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試探。

    “或許吧，”何慶笙的回答模棱兩可?！安还苓@個寶藏存不存在，但只要有人認為他存在，就能攪亂一方平靜。”

    這倒是?。?/br>
    那問題又來了。

    他們現(xiàn)在生活的世界是作者創(chuàng)造出來專為男主角服務的世界，如果敵我兩軍都在傳說這里有寶藏存在，那這個寶藏會不會存在呢？

    答案幾乎是肯定的。

    男主角嘛，金手指當然是越硬越好。

    等等，寶藏，想到這個自然而然的就會聯(lián)想到藏寶圖。說到這個他手里還真有藏寶圖，那指的不會就是他們程倉里吧？

    程濤是悲觀主義者，遇到事情的時候，他很少朝樂觀方面想，而是下意識往最壞的情況靠攏。主要他不認為自己有這么好的運氣，去收破爛的地方買幾本書就找到真正的藏寶圖。

    咋可能？

    小時候買冰棍人家都是“再來一根”，他從來都是“謝謝惠顧”，換句話說就是他從小就沒有當男主角的潛質(zhì)。

    不喜歡被關(guān)注，不喜歡出風頭，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親人朋友，能夠平安健康，程濤的思想根本不適合去當爽文男主。所以那張藏寶圖大可能和現(xiàn)實沒有什么聯(lián)系，就算真是張藏寶圖寶藏可能也不知道早被誰挖走了。

    程濤想著等從省城回來，好好研究研究那張藏寶圖，就隨便想想就把這件事情拋在了腦后。比起這些，他還是先想明天吧！

    “那這樣，”程濤說道，“西屋不漏雨，不過這么多年沒住過人，掉灰塵掉得比較嚴重，咱不知道今年冬天雨水大不大，房頂重新鋪瓦最好，西屋后邊就有瓦片，都用上就行。至于窗戶、門，可以讓大哥給重新做。另外就是得找人把炕給盤活，要是可以，中間弄個火墻，等回頭妮妮住里面睡架子床也不冷?！?/br>
    程濤之前就想過西屋該咋整，現(xiàn)在和何慶笙說起來當然是頭頭是道。洗澡間什么的都不用再建，堂屋后頭那個從外面也能進，反正他們這地區(qū)冬天也不興天天洗澡，夠用了。

    “行，我記得了?！焙螒c笙答應著。

    晚飯后，一大家子在堂屋說話，順便看程濤整理行李。到省城后，他們肯定要住在招待所，招待所里不至于沒有被子，不過程濤還是準備給程小墩帶個薄褥子。

    這一來孩子抵抗力差，外面不干不凈的，程濤還真怕他家崽兒中招。

    這二來現(xiàn)在這天說不準什么時候就冷了，按照村里老人的說法，今年比往年可暖和多了，到現(xiàn)在里面才只加線衣和毛衣。要是突然冷起來，薄褥能給他家崽兒御寒。

    說到底就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怪不得都說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因為沒有養(yǎng)過孩子，你永遠不知道父母能為你想到哪一步，將心比心很快就會明白了。

    看到程濤為了給程小墩帶什么絞盡腦汁，程紅春和程紅秋是非常感慨的。

    被關(guān)心對象程小墩正坐在他大姑父懷里啃蘋果。這個季節(jié)水果不常見，別說供銷社，就是市里百貨大樓都不一定能買到。家里這些是陶廣然帶來的，他常年在外跑車，總是能淘到一些稀罕物。不過他帶回來的也不多，一人分一半，一兜蘋果就下去了。

    就在大家其樂融融說話的時候，就聽見外面有人喊，陶多跑的最快，程傳闊跟在他身后頭。

    “舅舅，是大舅舅?！辈灰粫?，陶多就回來通報。

    他大哥怎么這個時候過來了？程濤站起身，出門就看到程傳闊抱著兩床被褥，“叔，這是大江大爺送來的?！?/br>
    “嗯，那你別往堂屋抱，直接抱到西屋，別忘了給你姑父鋪炕上?！?/br>
    “好?！?/br>
    完事兒，程濤才看向程大江，以及他身邊的李盼弟?！按蟾?，大嫂你們都過來了？咱進屋去說話。”

