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未知的側(cè)面(男主視角)
深紅的血污蔓延開來,在眼前綻放出一朵朵妖艷到窒息的花。 想抬手抹去臉上的血水時,雙手已經(jīng)被人斬斷。 想抬頭看清那些平日里在臺下虔誠祈禱的信徒時,頭顱也被砍下。 殺死祂的,是那個最開始禱告的青年。 祂只是……想拯救這些受苦受難的孩子而已啊。 祂直到死去的前一刻都還在想。 失去裝載意識的頭顱,廢棄施展法力的雙手。 那些或渴望或期盼的人們蜂擁而上,像野獸一樣啃咬著祂的血rou。 沒有可以反抗的力氣,鉆髓入骨的痛伴隨著死亡一同到來。 五臟六腑都在體內(nèi)翻江倒海,表面的皮rou已經(jīng)被無數(shù)牙齒撕扯得七零八落,露出里面的森森白骨。 在人們的爭奪和吞咽中,弒神的饕餮血宴悄無聲息地落幕,只有被尸血染紅的土地知道發(fā)生過怎樣駭人聽聞的故事。 太陽還未升起,躺在床上的少年從噩夢中驚醒,空洞的金瞳重新轉(zhuǎn)為正常的黑色。 又是這場夢。 毒曼早已習(xí)慣地摸了摸額頭,觸到了一片濕冷的汗水。 這冷汗不是因?yàn)榭謶?,而是因?yàn)榍袑?shí)發(fā)生在身上的痛苦。 吃下神明的血rou是絕不可碰觸的禁忌,就算神明再善良,祂的血rou對凡人來說,也是無可救藥的劇毒。 大多數(shù)人當(dāng)場暴斃,少數(shù)人茍活下來也將背負(fù)世代厄運(yùn)的詛咒。 只有那位青年逃避了一切懲罰,獲得了神明的力量。 故事是這么說的。 可這也只是初代祭司自己的說辭。 在獲得神力的時候,一同賦予青年的還有神明死前的怨恨與不甘。 成為祭司的那個人永遠(yuǎn)也無法離開久村。 在太陽升起之前,世代相傳的祭司也會在每夜的夢中重復(fù)著喜神臨死前被人分食,砍頭斷手的痛楚。 任人魚rou的神明啊,瀕死的祂將詛咒融入自己的骨血,即使有人僥幸吞食入腹,也將墮入無盡煉獄中。 他不是高媒的信徒,對這個被先祖弒殺的神明沒有任何同情可憐的情緒。 就算日復(fù)一日經(jīng)歷著祂臨死前的情景,他也無動于衷。 毒曼走進(jìn)書房,看到現(xiàn)任祭司文骨正在聚精會神地雕刻玉鐲。 每劃上一筆,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你做這些干什么?”毒曼問道。 “五姑姑的小孫女出生了嘛,送個安魂的鐲子給她當(dāng)禮物。”文骨手上動作不停,回答著他的話。 他當(dāng)然知道有一個叫麗雅的孩子出世了,并且因?yàn)樵{咒,恐怕剛剛出生就要夭折。 他只是在疑惑文骨為什么要損耗自己的元?dú)鈦碜鲞@種沒有意義的事。 就算麗雅不死,麗雅的后代也是保不住的。 這是弒神的代價。 他沒必要對文骨隱瞞什么,如實(shí)把心中疑問說了出來。 “我沒想那么多?!蔽墓堑窨痰膭幼魍O?,心情復(fù)雜地嘆了口氣:“畢竟……這也是我們祖上的造的罪孽。我作為祭司,能幫別人一點(diǎn)就幫一點(diǎn)吧?!?/br> 多虛偽可笑啊。毒曼心想。 文骨用著先祖偷來的神力,救贖背負(fù)詛咒的弒神后代。 他不能理解父親的所作所為。 “說起來,你好像真的學(xué)不了療愈救人的術(shù)法,反而對咒厄極有天賦。”文骨頗為認(rèn)真地看了一眼繼承神力的小兒子,半開玩笑道:“有時候真懷疑你是不是我生的?!?