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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嬌嫵在線閱讀 - 美人嬌嫵 第85節(jié)

美人嬌嫵 第85節(jié)

    才將升起的喜悅頓時煙消云散,殿內氛圍愈發(fā)凝肅。

    穩(wěn)婆們趕緊拍著小皇子的屁股,可孩子還是雙眸緊閉,一點動靜都沒有。

    崔氏和嘉寧也都看得心口狂跳,尤其是孩子那張青紫臉色,已然不好了:“怎會…怎會如此!”

    若是阿嫵醒來,知曉此事,豈不得肝腸寸斷?

    “陛、陛下?!狈€(wěn)婆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將嬰孩托著呈上前:“皇子他…他怕是……不大好了。”

    裴青玄心下一沉,視線從李嫵蒼白的臉色轉開,再看那個小小一團的孩兒,眸色暗了暗。

    “可拍過了?”他道。

    “拍、拍過了。”

    “他是朕與阿嫵的孩子,他母親都熬過來了,他怎能熬不過來?”

    裴青玄眉眼冷肅,從榻邊起身,雙手接過那個孱弱嬰孩,附耳在孩子胸口聽了兩息,面色一變,而后將嬰孩放在腿上,單手叩住嬰孩的下頜,掌心克制著力道壓著孩子的胸腔,一下又一下。

    眾人看著此番動作,面色倉皇而凝重,大氣都不敢出一聲。

    眼見壓了一陣,孩子仍沒響動,殿內眾人一顆心越發(fā)沉重,皆已認定貴妃誕下了個死嬰——

    自古婦人生產猶如過鬼門關,誕下死嬰并不算什么稀奇事,何況貴妃大出血的狀況,能保下母親一條命已是不幸中的萬幸。

    崔氏紅著眼眶,剛想上前勸一句:“陛下和阿嫵還年輕,日后還會有孩子的?!?/br>
    話還沒出口,忽見皇帝掌下的孩子好似嗆了一下,下一刻,就如神跡降臨般,張開嘴巴,“哇”得哭了出來。

    聲音雖不如尋常孩子響亮,卻的的確確在哭!

    而那漲得烏青的皮膚也在哭了幾聲后,漸漸轉為紅潤的顏色。

    “哭了,老天保佑,小皇子哭了!”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

    這一刻,莫說是那些“死里逃生”的穩(wěn)婆與御醫(yī),就連崔氏和嘉寧也喜極而泣地抱在了一起:“太好了!”

    裴青玄額上也布了一層細密冷汗,看著掌心那皺巴巴哭泣的小嬰孩,也長舒了一口氣。

    “你這小混賬?!彼劭舴杭t地低下頭,輕輕撞了下孩子的額頭,低沉語氣透著劫后余生的笑:“跟你阿娘一樣,都要嚇死朕不成?”

    小嬰孩張著嘴巴,哇哇地哭。

    裴青玄又深深看了他兩眼,才將孩子遞給穩(wěn)婆帶下去清洗。

    轉而看向榻邊昏睡的女人,他垂下頭顱,再次親了親她的臉頰:“阿嫵,我們的孩子也沒事了,辛苦你了?!?/br>
    穩(wěn)婆在旁提醒:“陛下,現(xiàn)下母子平安,你也下去歇息吧,奴婢們也好給貴妃清理?!?/br>
    裴青玄看了眼那穩(wěn)婆。

    穩(wěn)婆被看得心下發(fā)緊,趕緊低頭。

    崔氏和嘉寧是知曉生產后需要清理血污及一些瑣碎事,于是忙上前道:“陛下,您下去吧,這里有我們看著?!?/br>
    “是啊,堂兄,等這邊收拾好了,你再進來作陪也是一樣的?!?/br>
    默了一陣,裴青玄這才松開李嫵的手,從榻邊起身。

    大抵才經歷過一場劫難,站起時,高大的身軀都晃了一晃。

    宮人想上前扶,被他攔?。骸半逕o礙?!?/br>
    他面色青白地站穩(wěn)腳步,深深看向崔氏與嘉寧:“勞煩你們了?!?/br>
    崔氏和嘉寧連道不敢,雙雙屈膝目送皇帝往外去。

    待腳步聲遠,倆人正要往榻邊走去,忽聽外頭傳來一聲驚呼:“陛下!”

