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草立起來，沖阿寶行了個大禮：“知道我父母安好，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br>
    第130章 私德

    嫁娶不須啼

    懷愫

    燕草放下心中大石, 略緩一緩神，便回屋去收拾起要帶去國子監(jiān)小院的箱籠來。

    “那邊東西都是現(xiàn)成的，也就是收些細(xì)軟衣裳, 尋常手邊要用的就成?！币幻娣愿澜Y(jié)香收拾衣裳, 一面對戥子道，“首飾還是帶素凈些的, 畢竟還沒出孝, 也不會在那邊辦宴?！?/br>
    戥子看她滿面憂色的進(jìn)屋, 又如釋重負(fù)的出來, 有心想打聽。

    但估摸著是她的傷心事，便不再問。

    比起住在裴府, 戥子也更想去小院：“去了那邊，是不是就不用一大早起來了？”姑娘真是沒閑過。

    早上起來先去給婆母請安，然后跟珠兒姑娘一道去大房，跟大伯母學(xué)管家的事兒。

    半天不得閑, 晌午用完飯回來, 又要抄邸報又要讀書寫字兒，一天就這么過去了，這些日子連鞭子都沒功夫練。

    燕草心里總還存著事，不能立時就收拾起心緒, 聽戥子說著微微一笑：“自然是比在這里松快些的?！?/br>
    “只是那塊兒離城遠(yuǎn), 不像在家時，開門后巷子就是的街市，要不然這會兒都能吃冷圓子了。”

    戥子看燕草臉上慢慢又有笑影，這才去收拾東西。

    她才剛收拾了兩件衣裳, 就聽見叩門聲, 轉(zhuǎn)身一瞧, 是白露來了。

    白露提著個食盒子，戥子鼻尖一動就知道里頭是rou粽子，白露沖她微微一笑：“這就收拾東西了？”

    松風(fēng)的院的丫頭都猜測，少爺必要點幾個人一道跟去國子監(jiān)的，可都這會兒了，少夫人也沒到院里點人。

    白露實在坐不住，讓她娘特意做了云腿小粽，來探一探戥子的口風(fēng)。

    戥子將包袱布一攤開，蓋住床上的東西：“先收拾起來，免得到時候忙亂?！卑毧蓻]想要把松風(fēng)院的丫頭們帶去，至多帶幾個跑腿的酒掃的。

    “我娘特意裹的云腿干貝粽子，拿來給你嘗嘗。今兒你不當(dāng)值罷？”上頭還在守孝，底下人雖能吃葷，也得小心些。

    白露這人，戥子頗招架不住，心里道她怎么偏偏來找她，不去找燕草呢。

    心中正念叨，燕草來了，捧了塊料子：“白露也在？”說著把衣裳交到戥子手里，“你要的閃緞?！?/br>
    戥子可沒要過這個，知道燕草這是尋個由頭來解救她的，立時接過：“我正找這個，你坐，有云腿粽子，大家一起吃?！?/br>
    白露笑瞇瞇的，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少夫人可曾說，叫院子里誰跟著去？”

    燕草撿了粽子，剝開粽葉兒，小小巧巧一只，rou比米還多些，她咬上一口：“就是些小丫頭罷，松風(fēng)院里也離不了你和立春呀?！?/br>
    白露算是半個內(nèi)管事，松風(fēng)院確實離不了她，燕草這話，她連駁都駁不了。

    扯著嘴角笑一笑，心里再三告訴自己，還有大半年呢，不著急：“那我回去了，你們忙罷?！?/br>
    白露一走，戥子松口氣兒，問燕草：“你怎么來得這么巧？”

    “決明來請的我的，給你當(dāng)救兵。”

    戥子“撲哧”一笑：“我倒也不厭惡她，就是……”

    “就是癡心妄想罷了?！毖嗖菟技白陨恚曇粝仁且坏?，又揚(yáng)起來，“趕緊著，好些東西要收拾呢。”

    白露送了粽子想回松風(fēng)院去的，繞進(jìn)院中，望一眼寶瓶石洞門，想到院中丫頭們的笑臉，個個嘴上都不說，可心里都在笑她癡心妄想。

    腳下一頓，繞到府后排屋去，回家去。

    白露的娘正在院里分粽子，瞧見女兒回來便將她拽到屋里問：“怎么樣？打聽到?jīng)]有？你能漢有跟著去？”

    一看女兒低頭不語，宋婆子眉頭緊皺：“真是油鹽不進(jìn)？你不是說那幾個丫頭，不像是……”不像是預(yù)備著抬起來的。

    “娘?！卑茁稘M面難色。

    宋婆子本也不急的，可是立春的娘，說是再過半年就去跟裴三夫人討恩典，這會兒都已經(jīng)在替立春說親事了。

    “少爺要真是沒那個意思，”宋婆子道，“不如咱們再作打算，你這模樣，只要愿意，還怕嫁不成管事？”雖不比里頭富貴，但也穿綢吃油，女兒又曾在少爺?shù)脑豪锂?dāng)過差，有體面。

    嫁給小管事？

    白露咬牙不語，想起少爺病中躺在床上的模樣，是她夜夜守著，替他絞巾擦身。夜里想到，心口便呯呯直跳。

    見過了少爺，哪里還看得見旁的男人。

    分明就差一步，這時候要是退了，叫她怎么甘心。

    宋婆子反改了主意，實是這些日子來問親的人也有許多，有兩家家底也算厚。等少爺走了，就讓女兒回來住兩天，見一見人。

    定下人選來，再往三夫人那兒一稟報，體體面面嫁出去。

    白露知道她娘打的什么主意，心里猶豫不定，少夫人那兒，她下了這么多功夫，眼看是沒法子了。

    真到那一天，她就去找少爺。

    把爛在心里的話，說出來。

    阿寶不管衣裳首飾，只管將她的鞭子弓箭帶上：“那兒離山這么近，到了秋天就能進(jìn)打獵了，今年我可得多打兩只兔子。”

