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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會吧,你沒有竹馬嗎 第236節(jié)

    吃飽了睡、睡飽了吃,摟著小乖躺沙發(fā), 一躺就是半天, 醒來第一件事找梁徑——小乖被帶著和時舒一起扭頭,瞇眼尋人。

    日落昏黃, 大塊大塊地映在墻壁, 雙層雪糕一樣。暮色光影里,人和貓都好像融為一體了。

    阿姨只負責午餐,做完飯就走。其他的清潔打掃,梁徑不會特意安排人。

    于是,兩三日下來,時舒忽然發(fā)現(xiàn)梁徑與家務的適配度很高。

    比如清理桌面, 所有挪開的東西都會原地歸位。沒什么格外的安置與擺放。嚴謹?shù)靡唤z不茍。再比如清理塵盒, 梁徑會計算掃地機器人的使用頻率, 然后定時清理。此外,這個時間也配合了家里更換垃圾袋的時間。

    工作時間和家務時間, 被梁徑切割得好像鐘表盤。到了某一段, 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互不妨礙。即使有交叉,也不會顯得急迫,甚至還有些游刃有余。

    相比之下, 時舒就像個游離在“梁徑時刻”外的小行星,一會興致勃勃, 湊上去黏黏糊糊, 弄得梁徑的時針硬得動都動不了, 一會意興闌珊, 睡得昏天暗地,偶爾引力失控,飛出去老遠。

    也不會“飛”太遠——心情不佳的時候,時舒會抱著小乖一起觀察這個家。

    他從小就善于觀察。幼兒園一桌子小朋友吃完了飯,就他還慢吞吞咬著碗沿往嘴里塞,一邊塞一邊不慌不忙地,挨個瞧瞧其他小朋友碗里剩下什么——原曦不喜歡吃菜頭、方安虞討厭肥rou、聞京什么都吃,梁徑……梁徑怎么老是盯著自己……吃飯小隊長第一個吃完了不起哦。

    不過梁徑早就不是監(jiān)督吃飯的小隊長了,他會給心情不好的時舒安排一些事做。比如清理衣柜里的貓毛。小乖行蹤成謎,時舒會研究好一會:這只貓到底是怎么鉆進衣柜的——或者,是誰打開柜門讓它進去的。

    兩個人在家,一個動手,一個動腦。和小時候一樣。梁徑負責睡前收拾玩具、繪本、卡片……時舒負責托腮坐一邊,偶爾提醒漏了角落一塊積木,或者問梁徑無數(shù)遍“好了嘛”——發(fā)出令梁徑心情分外愉悅的嗓音。

    十二月底,一年到頭的最后幾日,江州總算又下了場年終雪。

    時舒察覺的時候,剛從上午回籠的覺里醒來。

    這幾日在家,工作多數(shù)都只是聽藺嘉他們匯報。有時候藥物作用,精力都會跟不上。所幸當時選擇和萊維合作,不然照現(xiàn)在這個情況,很難說phoenix會怎么樣。

    小乖不知什么時候端坐在了沙發(fā)頂,昂首挺胸,冰藍色的瞳孔十分精神地注視陽臺。垂下來的尾巴左一掃右一撇,看上去有點傲嬌。

    照理說年紀大了,應該看淡一些貓事??梢娧矍斑@件,還是蠻讓它得意的。

    時舒叫了聲“梁徑”,扭頭找人。

    梁徑戴著耳機,正蹲陽臺往消毒風干后的貓砂盆里倒貓砂。

    注意到身后動靜,梁徑回頭看了眼沙發(fā)上朝他探頭、睡得發(fā)懵的時舒,忍不住彎起嘴角。

    時舒起身,走過去蹲他旁邊,湊得近了,能聽到梁徑耳機里傳來的幾位高管的嚴肅語調。

    時舒轉頭愣著瞧梁徑:“……”