    倆人心下一跳,齊齊看去,便見屏風之后,那抹修長挺拔的身影如山崩般,陡然倒地。

    貴妃元夕產子,乃是普天同慶的大喜事。

    眾臣得到宮里的喜訊,連夜寫了不少恭賀的奏表,就等著正月十六開朝時上表。

    不曾想十六日清晨到達宣政殿外,卻聽到皇帝罷朝的消息。

    眾臣驚奇,還當陛下這是大喜過望,沉溺于得子的喜悅里,不愿上朝。

    誰知這一罷朝,便是整整七日。

    有消息靈通的大臣打聽到,陛下并非陪伴貴妃稚子而無暇上朝,實是大喜大悲,舊疾復發(fā),昏厥了三日。

    李嫵昏睡兩日醒來,聽到裴青玄尚在昏迷的消息時,也愣了一愣。

    又不是他生孩子,如何比她昏得還久。

    卻也不去管他,反正有御醫(yī)伺候著,用不著她擔心。

    在素箏的服侍下進了些補湯與吃食,她稍有了些氣力,剛想再睡,素箏卻滿臉遲疑與困惑地叫住她:“主子,您…您不想看看小皇子么?”

    李嫵怔了下,小皇子。

    不知為何,一想到那個孩子,心下無端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排斥感——

    理智告訴她,她應當看看這個她千辛萬苦生下來的孩子。

    可心里有個聲音在說,不,我不想見到他。

    坐在床邊安靜許久,李嫵迎上素箏不解的眼神,抿了抿唇,道:“明日再看吧,我有些困,想要歇息。”

    素箏愣了愣,心下奇怪,尋常母親生了孩子,不都第一眼急著看孩子么,如何到了自家主子這,卻是毫不上心?便是再困,叫人抱孩子過來看一眼,也不會耽誤多久吧?

    腹誹歸腹誹,主子的命令不可違抗,她忙應道:“是,那您先歇息?!?/br>
    掐金滿繡的綿紗幔帳緩緩放下,李嫵躺在柔軟衾被里,闔上雙眼,醞釀睡意。

    迷糊間,她好似聽到外頭傳來嬰孩的哭啼聲,細而孱弱,斷斷續(xù)續(xù)。

    黛色柳眉輕蹙,壓下心底那股莫名煩悶,她扯過被子捂著腦袋,隔絕外頭的嘈雜。

    可不知為何,無論她如何遮住耳朵,那哭聲仍鉆進腦中,吵鬧不休。

    “素箏,素箏……”

    匆匆腳步聲趕來:“主子,奴婢在。”

    “奶娘呢?叫她讓孩子別哭了?!?/br>
    幔帳外停了一停,才傳來素箏謹慎的回應:“您聽錯了吧?方才奴婢還在看小皇子,他睡得正香,沒有哭啊?!?/br>
    第63章

    正月十八日,酉時三刻,風雪初停。

    紫宸宮寢殿內,昏睡三日的皇帝總算轉醒。

    “菩薩保佑,陛下您可算醒了?!眲⑦M忠熬得雙眼通紅,見著皇帝睜眼那一刻,險些激動地落下淚來:“席院首祖?zhèn)鞯你y針秘法果真名不虛傳,真的奏效了?!?/br>
    龍涎香暖的床榻之上,才將醒來的裴青玄看著蒼黃色團龍紋床帳,濃眉皺了皺,許多雜亂的記憶涌上半明半昧的混沌腦海。

    宮人端托而出的一盆盆血水,產褥上李嫵蒼白冰涼的臉龐,穩(wěn)婆倉皇無措舉著血手:“不好了不好了,貴妃大出血,情況堪憂!”

    裴青玄猛然起身:“阿嫵!”

