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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42節(jié)

    “坐下!”明陽一把拽住了他衣袖,卻沒能拽動,趙炎從雅座內(nèi)沖出去,立在廊下,對著幾位北人的背影,滿臉怒容,斥道,“此言差矣。”

    幾位北人逐步,回頭臉上的嘲諷之色還未褪去,頗意外地看著他。

    趙炎捏住拳頭,大聲道,“閣下此言差矣,酒杯一為雅興,二為律己,提醒自己不可貪杯失了儀態(tài),而閣下所說的直接捧酒壇子飲酒之舉,我南國人確實不曾有過,南國以儒學(xué)當?shù)?,視此舉為莽夫粗俗。”

    領(lǐng)頭的北人愣了一下,笑道,“終于出來了個不是懦夫的。”

    “可惜啊,沒用?!蹦潜比俗叩剿?,一聲笑完,湊近他耳朵跟前道,“你沒聽說你們公主要嫁到我們北國了?南國既然如此注重儀態(tài),你們那位公主定也不俗,但有什么用?將來還不是得爬上咱們皇子的床,扒光了伺候他?”

    趙炎被氣得面紅耳赤,咬牙道,“南國主張以和為貴,重禮重義,還望閣下對公主尊敬一些?!?/br>
    “沒說不尊敬啊,我說的都是實話,只不過言語粗俗,學(xué)不來你們這番文人的講究,你不愛聽耳朵堵上啊,學(xué)你們那什么故事,容我想想,對,掩耳盜鈴不就成了?!?/br>
    “哈哈哈......”幾人又是一陣狂笑。

    “你......”趙炎忍無可忍,一把揪住了對方的衣襟。

    “怎么,想打架,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兒,待會兒別見了老子的刀,嚇尿了?!北比苏f完,一下從腰間抽出了彎刀,晃到趙炎的眼前,囂張地道,“老子這把刀在戰(zhàn)場上,可是喝了不少你們南國將士的血,割南瓜見過沒?就是那樣,一刀一個......”

    話沒說完,旁邊突然飛來了一只筷子,北人臉色一變,來不及躲開,拿胳膊一擋,小臂一截竟被震得一陣發(fā)麻。

    王荊早就忍不住了,一腳踢開跟前的屏風(fēng),站在那瞪向北人,“那是因為你沒遇到老子?!?/br>
    瞎心瞎眼的昏君,當年但凡他增派點援軍,不下令將軍撤退,也不至于讓人欺到了國門之內(nèi)。

    那北人捂住胳膊,臉上已沒了玩笑,“你是何人?”

    王荊嘴角一揚,“不怕死的無名之士,今日要爾等狗命的南人?!?/br>
    見他氣勢不凡,北人的臉上終于有了防備,但也只是虛了片刻,便鎮(zhèn)定了下來,搬出了背后的北國,“如此說來,你們南國是不想和親,想開戰(zhàn)?既如此我定會稟明國君,有種,咱們戰(zhàn)場上見。”

    王荊臉色一沉,“那得見你有沒有本事回到北國,他皇帝老兒怕你們,咱們這群穿草鞋的百姓,可不怕?!?/br>
    一層雅間,坐的都是南國人,早就受不了欺門之辱,見有人帶頭,陸續(xù)不斷地從雅座內(nèi)走了出來,將幾名北人團團圍住。

    見形勢不對,適才帶北人上來的伙計趕緊跑下樓,關(guān)上了客棧的房門。

    北人大抵沒料到今兒會遇上幾個不怕死的南國人,他說得沒錯,皇帝怕他們,但這些人一旦不想要命,光腳不怕穿鞋的,要殺他幾個北人,易如反掌。

    北人徹底慌了神,再也不敢吭聲,氣氛正緊張,裴安起身從雅座內(nèi)走了出來,對最前面的一位北人喚道,“阿迭將軍?!?/br>
    北人的背心已生了一層薄汗,聞聲回過頭,裴安報了姓名,“在下裴安,奉命護送公主,有失遠迎?!?/br>
    阿迭冥前日就到了,等了一日,得知送親隊伍到了建康后,立馬找上門,卻被那些人告之公主還沒到。

    這一趟迎親,本就是對他阿迭冥的大材小用,如此一來,他心情更糟,每到一處,都會出言諷刺,拿南國人撒氣。

    此時聽到是護送公主的朝廷命官,總算松了一口氣,語氣卻更加憤怒,質(zhì)問道,“這就是你們君王的待客之道?”

    裴安一笑,朝著眾人道,“誤會一場,都散了吧?!?/br>
    然而,沒人聽他的話。

    王荊立在那,如同一跟木樁,動也不動,其他人也沒動。

    “讓將軍見笑了?!迸岚菜坪跻灿X得有些丟臉,眼眸一閃,避開了他的目光。

    北人臉色又生了變化,很想唾棄一聲,這皇帝當?shù)目烧嫠麐尭C囊......