    估計之前就在收拾貓砂盆,清洗好、等著風干的功夫,梁徑就去開了個會。

    耳機里吵得越來越厲害。

    梁徑不作聲,面色如常,似乎這些爭吵對他而言早就習以為常。手上動作慢條斯理,襯衣袖口折到小臂,露出堅實的腕骨和寬闊的手背。

    片刻,小乖十分矜持地踱了過來。

    時舒伸出食指輕輕戳了兩下小乖腦殼,低聲:“你看爸爸又要掙錢又要給你鏟屎。說,謝謝爸爸,爸爸辛苦了?!?/br>
    梁徑:“……”

    時舒沖他瞇眼笑,兩手抱著膝蓋。

    一旁,小乖肚皮下揣著兩手,看樣子是聽進去了。

    年終的雪下得慢慢悠悠。

    好像力氣都花在了前幾場。雪花落下來,都要在半空喘口氣的樣子。

    因為下雪,天色陰了不少。

    時舒和小乖一起瞧著,沒和往常一樣說要出去看看。

    下午要去省人醫(yī)檢查,說實話,心情還是有些受影響的。

    之前待醫(yī)院,這樣不安的情緒不會很突出。因為每個人都不安、每個人都憂慮,突顯的大都是偶爾的輕松時刻。

    這會,在家待了兩三日,氛圍的轉換就不一樣了。莫名有點像開學前的那幾天。

    舒茗一直是最焦慮的。一大早發(fā)來信息問下午幾點到,說她和時其峰一起等著。

    這些日子,對夫妻倆而言,仿佛是過往歲月的某種彌補。他們跟著時舒走了趟鬼門關,心力交瘁,生怕最后關節(jié)再出什么錯。

    時舒被她影響,一上午心不在焉。

    舒茗打來電話的時候,時舒剛坐上車。

    雪下得不是很大。

    梁徑上車拍了拍時舒帽子里的雪粒,就聽電話里傳來舒茗迭聲的詢問。

    “小寶,東西帶好了嗎?午覺睡得好嗎?多穿點,下雪,記得戴帽子知道嗎……”

    時舒輕輕回著,不知怎么,心情忽然悶了許多。

    等時舒掛了電話,坐著發(fā)愣,梁徑瞧他一眼,傾身過去幫他把安全帶系好,語氣輕柔:“怎么了?”

    這樣的檢查之前在醫(yī)院做過幾次。時舒檢查前還會安慰動都不動就掉眼淚的舒茗。

    時舒嘆氣,低頭看著衣服上幾粒融化的雪,一個字一個字地嘀咕:“不想去醫(yī)院。”

    梁徑摸了摸他頭發(fā),沒說什么。

    可是到了醫(yī)院,見到面色擔憂的舒茗,時舒還是表現(xiàn)得很輕松。

    明明來的路上,都有點害怕了。一邊嗚嗚咽咽,對著梁徑深刻反思在家的日子果然消磨人“鋼鐵一般的意志”,一邊欲哭無淚,摟住梁徑抱了好一會。就像小時候去醫(yī)院拔牙,到了門口不停倒吸冷氣,神神叨叨的,還說嘴里怎么有血味。一旁跟著的梁徑更是心驚膽戰(zhàn)。

    這會,梁徑心疼是真的,哭笑不得也是真的。

    前一秒被他嘴里的“鋼鐵意志”弄得有些無語,后一秒摸著時舒冰涼的手陡然覺得心口全是寒氣。

    不過他早就徹底明白了。這家伙,從小就是來磨自己的。

    梁坤和丁雪到的時候,一幫人正襟危坐等著醫(yī)生。

    雖說是例行的流程,但氣氛總是凝重。

    時舒在之前的病房里吃香蕉。他抽了點血,臉色白了許多,加上身上消瘦的勁沒全養(yǎng)回來,眼下瞧著就格外虛弱。

    梁徑進來的時候,他頭還有點暈,趴床上有氣無力。

    “怎么樣?什么時候手術?”

