蔡賢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