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嬌嫵 第4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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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雨初霽,柳色清新,正是暮春好時節(jié)。 后花園里,丫鬟們將茶水和糕點擺放好,便默默退到一定距離之外,這距離既能瞧清兩人的樣子,又聽不見主子們的談話。 李嫵坐在石桌旁,細(xì)白手指漫不經(jīng)心撫著杯壁:“你今日找我,是有何事?” 她其實已猜到緣由,卻未明說——她要讓楚明誠親口問。 或許,他連問的勇氣都沒有。 果不其然,她這開門見山的話叫楚明誠變得局促而窘迫。 就好似,在屏風(fēng)后偷情的是他,做錯事的人是他。 李嫵也不急,慢悠悠喝著茶,看著他,心里有些難受,又有些悲哀—— 相較于裴青玄對楚明誠的直白輕蔑,李嫵對他更多是一種類似于長輩對小輩的哀惋憐惜,某些時刻,她甚至?xí)鲆环N她是位溫柔寬容母親的錯覺,哪怕年歲上,楚明誠比她大。 但他實在太純善、太老實,脾氣好到仿佛誰都能欺負(fù)他、騙他,哪怕是當(dāng)年處于弱勢的自己,也能輕易拿捏住他。 李嫵欣賞楚明誠身上這種純良高貴的品質(zhì),又悲哀這種品質(zhì)在這弱rou強(qiáng)食的世間那樣的弱小,弱小到只有被世人嘲笑愚蠢、肆意利用的份——而她自己,也是那可恨的世人之一。 支吾許久,一張臉都漲得通紅,楚明誠終是看向她,語氣卻不像質(zhì)問,更像是詢問:“阿嫵,你入宮這些日子,只是在慈寧宮抄經(jīng)么?” 李嫵看著他,回答得很干脆:“不是?!?/br> 楚明誠臉色白了白,遲疑兩息,囁喏道:“那你……你……” “聽說你前幾日去了紫宸宮奏對?!崩顙炒驍嗨?,視線落在他額前的包:“這是,在紫宸宮門前跌的?” 楚明誠抿了抿唇,點頭:“嗯?!?/br> 李嫵問:“痛么?” 楚明誠微怔,而后眼里亮了亮,搖頭道:“不會很疼…現(xiàn)在已無大礙了。” “無礙就好?!崩顙扯似鸩璞瓬\啜一口,又放下:“那日,太監(jiān)來稟,說你跌了一跤。然后他派了御醫(yī)給你,我尋思著有御醫(yī)看顧著,應(yīng)當(dāng)無事了?!?/br> 看著楚明誠那張漸漸又變得慘白的臉,李嫵朝他平靜笑了笑:“你聽到了,是么?” 楚明誠整個人僵坐在石凳上,只覺一陣血氣直往腦袋沖,可對面之人的笑容是那樣的平和溫柔,他不想去相信屏風(fēng)之后真的是她,更不想承認(rèn)自己珍愛的發(fā)妻真如母親所說的那樣愛慕虛榮,yin蕩不堪。 “阿嫵,你……”楚明誠只覺喉嚨像是被刀片劃過,沙啞而艱澀:“你與陛下,當(dāng)真在一起了?” 終于問出來了。 李嫵都替他松了口氣,握著瓷杯的手指不動聲色地攏緊,她道:“是?!?/br> 楚明誠臉色霎時更白了,頎長而清瘦的身軀好似一根在疾風(fēng)驟雨里搖搖欲墜的竹,搭在桌面的手顫抖著緩緩攥成拳頭。 李嫵盯著他泛白的指關(guān)節(jié),并不擔(dān)心他會惱羞成怒對自己揮拳頭,他不是那種人。 罵上兩句無恥,倒是有可能——哪個男人能接受妻子的背叛呢,哪怕她與他已和離,但和離才半月,就爬上舊愛的床榻,的確也叫人膈應(yīng)。 然而,楚明誠并未罵她,而是抱著最后一絲微弱的希望看向她:“你并非情愿,對不對?一定是他找你,你不敢違逆他……” 哪怕到了這一步,他依舊在替她找借口,不想承認(rèn)她的不堪。 那種熟悉的酸澀感又在心口彌漫開來,叫李嫵鼻酸眼也酸,她想,如此糟蹋一個人的真心,她死后一定要下十八層地獄的。 