/br> 他和文骨就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同為祭司,文骨也一定每晚都經(jīng)歷著喜神死前發(fā)生的事。 文骨從中悟出了憐憫向善,而他,只覺凡人欲望的可惡。 喜神不需要遲來的憐憫,正好他也沒有。 前不久預(yù)備讓他繼任時,文骨讓他上神山選一種動物頭骨作為祭司面具的材料。 “要怎么選?”他問道。 “你覺得哪種動物最符合喜神在你心中的形象,就選哪種就好?!蔽墓鞘沁@樣說的。 于是他手握利劍步入神山,找了一頭溫順的老鹿。 他晃了晃手中的朱素草。正神的氣息對任何動物來說都是想要親近的好東西。 老鹿露出舌頭舔了舔,眼中明顯帶著想要品嘗的期望。 它慢慢靠了過來。 他甚至在老鹿頭上撫摸了幾下。它不知道自己即將面臨著什么,還歪著鹿角輕輕蹭著他的掌心。 當(dāng)他拖著鹿角回來的時候,文骨還有點(diǎn)意外:“真沒想到你會覺得喜神像鹿。” 可不是么。在他心里,喜神就和這頭任人宰割的鹿沒有區(qū)別。 溫順且善良。但既沒有躲避危險的警覺,也沒有足夠兇狠可怕的威脅力。 他在斬下鹿首的時候心里沒有波動,溫?zé)岬孽r血濺到他臉上時也沒有。 一切都是欲望驅(qū)使罷了。 青年因貪念斬殺神明,他也為了繼任祭司而獵殺生靈,鹿也為自己的食欲而死。 他平等地厭惡著一切有欲望的生靈,也包括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和消耗元?dú)饪惕C子有關(guān),文骨在不久之后就去世了。他順理成章地繼任祭司。 名為祭司,其實(shí)也是久村的下一任“喜神”。 其實(shí)人們根本不在乎自己供奉的到底是什么。高媒也好,青年也好。就連他和文骨也是這樣。 他們只是在乎“喜神”能不能保佑他們而已。 在平常的某天,他和血緣上的兄長毒邶一起上神山采些草藥備用。 路過那片血紅的朱素草叢,他聽到了與往日不同的異響。 示意毒邶上前查看,沒想到他抱回一個被花葉纏繞包圍的嬰兒。 毒邶拿不定主意,誠惶誠恐地將嬰兒交給了他。 朱素草的香甜氣息撲鼻而來,這是一個白白凈凈的女嬰。 “她是怎么出現(xiàn)在那里的?該不會……是喜神復(fù)活了吧?”毒邶是知道久村喜神真相的。憑空從高媒血中誕生的嬰孩讓他惶恐起來。 百足之蟲尚且死而不僵。神明即使隕落,祂殘留的血rou也有常人無法想象的神力存在,誕生出新的生命不足為奇。 嬰兒是不是喜神本尊還需要進(jìn)一步探究。 毒曼伸出手指點(diǎn)在女嬰額上探看,她身上有高媒的氣息,卻還遠(yuǎn)遠(yuǎn)稱不上成神。 既非高媒,也非凡人。是一個從神力微弱的土地中誕生的羸弱生命。 羸弱到如果以后不注入神力,她恐怕都活不到十八歲。 不過他對注入神力的男女之事并無興致。 把結(jié)論告訴毒邶,他rou眼可見地松了口氣:“所以說,她不會變成喜神來收回神力的,對嗎?” 如果有神明知道了過去發(fā)生的真相,不僅神力要被收回,久村村民們也很可能會受到懲罰。 罪魁禍?zhǔn)椎暮蟠驗(yàn)樾奶摱艔埰饋怼?/br> “也不一定?!鄙倌甓韭鼘@個與高媒有關(guān)的嬰孩毫無興趣,只是惡趣味地不想讓毒邶這么安心而已:“如果以后我把神力給她,她不僅可以活下去,也會成為新神。” 