    見朝廷命官靠不住,阿迭冥又開始恐慌,額頭的汗都冒了出來,緊張地咽了一下喉嚨,卻又見裴安抽出了腰間的一把彎刀,朝著這邊扔了過來,刀尖穩(wěn)穩(wěn)地立在了王荊的腳尖處一寸的位置。

    裴安這才冷聲道,“不要命了是吧,退下,違令者,誅九族。”無論是聲音和面色,都與剛才完全不同,聲音寒涼,眼眸陰沉。

    裴安在建康兩年,名聲早就出來了,jian臣,手段殘忍,只要是犯事之人,一套酷刑下來,死不怕,就怕還活著。

    身后跟風(fēng)的一堆人漸漸地開始打起了退堂鼓,王荊對上了裴安的目光,一咬牙讓開了道,他一讓,個個都陸續(xù)退開。

    裴安走過去,從地上拔出了自己的刀,先放回了腰間,起身同阿迭冥一笑,“都是些亡命之徒,極為難纏,讓將軍受驚了?!?/br>
    阿迭冥確實受驚不小,撿回了一條命,倒是對裴安有了幾分敬畏,若不是他,自己今兒還真就葬身他鄉(xiāng)。

    阿迭冥面上已無剛才的傲慢,拱手正式地打了招呼,“裴大人。”

    “將軍?!迸岚不亓艘欢Y,“公主已經(jīng)到了,將軍打算何時走,我好提前做準備。”

    經(jīng)過此事,阿迭冥是一刻也不想待在南國,但念在剛被他解圍的份上,寬限了半日,“明日一早出發(fā),還望裴大人準時交出公主?!?/br>
    —

    客棧鬧了這么一出,個個都沒了心思再用飯,早早返回了客棧。

    一行人上了閣樓,到了門前,裴安正要跟著蕓娘進門,前面的明陽回過頭,看向裴安,“裴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裴安腳尖一轉(zhuǎn),跟著明陽,到了客棧底下院子里的一顆柳樹下。

    太陽已經(jīng)傾斜,明陽站在陽光底下,裴安站在陰影里,問她,“殿下,有何吩咐?!?/br>
    明陽一笑,自嘲道,“本宮也就只能吩咐裴大人這一日了吧?!?/br>
    裴安沒說話。

    和親已成定局,誰都無法左右,她心里應(yīng)該清楚。

    “裴大人,本宮有一事相求?!泵麝栟D(zhuǎn)過身,從陽光處看向他落在陰暗處的一張臉,眸子突然一深,問道,“待他日你反了這天下之時,能否容我回歸故里?”

    耳邊瞬間安靜了下來。

    裴安愣了愣,一笑,眸色濃如墨,“殿下這罪,臣當真是冤枉?!?/br>
    “放心,本宮和裴大人一樣,恨不得攪了這天下?!泵麝柼ь^望了一眼折射在她身上的光線,眸子生了幾分紅,吞下了喉嚨里的哽塞,咬牙道,“這艷陽實屬太美了,美得讓本宮嫉妒。”

    裴安意外地看向她。

    “本宮最近常想,如果當初沒有讓本宮看到后來的一切,就讓本宮死在了那一場爭斗中,本宮一點都不會怨恨,可如今讓本宮享受了一切,知道了生活的美好后,突然又將本宮推出去,讓本宮一人去承受這千瘡百孔的家國命運,本宮不甘?!?/br>
    “殿下為國犧牲,為陛下分憂,是我南國的英雄?!?/br>
    明陽回頭看著他,眼圈微紅,“裴大人也是如此認為的?在聽到了南國百姓的那些言論,見識過北人的囂張之后,裴大人還覺得本宮嫁去北國是英雄之舉?本宮不信!本宮不信裴大人就沒看出來,本宮去不去北國,南國遲早都會大亂?!?/br>
    明陽有些激動,緊緊地盯著他。

    裴安沒回答她,半晌,輕聲一嗤,“亂不亂,與我何干?!?/br>
    明陽一愣,倒是慢慢地平靜了下來,低聲道,“你不是想知道你母親和你姑姑是怎么死的嗎,本宮可以告訴你,但條件是,將來有一日,接我回故里?!?/br>
    裴安眸中翻涌了一陣,緩緩地道,“那恐怕殿下的希望要落空了,你回不了臨安?!彼行遮w的,從哪里來,回哪里去,都得滾出臨安。

    第42章

    當年他趙濤帶著殘兵傷員逃出天府,若非父親前去接應(yīng),如今恐怕早成了一堆白骨,哪里來的皇位。

    父親怕天下大亂,將自己費盡心血建立起來的臨安雙手奉上,讓他穩(wěn)坐皇位,最后這天下也如父親所愿,確實沒亂,但他裴家沒了。

    活鮮鮮的五條人命,因引狼入室,活活葬送。

    直至今日,他還記得父親騎在馬背上的颯爽英姿,母親的溫柔,姑姑的古靈精怪,兩位叔叔的爽朗笑聲......