強(qiáng)壓下喉中哽噎,她微紅眼眶,擠出一抹笑看他:“如果,是他強(qiáng)迫我呢?”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阿嫵不是那等人! 楚明誠眼中唰得燃起光芒,想到紫宸宮那日皇帝的作為,分明就是故意羞辱他、與他耀武揚威,拳頭也不由握緊,滿臉憤懣:“他是皇帝,怎能做出強(qiáng)迫女人的事?實在無恥至極!” 李嫵沒接話,只靜靜等他罵完,氣息稍平,才道:“現(xiàn)在你也知道了,喝完這盞茶,就回去吧?!?/br> 楚明誠沒想到她的反應(yīng)竟如此平淡,詫異看她:“阿嫵,你叫我走?” “不然你還想怎樣?”李嫵掀眸看他:“難道你想叫我在你懷里哭一通,然后剖白心意,說我其實心里還念著你,求你帶著我,不顧一切地逃跑,從此亡命天涯,顛沛流離?” 楚明誠眸光閃了閃,面色有些難堪。 因她所說,正是他方才腦中所想。 “別傻了?!崩顙趁佳坶g一片疏淡之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我能逃到哪去?你能不顧楚國公府上百口人的死活?就算你能,我卻不能拿我全家性命開玩笑。彥之,從我嫁給你時,你就該知道,我并非良配,只能同甘不能共苦。何必為著我這樣的人,再浪費感情,甚至去冒那樣的險?” 稍頓,她又換做一副輕松笑顏:“且我方才那話,不過是逗你的。他是皇帝,何須強(qiáng)迫?我本就與他青梅竹馬,感情深厚,當(dāng)年嫁你情非得已,如今他回來了,我自然想攀這根天底下最高的高枝……” 楚明誠看著她雪腮旁的嬌麗笑容,心如刀絞,眼中那最后一絲茍延殘喘的微光搖曳兩下,最后也徹底黯淡。 他早該知道,今日過來,不過是自取其辱。 “阿嫵?!彼麊÷晢舅骸澳慵藿o我之后,心里也一直想著他么?” 李嫵眸光微閃,莞爾輕笑:“是,無一刻不想他?!?/br> 楚明誠眼中有淚水顫抖,不甘心地望著她,試圖從她臉上尋到一絲撒謊的痕跡。 然而,她冷靜得沒有半點破綻。 “阿嫵,你太讓我失望了?!彼眍^發(fā)啞,有淚水沾濕面頰。 微風(fēng)劃過池塘,花園對面的長廊之上,李太傅恭敬引著登門拜訪的皇帝往書房去。 卻見皇帝腳步停住,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向不遠(yuǎn)處。 李太傅也順著看去,便見綠蔭漸濃、假山掩映后,自家小女兒正給楚明誠遞著帕子,眉眼柔和,似是在安慰。 他們倆怎么在這? 李太傅眼皮一跳,雖說方才回府,管家已稟報楚世子登門,但不是說婆子將人領(lǐng)到玉照堂了么?這下好了,大庭廣眾之下,小夫妻舊情未了,自家人瞧見倒沒什么,可今日—— 李太傅窘迫地看向皇帝:“陛下,楚世子大抵尋小女有些事商談,不必管他們。您這邊請吧?!?/br> 皇帝面無表情凝視著那繁花盛柳處,那一襲玉色裙衫的女子恬靜淡雅,隔著這樣的距離,他都能想象出她對那草包說話時的溫聲細(xì)語。 這才三日而已,她竟又與楚明誠糾纏不清。 “陛下。”李太傅連喚了兩聲:“陛下,您……您今日登門,不是說與老臣有事商議?” 皇帝眼波微動,方才還緊繃的面部線條松泛些許,看向李太傅道:“的確是一件要事?!?/br> 稍頓,他掀起眼皮又看了眼對面,只見李嫵與楚明誠皆已起身,沿著青石板小徑離開了。 長指微微攏緊,他斂下眸光,與太傅繼續(xù)往書房走,行了兩步,漫不經(jīng)心問著:“阿嫵不是已與楚明誠和離,怎的楚明誠還來府上?” 不等李太傅答,他自顧自道:“可是他對阿嫵糾纏不休?若是這般,老師盡管與朕說,朕敲打他一番,諒他再不敢。” 李太傅一聽,忙不迭拱手:“此乃老臣家務(wù)事,不敢驚擾陛下?!?/br> “老師這話生分了。”皇帝道:“常言道,一日為師終生為父。老師若是遇上難處,朕豈可袖手旁觀?!?