毒邶對少年祭司的陰晴不定早有了解,他的心再次提起來,不知道該怎么處理女嬰這個定時炸彈。 “那我們該……”毒邶看著祭司懷中的嬰兒束手無策。 “我對殺生沒有興趣?!卑贌o聊賴的祭司將嬰兒交回毒邶手中:“她就任你處置吧。” 高媒也好,這個朱素中誕生的嬰兒也罷。他從來就不是什么善良的好人,拯救和伸張正義與他無關(guān)。 毒邶神色復(fù)雜地看著臂上不哭不鬧眨眼看他的女嬰。就算是無父無母的孩子,可也是一條鮮活的生命。 他在心里天人交戰(zhàn),最后都下不去手,也不忍心丟棄。 況且這孩子根本活不過十八歲,不是嗎?他心想著說服自己。 就把這孩子抱回來養(yǎng)吧。養(yǎng)到她自然死去。 毒邶在心里做好決定,叫住走在前面的少年:“我想撫養(yǎng)她,你可以給她起個名字嗎?” 如果祭司愿意給她起名,就代表他允許。 少年停下腳步回頭。 既然她誕生自香甜氣息的草木之中…… “就叫她香林吧。” 毒邶叫住他的時候,他只是隨性回答罷了。 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的是,這個被他名為香林的孩子,以后會時時刻刻出現(xiàn)在他眼前心上,揮之不去。 明明他對神明沒有任何感覺,可他還是忍不住觀察這個不同于凡人的靈魂。 她看起來和旁人并無不同,但他知道,她內(nèi)心比任何人都要純粹。 溫順善良,沒有欲望。像高媒一樣。 可她只是一個活不到十八歲的殘缺生命而已。他對自己說道。 時間一天天過去,香林也慢慢長大。 在這段日子里,他一直在暗中觀望。 他依然討厭著世間被欲望驅(qū)使的一切,包括自己。但他對喜神的孩子頻頻注目,移不開眼。 他還沒想好怎么對她。 他有千百種方法來玩弄折磨那些踏入他陷阱的人們,卻不知道怎么對待這個純白的靈魂。 從未有過的疑惑縈繞在心頭,時刻困擾著他。 直到八年后的一天,他看到一群孩子圍在糖堆邊爭搶。 和分食高媒何等相像啊。每晚都在夢中經(jīng)歷死亡的毒曼心想。 人會死去,可欲望永遠(yuǎn)不會。千百年前與現(xiàn)在,人心欲望沒有分別,從未止息。 可香林卻靜靜地站在一旁。不爭不搶,沒有欲望。 “你想要什么?”他開口問道。 “不知道?!迸⒀凵癯蝺羧绯?,誠實(shí)回答。 他與rou眼凡胎不同,他能洞悉人心中真正的想法。 當(dāng)香林回答時,她的話語和內(nèi)心表里如一。 他突然有了一個瘋狂的想法。 他才不要看著這個純粹干凈的靈魂在未來死去,他要讓她活下去。 從出生到現(xiàn)在,他都活在無盡的厭惡之中。直到現(xiàn)在,他遇到了他夢寐以求的神明。 青年毒曼藏起這些瘋狂的念頭,手繞到她頸后一劃,浮現(xiàn)出一個標(biāo)記紅印。 這紅印本是一個可笑的謬誤。盜取神力的祭司始終是凡人,并不能很好地掌控喜神的力量。 就算吞下血rou也不能成為真正的喜神。 強(qiáng)硬取得的神力不受控地外溢,波及旁人就會出現(xiàn)紅印,并且會讓他們動情。 初代祭司為了掩蓋這一無法抹去的疏漏,謊稱紅印是被祭司選定的標(biāo)記。 沒想到現(xiàn)在,謊言成真。 他想讓香林當(dāng)他的新娘。 這枚紅印,是他愛上她的證明。 —————————— 嗯,叔叔不是好人。不洗白。 明天更澀澀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