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小貓看著只有幾個(gè)月大，有一雙綠色的眼睛，滿眼寫著不樂意，身上的毛濕透了，四爪纖細(xì)，肚子倒是實(shí)打?qū)嵉膱A。

    如果不是手臂變成了翅膀，秦四喜甚至想抬手跟那只瞇著眼的小貓咪打招呼。

    “這是我的絨絨！我剛撿到的小貓?！?/br>
    折月皆蘿的手指從小貓的腦后一點(diǎn)點(diǎn)撓到小貓屁股上，濕漉漉的小貓重新變得干燥蓬松。

    長(zhǎng)長(zhǎng)的白毛柔順光滑，小貓咪雖然滿臉寫著不高興，還是忍不住在折月皆蘿的掌心翻了個(gè)身，露出圓滾滾的肚皮。

    秦四喜甚至聽見了它的小呼嚕。

    重新坐在鏡前，折月皆蘿抱著貓笑著看鏡中的秦綠柳。

    “絨絨跟滄海神君打招呼，神君可是從萬年后來的呀?！?/br>
    小貓咪嫌棄地閉上了眼睛。

    折月皆蘿一邊揉著它的小肚子，一邊笑，又是有些天真的模樣。

    “皆蘿，你說是要取花釀，怎么一去就是這許久？”

    名叫“般若”的女子走進(jìn)房中，見折月皆蘿這般模樣，她忍不住搖頭苦笑：

    “自從得了絨絨，你就整日這般，也不知道你和這貓到底誰是主人。”

    折月皆蘿笑著招呼她：

    “般若，你快來，咱們這兒來了一位稀罕客人?！?/br>
    般若走到鏡前，看著鏡子里的人，有些驚奇：

    “我聽說過人可巨大如侉人，微小如焦俁，還真是第一次見到這等……以翅代臂的……奇人?！?/br>
    那一處可疑的停頓是因?yàn)榘闳艄媚锬阋蚕虢形乙宦書B人吧。

    秦四喜看向那位叫般若的姑娘，就看見她移開了目光。

    果然。

    “般若，這位是從萬年后來的滄海神君，我正想問她萬年后我這北洲大城如何了?！鳖^倚在般若的手臂上，折月皆蘿笑吟吟地看著秦四喜。

    秦四喜笑著說：

    “萬年后此城名叫‘戲夢(mèng)仙都’，是天下皆知，能讓女子自在無拘的好地方，每年，各家宗門都來此地招收弟子。”

    折月皆蘿驚喜地瞪大了眼睛。

    “竟、竟有這么好嗎？”

    秦四喜略一垂眸，抬起眼的時(shí)候只有真誠。

    “那是自然，我在戲夢(mèng)仙都常住幾十年，城中剛出爐的rou包子好吃，城南一家涮鍋?zhàn)右埠贸裕瑀ou片切得極薄，一燙就熟，最絕的是一家烤rou，腌rou的料里放了元茴果，烤出來的rou有奇香，每日都有人排隊(duì)去吃?！?/br>
    折月皆蘿聽著，輕輕吞了下欣喜的口水。

    “那、那那你可曾見過折月族的后人？”

    “見過。”秦四喜說的是實(shí)話，“精明能干，位高權(quán)重。”

    弱水沉簫是不是折月一族的直系后人秦四喜不確定，在地府當(dāng)判官的折月驚瀾秦四喜是見過的，孫瑤瑤她們提起這位文判官都有些懼怕，可見她“位高權(quán)重”四個(gè)字用的不錯(cuò)。

    折月皆蘿高興得把小貓揉在懷里，原本都快睡著的小貓掙扎了好幾下，小爪爪蹬出了四朵粉色的小花，到底還是沒逃出去。

    “喵！”

    一旁的般若見折月皆蘿高興，她的臉上也有些許的笑意，轉(zhuǎn)向鏡中，她的眸光卻有了幾分清冷涼意。

    秦四喜與她的目光撞在一處，一片坦然。

    “怎么你們?cè)谶@兒說的這般高興？有什么樂事，也跟我們說說呀！”

    謝青藤與微生琴聯(lián)袂進(jìn)來，微生琴的手里還端著一盤香榧，抬手捏碎了一個(gè)香榧的殼子，她將果rou送到了折月皆蘿的唇邊。

    折月皆蘿叼著干果，笑著說：

    “滄海神君告訴我萬年后這兒被人叫戲夢(mèng)仙都，是個(gè)極好的地方?！?/br>
    這一下，聽故事的人變成了四個(gè)。

    “滄海神尊，我們藤妖一族可是已經(jīng)與人族平息紛爭(zhēng)？”

    “實(shí)不相瞞，我成神一路，多得藤妖相助?！?/br>
    謝青藤很是歡喜，指尖開出了一簇簇黃色的小花。

    微生琴打量著這位神尊，神色恭敬地問：

    “敢問神尊，魔族可是已經(jīng)止了將九陵界轉(zhuǎn)做魔界之心？”