    梁徑沒立即說話,走到床邊摸了摸時舒臉頰。

    時舒盯著他,慢慢坐起來,有點緊張:“是不是不好啊……”

    梁徑注視他的眼睛說:“沒什么大問題。就是位置不好,醫(yī)生在商量更穩(wěn)妥的手術方案。”

    他語氣平靜,說的也客觀,遣詞造句的方式好像時舒只是得了一般的小毛小病,而不是需要開顱的大手術。

    時舒低下頭不說話。

    這個他是知道的。

    那會剛醒來,醫(yī)生就提過腦子里長的東西影響到了視覺神經——其實回想起來,開始有癥狀的時候,他就有過眼前一黑的眩暈與疼痛。

    相比梁徑冷靜至極的反應,舒茗和時其峰的反應,某種程度而言,正常許多。

    舒茗推門進來的時候都在哭。

    這段時間時舒看了她太多的哭,每一次都和熒幕上不一樣。但要說具體哪里不一樣,又說不出來??傊呛苣茏屓斯睬榈?。

    時其峰跟在后面,小學生似的抹眼淚。

    也是奇了怪了,時其峰這段時間都不咋呼了,嗓門堪稱歷年最低。

    夫妻倆一左一右,一個摸摸時舒頭發(fā),一個盯著時舒眼睛瞧。

    時舒安慰完這個,又安慰那個。他嘴上是很樂觀的。笑得也很令人放心。

    只有梁徑知道——雖然這個人從小到大總是外向,不開心了也是一副聲勢浩大的樣子。但有兩次,不開心必須偷偷摸摸、藏著掖著。一次是舒茗和時其峰離婚之后,一次就是現(xiàn)在。

    丁雪則憂心忡忡地看著自己兒子。

    梁徑還是坐在之前的位置。那十幾天的痛苦與煎熬,他就像現(xiàn)在這樣,坐在那里,注視著時舒,眼底幽深,沒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梁徑表現(xiàn)得越平靜,她就越擔心。

    她不知道自己兒子會做出什么事。這么多年,她甚至越來越覺得,可能自己一點都不了解自己兒子。

    回去路上,和梁坤說了心底的擔憂后,梁坤反倒讓她放心。

    “退一萬步,就算手術失敗,時舒眼睛真出問題,兩個人也不會怎么樣?!?/br>
    “我不是擔心他們的感情……”

    丁雪語氣遲疑:“以后呢?時間長了……要是吵架,時舒看不見——”

    “吵不起來的?!绷豪[手,語氣里甚至覺得丁雪的假設十分離譜。

    “你怎么知道?!倍⊙┖脷庥趾眯Α?/br>
    梁坤笑而不語。

    不過確實如梁坤所說,吵不起來。

    但兩人到家還是單方面吵了一吵。

    醫(yī)院那會就逐漸積累起的害怕,在到家那一刻到達頂峰。

    心里好像有股氣,但因為這股氣瞄不準任何人,所以時舒憋到萬分的委屈。他失魂落魄地回家,坐沙發(fā)上發(fā)了好一陣的呆,腦子里甚至開始亂七八糟地想,要是手術失敗、看不見了,以后做什么工作。

    反正是不能再有翅膀小人了。

    他這輩子都玩不了游戲了。

    真的是越想越傷心,越想越害怕,等傷心欲絕、悲從中來,路過的小乖好奇心爆棚,剛停留一秒,就被他一把薅住,蒙住臉、直掉眼淚。

    遠遠的,梁徑站桌邊,一邊倒水一邊看著他崩潰。

    等水倒好,他沒遞過去,而是拿了一包紙巾。

    最后,小乖背上毛都濕噠噠的。只是時舒松手的當口,它還是很憐愛時舒,輕輕“喵”了一聲。

    梁徑回來后就沒說話,這會動作十分輕柔地給他擦眼淚、擦沾上臉的貓毛,然后把人抱身上坐好,輕輕給時舒拍拍背。

    和小時候一樣,時舒默默淌眼淚,梁徑默默擦眼淚。

    這種一蹶不振的意味到了晚上愈演愈烈。

    晚飯就沒吃。真的是一點胃口沒有。時舒平躺在沙發(fā)上,好像已經看破。

    梁徑也比往常更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