    裴觀回來就見她在往箱子里收鞭子弓箭，還作勢拉弓。

    見他來了，拉穿了空彈一聲：“真是一日不練手就生了，我都沒勁了。等到了小院，我得設(shè)個靶子，每天拉一百下?！?/br>
    裴觀見她這模樣便笑，他這么著急的想搬去小院，就是覺得太拘著她，多跑多動，身子才強(qiáng)健。

    “成啊，讓松煙給你定個好靶子，你每日動動筋骨。今兒的……”

    “長命菜嘛，我吃了?！卑毬犓饝?yīng)了，眉開眼笑，立時沖他點頭，“知道知道，我知道?！?/br>
    如今就沒人不知道的，連裴三夫人都知道了。

    還道：“觀哥兒是有什么毛病了，這東西也就吃個時鮮的，過了端陽正日子，誰還吃那個呀？”

    裴三夫人這輩子，從出生到嫁人，就沒受過這種拘束。

    他們這樣的人家，婆婆再嚴(yán)苛，也沒有苛待兒媳婦吃食的，還可憐起阿寶來：“他要再逼你吃野菜，你莫要理他?！?/br>
    又不是人參燕窩，誰家天天吃那個。

    隨手就送了阿寶一盒子燕盞：“這是我娘家剛送來的，好幾匣子呢，你拿去，每日燉一盅吃，不比野菜強(qiáng)？”

    她怎么生了這么個傻兒子。

    阿寶聽了，捂嘴直笑：“無事的，大廚房做上來的也挺好吃的。”反正都是吃素，沒什么分別。

    她一把挽住裴三夫人的胳膊：“天兒越來越熱了，娘不如跟著咱們一道去山下避暑罷，把珠兒也帶上，咱們一家進(jìn)山去玩？好不好？”

    裴三夫人眉眼一松，摸摸阿寶的臉：“這才過端陽，還沒到真正熱的時候?！眲e家的兒媳婦，能避開婆婆還不高興壞了，只有阿寶還想帶她一起去。

    “等天真的熱了，我再去，你要是寂寞，就把珠兒帶上。”姑娘一出嫁，能不能松快就得看命了，就讓她在娘家的時候，出門玩樂幾日。

    裴三夫人心里還掛著庶女的婚事：“過了百日熱孝，咱們再想法子就見一見許夫人，要是能……也見一見那許公子?！?/br>
    阿寶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她們倆與裴觀再怎么爭也無用，還得珠兒自己看過了滿意才行，相看嘛，本就是兩家合意。

    阿寶得了裴三夫人的令，光正明大對裴觀道：“娘說了，把meimei也帶去消消暑，天兒熱了，珠兒也怕熱?！?/br>
    裴觀坐到榻上，漫應(yīng)一聲。

    答應(yīng)了才想起來，全家怕熱的就只有阿寶，這幾天天氣一熱，她床上早早就要鋪席子。每夜睡上去，他自己這半邊，都得再鋪一層軟毯。

    夜里也一樣，抱著他便不撒手，拿他當(dāng)涼枕用。

    裴觀抬眉看她，就聽阿寶繼續(xù)說：“娘還說了，叫我先看看那位許公子，若是瞧著好，才報給他知道。”

    娘可不會這么說，裴觀且想且笑。

    大家女子，也并非不見外男，到議親之前，或是架起屏風(fēng)，或是從窗孔中，總會相看一回，這倒不算違禮。

    “成啊?！迸嵊^又是一口答應(yīng)。

    阿寶擱下弓箭，走進(jìn)內(nèi)室，挨到他身邊。

    今兒這么好說話？

    裴觀從書中抬起頭來：“對了，后院母馬要生小馬了，馬伕說就這一兩個月里，要不要把馬牽到小院去?！?/br>
    阿寶伸手勾住他的肩：“生下來的小馬歸我么？”

    那匹母馬生得極俊，怪不得大黑離了它就不吃草料。

    “自然歸你，把它們一家三口，都帶過去。”

    裴觀被阿寶勾住肩，雖是在內(nèi)室里，垂著竹簾，也有些面紅。

    卻沒伸手推開她，任她這么摟著：“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匹小馬么？”岳父走的時候，阿寶還念叨她爹沒給她一匹小馬就外任了。

    他這么事事順著，阿寶忍不住歡喜。

    歪著腦袋，抿住唇打量他。

    “怎么？”裴觀伸手去撫她鬢發(fā)，“你是有什么話要告訴我？”

    “是燕草的事?！笔捤记浼热荒茉诰┏侵姓?，說不定他已經(jīng)查出來燕草就在京城中。

    阿寶斟酌著如何開口。

    裴觀了然，他點點頭：“我知道，她舊主家是個顯赫人家?！?/br>
    阿寶方才還軟著身子，半靠在他懷中，聽見他說知道，直起腰，抻著胳膊，滿面詫異：“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裴觀自然不能說是怕她身邊的丫頭來歷不明，才早早查訪過。

    遂指一指桌上的點心和案上的香爐：“宋點，唐香。便是我們家，也找不出這么個丫頭來?！?/br>
    不是養(yǎng)不出來，是誰家會像蕭思卿這么調(diào)-教丫頭？

    “那……她的舊主要是找來……”阿寶覷著裴觀的臉色。

    “她是你的人，自然由你說了算?！?/br>
    那個蕭思卿，這些日子確是想同他走動。

    可這人私德如此，裴觀頗瞧不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