    之前秦四喜就覺得褚瀾之的模樣與微生緒有些像，看見了微生琴，她確定了褚瀾之是容顏肖母。

    微生琴的額心有一抹藍(lán)影，大概就是她傳說中的天眼。

    聽見她的問題，秦四喜就知道了她為什么身為魔族公主卻要幫助修真者。

    原來魔族想要九陵一界墮魔的打算，并不是從微生緒當(dāng)上魔主之后才有的。

    微生緒交代的供詞之中倒是沒有這個(gè)。

    若盛九幽知道了魔族的這個(gè)打算，她執(zhí)意帶兵攻打魔族的緣由就更明晰了。

    那后來微生緒連同盛九安還有各大宗門陷害盛九幽，說她瘋了，自然也要把這一處藏好。

    微生琴長(zhǎng)久被困在魔界之中，以至

    于后來被毀掉了天眼，也不光是因?yàn)橐屗母是樵干埋覟懼彩欠浪o盛九幽作證。

    “有這等心思的魔族，已經(jīng)因果了斷，永不翻身?！?/br>
    微生琴的眸光亮了起來。

    “好一句因果了斷，永不翻身！”盛九幽肩上扛著一個(gè)徒弟，手里還抱著一個(gè)，大概都被被她cao練得累了，兩個(gè)小孩子瞇著眼，連跟人打招呼都像是哼哼唧唧。

    大跨步走進(jìn)屋中，盛九幽將自己的兩個(gè)徒兒放在榻上，才從謝青藤讓開的地方擠到了鏡前。

    “今日本就是來給皆蘿神賀喜的日子，不曾想?yún)s遇到了這等天降歡喜?！?/br>
    盛九幽本人氣勢(shì)極盛，秦四喜從王劍記憶中拓出她的樣貌變成畫掛在了濟(jì)度齋的劍閣里，豪邁進(jìn)取之勢(shì)，跟她本人比起來，卻不及萬一。

    這樣的盛九幽，連目光也像是劍。

    “秦神君既然是從萬年后來，可曾與劍修打過交道？她們沒忘了九天濟(jì)度齋的規(guī)矩吧？”

    秦四喜與她四目相對(duì)，只說：

    “濟(jì)世度人，一眾劍修執(zhí)此念，未有懈怠?！?/br>
    盛九幽勾唇一笑。

    一旁的折月皆蘿輕輕“嘖”了一聲：

    “九天濟(jì)度齋能傳萬年不改其心，盛劍首得意就得意吧，忍著做什么？”

    說罷，她先笑了。

    盛九幽低了下頭，仿佛有些不好意思。

    其他人也都笑了。

    “萬年后竟是那般好光景，倒讓我覺得此時(shí)的辛苦勞累都值得?！?/br>
    折月皆蘿長(zhǎng)出了一口氣，將懷中小貓的尾巴撓了又撓。

    她看向一直沒出聲的般若：

    “般若，你就沒有什么想問秦神君的？”

    穿著一身素淡衣袍的般若看向鏡子。

    她似乎有些猶豫。

    終于，她輕聲說：

    “秦神尊，萬年后的你，未曾見過我們，我說的可對(duì)？”

    屋中安靜了下來。

    謝青藤搖頭說：“怎么可能？咱們也就罷了，皆蘿神乃是神君，滄海神君也是神君……”

    般若看向秦四喜的目光很執(zhí)著。

    秦四喜無聲一嘆。

    她很清楚地知道，眼前的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她們，她所處的是一段記憶，所以，她竟有些不忍，讓折月皆蘿美好到單獨(dú)留下的記憶被后來的一切所侵染。

    “是，我來自萬年之后，未曾見過諸位。”

    戲夢(mèng)神君折月皆蘿，九天濟(jì)度齋初代劍首盛九幽，天眼巫女微生琴，藤族丹師謝青藤……

    九陵界過去的萬年似乎一直在下雪，層層疊疊，將她們覆蓋在了下面。

    她們?yōu)榱舜私鐨屆?，為彼此舍身，留下的東西卻被放逐到了世間的角落，只有最堅(jiān)強(qiáng)、最勇敢的人去尋找她們的遺存，卻也幾乎死在了路上。

    她們安靜了下來。

    般若依然直直地看著鏡子：

    “滄海神尊，若連皆蘿神都死了，那世間真的會(huì)變好嗎？”

    秦四喜垂下了眼睛。

    傳說皆蘿神為救凡人境，舍棄一身功德，卻因心魔突生，困而殞身。

    般若深吸了一口氣，抓住了折月皆蘿的肩膀：

    “皆蘿神，明日你就回諸天神界，從此九陵界如何與你再無干系?！?/br>
    盛九幽身后，一把寬劍出鞘。

    “皆蘿神自回來九陵界只是救人而已，連一個(gè)魔族的性命都沒動(dòng)過，卻還是逃不過諸多算計(jì)，心魔突生？那些宗門里的老狗賊弄了個(gè)叫困心境的玩意兒，明日，也不必明日，阿琴，我將無濟(jì)無法兩姐妹先留在你這兒，等我去把那些人都宰了，再來接她們?！?/br>
    謝青藤連忙說：“盛劍首，我與你同去，也省得你再被人算計(jì)?！?/br>
    “不必了。”坐在椅子上的折月皆蘿輕聲說。

    盛九幽手掐劍訣：“怎么不必？既知此事，咱們自然要早些動(dòng)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