    這般激烈動作叫他眼前發(fā)黑,胸口也一陣撕扯血rou般的劇痛,克制不住地咳了起來,嗓音嘶啞而沉重。

    “哎呀,我的祖宗!您才醒來,御醫(yī)特地交代了,千萬不可情緒再過激,否則病情加重,又要咳血了?!?/br>
    劉進忠忙上前攙扶,又急急寬慰:“您別擔心,貴妃娘娘一切都好,她昨日便醒來了。除了沈御醫(yī),太醫(yī)院另兩位擅長千金科的御醫(yī)也都在永樂宮輪值伺候著呢?!?/br>
    裴青玄猛咳了兩聲,而后一把扼住劉進忠的手臂,黑眸沉沉看著他:“她真的沒事了?”

    劉進忠被這銳利的眼神看得脊背發(fā)寒,料想陛下這是昏睡過久,意識還沒回過神來,忙不迭重重頷首:“是啊,娘娘和小皇子母子平安!娘娘昨日醒來后,喝了調養(yǎng)氣血的補湯,進了些吃食,便安歇了。小皇子也好著呢,御醫(yī)說了,雖生產時憋了些氣,但檢查過后,并無大礙,后面精心照料著,也能調養(yǎng)回來……倒是陛下,您昏睡三日,滴米未進,奴才給您端些吃食來吧?”

    見劉進忠回了這么一通,裴青玄懸著的心才緩緩放下,高大身軀往彈墨燮龍紋大迎枕倒去。

    他們平安無事便好。

    長指按了按漲痛的眉心,須臾,他啞聲道:“去備吃食罷。”

    劉進忠聞言,連忙躬身:“是是是,奴才這就去,陛下稍候?!?/br>
    說著邊退下,邊命旁的小太監(jiān)打來溫水熱帕,伺候皇帝洗漱。

    待裴青玄這邊用過膳食,剃須束發(fā),拾掇齊整后,這才踏著夜色前往永樂宮方向。

    連日風雪停下,月色灑覆琉璃瓦皚皚積雪,明亮如白晝。

    不多時,龍輦于永樂宮朱色大門前停下。

    正紅色宮燈光線朦朧,裴青玄提步下輦,仰臉望向永樂宮的匾額,煙墨色狐皮大氅籠著高大挺拔的身軀,一時間月光、雪色、燈影交融,襯著那張墨色狐絨圍裹的側臉愈發(fā)深邃,冷白如玉。

    饒是在皇帝身邊伺候許久的劉進忠都看得出神,心下感慨,長安城內怕是再尋不出第二個比陛下還要俊美威嚴的郎君了。同樣是人,三六九等也罷,就連容色都俊秀如此,老天的心眼可真是偏到沒邊。

    思忖間,眼前墨色晃動,再次定神,那頎長身影已往門內走去。

    劉進忠忙抱著拂塵,亦步亦趨跟上前。

    殿宇外冷月無聲,天寒地凍,寢殿內卻馨香彌漫,暖意融融,再無前幾日的半分血氣。

    裴青玄繞過透雕臘梅護屏,踏進內殿,一眼便看到床榻邊靜靜喝著補湯的女人。

    她身著褻衣,肩頭虛虛披著件月白綾緞小襖,如瀑烏發(fā)隨意披散在身后,額間戴著一條石青色折枝蒲桃紋的抹額,嬌婉的臉龐明顯帶著血氣不足的蒼白,整個人看起來也病懨懨的,好似一朵即將枯萎凋謝的幽蘭。

    裴青玄眼底閃過一抹痛色,長指攏緊,邁步上前。

    喂藥的素箏聽到動靜,回頭看來,驚詫著請安:“奴婢拜見陛下,陛下萬福?!?/br>
    裴青玄淡淡嗯了聲,視線始終落在榻邊之人身上,見她緩緩抬眼看向自己,心下一柔,又轉臉吩咐素箏:“湯藥給朕,你退下。”

    素箏聽令,小心翼翼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見她面色淡淡并無什么反應,這才將湯藥擱在一側,垂首退下。

    殿內沒了旁人,裴青玄在榻邊坐下,狹眸靜靜打量著李嫵。

    明明不過三天未見,卻好似三輩子一般。

    “阿嫵,你現(xiàn)下可有好些?”他輕聲問。

    李嫵看著他同樣蒼白憔悴的臉,唇瓣微動,低聲道:“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