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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婀娜扶闕在線閱讀 - 第39節(jié)

第39節(jié)

    宿清焉本就沒把這柄梳子當成禮物, 不過是扶薇沒回家之前的應(yīng)急罷了。

    “內(nèi)人”這個稱呼可真夠戳心窩的,祝明業(yè)瞪了胡遮一眼。

    胡遮一噎, 頓時里外不是人。

    “不過兄臺所言正是。”宿清焉正色道, “所謂禮輕情意重,就算是贈人之禮,只要寄托真心真意,不該因金錢價值幾何而分三六九等。更何況這世間萬物除了人賦予的標價,都有價值,不該只以金錢相衡?!?/br>
    胡遮聽著宿清焉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些話, 他心里自然是不贊同。他嘴角抽了抽,干笑道一聲:“也對?!睂嵲谒谛睦锪R了聲“書呆子”。

    扶薇抬了抬眼,冷聲:“你們擋光了?!?/br>
    祝明業(yè)幾乎是本能地向一邊退, 動作之快仿佛履行主子命令的奴才。胡遮看在眼里心中微微詫異,他朝著一側(cè)避開的同時, 在心里感慨看來祝大人確實對這位佳人情根深種。

    縱使胡遮也對窗內(nèi)美人垂涎不已,可他分得清事情大小,若能安撫了祝大人,讓一個美人又何妨?

    扶薇神情冷淡地瞥向祝明業(yè),道:“下午過來一趟?!?/br>
    祝明業(yè)眼睛一亮,立刻高興地應(yīng)聲:“是!好!”

    扶薇已經(jīng)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花影,送客。”

    祝明業(yè)立刻說:“不用送不用送,那我就先走了,下午再過來看您?!?/br>
    祝明業(yè)說話時幾乎彎著腰,依依不舍地又望了扶薇一眼,才轉(zhuǎn)身往外走。

    胡遮亦是多看了扶薇兩眼,才跟著祝明業(yè)走出葳蕤堂。

    胡遮主動開口:“祝大人,今日天氣不錯,不若我們?nèi)セ卮簶切∽??回春樓的酒是江南一絕啊!”

    “天氣不錯?”祝明業(yè)抬起臉,恰好一滴雨珠兒掉進他眼睛里。

    胡遮輕咳一聲,趕忙解釋:“祝大人這就有所不知了,來了江南,自然不能錯過江南的煙雨?!?/br>
    祝明業(yè)沉默不語。

    胡遮悄悄打量了一下祝明業(yè)的神色,笑道:“胡某知道祝大人心中所愿。原還不解,今日見了,卻是國色天香,難怪讓祝大人念念不忘記掛在心上?!?/br>
    頓了頓,胡遮接著說:“胡某有辦法能幫祝大人得償所愿?!?/br>
    祝明業(yè)瞥了他一眼,冷聲警告:“你若非嫌命長,就不要動她。”

    “不不,”胡遮趕忙說,“祝大人說笑了。胡某怎么敢傷大人心上人的一根汗毛?”

    祝明業(yè)這才正色看他。

    胡遮瞇著小黑眼笑得諂媚:“大人放心,此事包在我身上。必讓大人此番下江南不虛此行!”

    “記住了,不要傷她分毫?!弊C鳂I(yè)警告一句,收回視線。他絕對不舍得扶薇受到一丁點傷害,若胡遮真的有法子,他又何樂而不為。

    葳蕤堂內(nèi),扶薇正拿著綠檀木梳子把玩。她轉(zhuǎn)眸望向宿清焉,見他正在修剪花架上的一盆花??v不是自己家,可看著根末枯萎了幾片葉子,宿清焉仍是拿了剪子專注修剪起來。

    想起這兩日貓三狗四對宿清焉的挖苦,扶薇望著宿清焉頎長的背影,問:“其實很久前就想問郎君,你缺錢嗎?”