/br> 李太傅面色訕訕:“多謝陛下美意,只是……彥之與小女的事,他們倆自個兒會處理好?!?/br> 似是怕皇帝誤會楚明誠,李太傅邊走邊嘆:“其實彥之這個女婿,溫良恭儉,純良謙遜,家中還是滿意的。阿嫵呢,雖說執(zhí)意和離,但老臣看得出來,她心下也有不忍。方才看他們那副模樣,許是兩廂冷靜下來,又念起夫妻之情了。依老臣看,若是他倆能重修舊好,也不失一樁美事……” 李太傅心下感慨著小女兒姻緣波折,全然沒注意到身側(cè)皇帝暗下的眸光。 說話間,倆人行至?xí)?,奴仆奉上茶點。 李太傅看向上座龍章鳳姿的帝王:“不知陛下今日登門,所為何事?” 裊裊茶霧將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柔和三分,皇帝緩緩擱下茶盞,薄唇噙著溫潤淺笑:“老師莫怪,今日朕來,也是為了阿嫵?!?/br> 李嫵送走楚明誠后,徑直回了玉照堂。 想到楚明誠那句“你太讓我失望”,以及他那個心碎悲傷的眼神,李嫵心口有苦澀開始泛濫。 何止他失望?她自己都對自己失望,如何就變成了這樣一個人。 不過這樣也好,楚明誠知道她與裴青玄重新攪合在一起,這回應(yīng)當(dāng)徹底死心了。 皇帝碰過的女人,便是借給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再碰。 今日應(yīng)付這一遭,李嫵已覺心力交瘁,眼見天色暗下,她也沒什么胃口,便吩咐音書去前院傳話,今夜不去前廳用飯。 喝了小半碗燕窩,便脫釵換衣,洗漱一番,上床睡覺。 遇到什么煩心事,睡一覺就好了。 她這般想著,安靜闔著眼睛,醞釀睡意。 與此同時,前廳內(nèi)。 看著飯桌空著的兩個位置,崔氏訝異:“阿嫵不來用膳倒情有可原,如何父親今夜也不用飯?” 她扭頭看向丈夫:“夫君,你去請一請父親吧,這夜里不吃點東西,腸胃可受不住?!?/br> 李硯書是知曉皇帝今日便服來到府中的事,想來應(yīng)當(dāng)與父親說了什么,才叫父親不愿用飯。 沉吟片刻,他吩咐奴仆:“每樣菜裝一些,我送過去。” 崔氏忙幫著張羅,讓李硯書坐下用飯。 待到飯菜裝好在食盒,李硯書也吃了七分飽,提著食盒,讓崔氏帶著倆孩子慢慢吃,又板臉提醒李成遠(yuǎn):“你快些吃,吃完抓緊回去看書。” 李成遠(yuǎn)摸了下鼻子:“知道了,兄長快去送飯吧,別把咱爹餓暈過去了?!?/br> 李硯書蹙眉看他一眼,提著食盒轉(zhuǎn)身離開。 待行至?xí)浚芗以陂T口抓耳撓腮,再看書房里,灰蒙蒙一片,竟連燈燭都未點。 李硯書眉心微蹙,走上前:“父親在里面?” 管家如看到救命稻草般,忙迎上去:“大郎君來了,您快進(jìn)去看看吧,自打那位貴客走后,老爺就在里頭悶著,不讓任何人進(jìn)去?!?/br> 李硯書快步走到門邊,抬手敲了三下門:“父親,是我?!?/br> 屋內(nèi)靜了好半晌,才傳來李太傅透著濃郁疲累的嗓音:“進(jìn)來?!?/br> 李硯書推門而入,屋內(nèi)一片昏暗,他取下蹀躞帶上的火引,點燃屋內(nèi)燭臺,這才看清屋內(nèi)狀況。 對座案幾上還擱著下午的茶盞點心,昏黃燭光里,李太傅雙目無神地坐在圈椅里,一向筆直的脊背佝僂著,好似蒼老了許多。 李硯書心下一緊,上次見到父親這副樣子,還是太子被廢時。 “父親?!彼麊玖寺暎膊缴锨埃骸俺鍪裁词铝??” 李太傅緩緩抬頭,看著面前高大穩(wěn)重的長子,那雙略顯渾濁的眼珠在燭光下閃動兩下,花白胡須也輕顫著:“文琢。” “兒子在。” 李硯書蹲在李太傅身前,緊蹙濃眉滿是擔(dān)憂:“可是陛下與您說了什么?” 提到陛下,李太傅目光陡然變得復(fù)雜,連帶著胡須也抖得更厲害:“他與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