    如今整個裴家只留下了他和祖母,孤兒寡母相依為命。

    誰又該死,他裴家的人就該死了?

    笑話。

    天下如何亂,他管不著,成王敗寇,強者生,賒出去的命債,他會一一討回來,至于是何原因,他也沒有指望從姓趙的人口中得知。

    她愿意說就說,不說他自己會查。

    沒談攏,兩人都沉默了下來。

    這片刻的安靜,也讓明陽徹底地冷靜了下來,她是窮途末路,急求與他,沒有任何資格同他談條件。他必定也不怕她將秘密說出去,就算他今日要了她的命,想必也能想到法子回去交差。

    當年科考,他高中狀元,她見到他裴安的第一眼起,就看出來了他眸子底下藏著的不凡。

    偏生父皇沉迷于玩弄心術(shù),認為與其將裴家的都滅光,不如留下一顆老鼠屎,將裴家在臨安積攢下來的名聲徹底地敗光,那才叫過癮。

    殊不知早就被人家將計就計,一步一步地爬了起來。

    一個不想法子如何強固自己的家國,卻只懂得沉迷于同臣子玩心計的皇上,他能干什么?

    連自己的女兒都保護不了。

    他真應(yīng)該走下皇位,走出別人拱手相讓的臨安出來看看,看看他千辛萬苦治理的江山,是不是他以為的那般和平美好。

    可再想這些也沒用,這一趟北國她非去不可。

    明陽回過神來,沒再強求,臨走了她也不妨同他表明了自己的立場,“臨安是你們裴家的,我有自知之明,但今日本宮也想告訴裴大人,本宮即便是死,也要死在南國的土地上,裴大人不愿意接納,那本宮就只能靠自己了。”

    完了,她又問他,“裴大人當真只想要臨安嗎?!?/br>
    聽聞此話,裴安抬起了目光,陽光正照在她身上,適才那臉上的慌亂已不見,目光鎮(zhèn)定堅決,比起趙濤倒是個骨頭硬的,可他臉色依舊沒有一絲動容,漠然道,“臣祝殿下,一路順遂。”

    —

    翌日一早,裴安便同送親隊伍將明陽送出了城門,蕓娘也去了,邢風(fēng)立在最后面,一看臉色就知道是被逼迫而來,一行人,唯獨不見趙炎。

    明陽也沒問,都要走了送不送無所謂。

    北國的迎接隊早已整裝待發(fā),在前方等著她,昨兒她該說的都同裴安說了,沒話同他講,轉(zhuǎn)過身后倒是看了一眼他身邊的蕓娘,橫豎都要走了,也不介意掀起一陣風(fēng)浪,直言道,“三娘子嫁給裴大人比嫁給邢大人好。”

    邢風(fēng)那人太干凈,腦袋一根筋,很容易吃虧,她若是跟了他,將來的日子,未必有裴安給她的安穩(wěn)。

    她的聲音很小,身后邢風(fēng)也能聽到。

    蕓娘同公主并沒什么交情,今日她就要離開南國了,她身為南國臣婦,理應(yīng)過來送她一程,沒料到她來了這么一句,讓她該如何回應(yīng)。

    正愣著明陽仰起頭,對后邊的邢風(fēng)道,“邢大人,借一步說話?!?/br>
    邢風(fēng)離了幾人十來步,一人站在那,頓了幾息才抬起腳步,面色不耐地跟著她走到了一邊。

    早晨的太陽不烈,還有微風(fēng)。

    公主站在他跟前,看了他一眼后,從袖筒內(nèi)取出了一道明黃的圣旨,遞給了他,“拿去吧?!?/br>
    邢風(fēng)抬眸沒接,眼里明顯帶著防備。

    明陽一笑,“本宮有那么可怕嗎,我都要走了,有何可算計你的。”說完,將圣旨塞到了他懷里,輕聲道,“你自由了?!?/br>
    她雖左右不了自己的人生,但還是能還給他一份自由。

    “圣旨是我在父皇那求來的,赦免了你的罪行,回去后你便能官復(fù)原職?!泵麝柨粗樕下冻鰜淼囊唤z意外,輕輕一笑,“只可惜,三娘子本宮還不了了,你還是忘了吧,人家挺幸福的?!?/br>
    說完她沒再去看他,轉(zhuǎn)過身,留了一句,“好好過,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