    扶薇不大愿意和宿清焉提到金錢。相比于扶薇的富,宿清焉的清貧實在太明顯??墒鞘玛P(guān)金錢的話題,不太好輕易提起,有些敏感。

    “不缺?!彼耷逖蓻]有猶豫便回答,且語氣也是一慣的溫和有禮。

    扶薇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宿清焉將最后一片枯葉剪掉,放下剪子,轉(zhuǎn)身走到另一邊的洗手架仔細洗凈手上沾的一點泥土。

    他說:“衣能蔽體食能果腹,于我而言是不缺??扇粽f與旁人比較,確實是窮人?!?/br>
    他拿起架子上的帕子擦凈手上的水痕,朝扶薇走過去。他對扶薇微笑著,道:“薇薇,我知道你擔心什么避諱什么??晌艺娴闹挥X得錢財乃身外之外,并不在意,更不曾因為身無千金而卑苦?!?/br>
    他說的那樣坦然與認真。這倒是讓扶薇的欲言又止顯得有些多余。扶薇甚至覺得自己被襯得有些狹隘了。

    宿清焉遲疑了一下,再望著扶薇的眼睛認真道:“薇薇,有些話由我說來顯得恬不知恥??晌疫€是想告訴你,不管你是富商女還是天神仙子,你都只是我的妻。”

    “別只說我的好呀。”扶薇笑,“不管我是沾花惹草放□□還是蛇蝎心腸的惡人,也都是你的妻?”

    “不許這樣說自己。”宿清焉先這樣反駁了一句,才道:“不管你是誰是怎樣的人,都是我的妻?!?/br>
    他會做一個合格的夫壻,對待自己的妻子真心真情。

    扶薇近距離望著這雙干凈的眼睛。若是以前,她必是又要在心里笑宿清焉的天真。可是這一回,她心里竟沒有這樣的想法,反而生出一絲珍惜之意。

    這般摒卻所有旁物的相待,人生能遇幾何。

    扶薇故作輕松地換了個話題:“吃飽穿暖就夠了?郎君就沒有別的欲望?”

    宿清焉搖搖頭。他向來喜怒皆不強烈,無所欲亦無所求。

    扶薇更湊近他一些,盯著他的眼睛,壓低聲音吐氣如蘭:“郎君對我也沒有欲?”

    宿清焉微怔,無可奈何地移開目光,無奈帶笑地低語:“那不一樣?!?/br>
    “怎么就不一樣了?”扶薇雙手捧著他的臉,將他的臉轉(zhuǎn)過來。

    宿清焉搖搖頭,不肯說。

    “說嘛,不說就是騙人?!狈鲛焙苁窍矚g宿清焉這般對她無可奈何的模樣。

    轟隆隆的一聲驚雷,一下子打破了屋內(nèi)繾綣的夫妻柔情。

    宿清焉站起身去關(guān)窗戶,回過身,見扶薇褪下了一雙鞋子,踩著藤椅前邊,抱膝垂眸。

    “是冷嗎?”突然暫住知州府上沒帶衣物,宿清焉便把自己身上的外衣解下來披在扶薇的身上。

    扶薇望著手里捏著的綠檀木梳子好久,低聲自語般:“其實所有梳子用起來都差不多?!?/br>
    宿清焉隱隱猜到了什么,問:“綠檀木的梳子,有別的意義?”

    扶薇“唔”了一聲,聲線陷入沉思般呢喃,“隱隱記得母親梳妝臺上放著的,是這樣的梳子?!?/br>
    宿清焉恍然。他想要安慰,可是扶薇低落的情緒仿佛只是一瞬間,扶薇重新笑起來,歪著頭枕在自己的膝上,望著宿清焉,問:“還沒有問過你,你父親呢?不在了嗎?”

    “災(zāi)荒,逃難的時候死在路上了?!彼耷逖善届o道。

    扶薇說:“我兩歲的時候母親就不在了,那么小好像不該有記憶,可我記得母親,記得她彎著眼睛對我笑的樣子。你呢?你父親什么時候去的,你還記得他嗎?”

    “我和弟弟還沒出生的時候,父親就已經(jīng)去世了。”

    扶薇點點頭,道:“那你母親獨自撫養(yǎng)你們長大,真的很辛苦?!?/br>
    她還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可以回憶,而宿清焉卻是連可以回憶的片段都沒有。

    外面接二連三的驚雷,繼而瓢潑大雨。雷聲雨聲交疊著,嘈雜里又是另一種祥和。

    屋內(nèi)兩個人沒有再交談,閑心聽雨。

    扶薇倦了,踩在藤椅上的一雙腳拿下來,動作自然地搭在宿清焉的腿上。

    后來她也不知道怎么就睡著了,她迷迷糊糊睜開眼,正見宿清焉小心翼翼將她抱上床榻。她于半睡半醒間勾住宿清焉的脖子,帶著絲眷戀。

    宿清焉輕握她的手,聲音也放輕:“薇薇先松開,我整理好被子就陪你?!?/br>
    他將扶薇的手輕輕拿開,幫她身子里側(cè)的被子掖好,才輕聲上了榻,陪在她身側(cè)。

    下午,扶薇見祝明業(yè)的時候,宿清焉避開了。

    宿清焉前腳出了門,扶薇臉上的柔和下一刻便散去,她抬眸瞥向祝明業(yè),明明她坐他站,她望著祝明業(yè)的目光卻仿若居高臨下的睥睨。

    “祝大人這次江南之行可有什么收獲?”扶薇問話。

    “地方官員愛民廉政,都是殿下之功!”

    扶薇氣笑了,聲音愈冷:“祝大人想清楚再回話?!?/br>
    祝明業(yè)后脊一凜,像是一盆涼水當頭澆下,整個人都冷靜下來,肅然道:“當然也有幾個地方官貪污受賄搜刮民脂民膏,臣暗中一直在派人收集罪證。只是地方官員大多官官相護,想要搜集證據(jù)并非易事。”

    扶薇面無表情地睥著他。

    祝明業(yè)頭皮發(fā)麻,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殿下,臣明顯上與當?shù)毓賳T結(jié)交往來不過是為了讓他們放松警惕,這樣暗中的調(diào)查才能進行得更順利!臣萬不敢忘肩上之責!”

    扶薇還是沉默。好半晌,她才道:“那就等祝大人的好消息了?!?/br>
    祝明業(yè)這才長長舒了口氣。

    “起來吧?!?/br>
    祝明業(yè)心儀扶薇多年,可同時也絕不敢忘君臣有別。他站起身來,遲疑了片刻,詢問:“殿下,臣知道您來江南散心,早晚都會回京對不對?”

    早晚都會甩了那個窮書生,對不對?

    扶薇瞥了他一眼,一副與他無關(guān)的表情。

    一個府里的丫鬟小跑著從院外進來,立在門口,焦急稟話:“祝大人,出事了!”

    祝明業(yè)氣這丫鬟打擾他與扶薇相處,沒好氣地問:“什么事大驚小怪!”

    “那位宿公子唐突了府里的姑娘,那姑娘如今要死要活……”

    祝明業(yè)一愣,眼前立刻浮現(xiàn)胡遮賊眉鼠眼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回頭去看扶薇。

    扶薇輕笑了一聲,慢悠悠地說:“剛好雨停了,咱們?nèi)デ魄茻狒[也不錯?!?/br>
    一場被安排好的捉j(luò)ian在床正在上演。胡遮在幕后運籌帷幄,只等祝明業(yè)帶著扶薇趕到,撞破那個虛偽書生的色相!

    這還不是輕輕松松拆散他們兩個?到時候只要祝明業(yè)稍加安慰趁虛而入,美人還不乖乖投懷送抱?

    一路上,祝明業(yè)心里直打鼓。雖然他還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胡遮干了什么,可若萬一是胡遮動了手腳……欺瞞長公主,和欺君之罪有何區(qū)別?

    他偷偷去看扶薇的神色,見她神色如常,步履也悠閑。好似當真只是以一個外人的角度去看戲。祝明業(yè)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長公主那對個書生到底是什么意思?

    長公主可從來不是個耽于兒女情長的人,甚至可以用狠心絕情來形容她……

    不長的路,祝明業(yè)感覺走了很久。他心里又有顧慮,又有期盼。

    快走到地方,扶薇絲毫不懷疑宿清焉的人品,只是好奇宿清焉遇到這樣的事情會怎么做?她想象了一下宿清焉皺眉犯難的表情,竟是想笑。

    看見祝明業(yè)和扶薇走來,胡遮裝作剛趕到,從另一條路走來,他唉聲嘆氣:“居然發(fā)生這種事兒了,說不定有什么誤會!”

    后花園的柴房安安靜靜的,房門緊閉。

    胡遮使了個眼色,兩個家丁剛想去撞門,房門從里面被一腳踹開。

    轟的一聲響,柴房的木門轟然倒地,掀起灰塵。

    宿清焉立在門口,清雋的一張面龐此刻皺著眉,向來干凈的目光里浮著絲淡淡的慍。

    隔著揚起的灰塵,宿清焉抬起眼睛,望向扶薇。

    扶薇亦在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