    倆人都說不用。

    “你大哥怕家里被子不夠用，讓我專門翻出來兩床，我瞧著薄厚和新舊都差不多，就當咱們交換一下?！崩钆蔚芙忉尅?/br>
    聞言，程濤眼神一閃，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覺得大嫂又變回來了，和今天上午見到的李盼弟仿佛不是一個人。不過兩個人的氣場并沒有回到以前，看著還是很疏離。

    “那大哥為我想著了，我剛才還和我姐說可以把程子悅的被子抽出來呢?！背虧χf道。

    程大江本來想笑的，因為后面這句話，直接訓斥出聲：“胡鬧！抽你的也不能抽孩子的，有你這么當?shù)膯幔俊?/br>
    哪有那么夸張，他又不是后爹，難道還能虐待自己的兒子？不過程大江好不容易心情好起來，他做兄弟的當然不能潑冷水?！拔疫@就是想想還沒做呢，要不說程子悅和你當大爺?shù)挠H，你過來得非常及時?！背虧o他哥戴高帽。

    “好了，別貧了。明天你不是就要帶小墩去省城嗎？這是我和你大嫂給你準備的，錢不多，留著應急?！背檀蠼f著把手里的信封塞給程濤。

    程濤能接嗎，必然不能，“不用了，哥，我手里有錢?！?/br>
    “你手里有錢是你當?shù)模医o錢是我當大爺?shù)囊环菪囊?，那能一樣嗎？?/br>
    “哥，我們這次去就是看看情況，花不了幾個錢，要是真的……我還能和你客氣。”程濤把程大江的時候推回去，一推沒推動，二推沒推動，呃，這可不是他力氣小，是他哥力氣太大。

    “呵！”程大江眼睛抽了抽，你說就這樣式兒的，你讓他干個啥事兒他能給你干好。

    “你出去之后，一定要把孩子看好，不然你就把孩子交給你二姐，讓她抱著?！背檀蠼X得紅秋雖然某些地方煩人了點兒，但是比程濤可靠譜多了。

    “哥，我?guī)Ш⒆映鋈ミ@么多趟，也沒見把孩子丟了?！背虧瘩g。

    程大江瞥了程濤一眼，然后把錢塞到他手里?！靶辛?，別咧咧了，我家里還有事兒，得先走了。明早上要有空我再來看看，要是沒空我就不過來了?！?/br>
    說完之后，他轉(zhuǎn)身就走了，李盼弟趕緊跟上去。

    程濤拿著錢，把人送到大門外，看著人走遠。

    回到堂屋，程紅秋問他程大江來干啥的？

    “知道我明天要去省城給我送錢來的?！背虧彦X抽出來數(shù)了數(shù)，是個大數(shù)目，竟然有兩百塊。

    程紅秋和程紅春對視一眼，都從褲兜里掏出一個信封。

    “我和咱姐商量了下，也是一人給你拿兩百，不白給你，就當是借你的。省城離家這么遠，萬一出個啥事兒也好應應急。”程紅秋怕程濤不接，解釋道。

    程濤：“姐，我手里有錢?！闭Χ疾恍拍?？他手里兩千塊錢呢，在這年頭，這可是巨款了吧。別說，這一個兩個的還都挺大方，一出手就是兩百。

    “你有錢是你的，我們這是給小墩準備的。”程紅春反駁。

    這話聽著咋這么熟悉呢？剛剛他哥是不是也這樣說來著？

    “不是，大姐就算了，二姐你跟我去趟省城，耽誤好幾天的工作不說，還照顧不到家里，我咋還能要你的錢？”

    “跟你去是一回事，這是另一碼事，咋能混為一談？”

    “是是是，你們說的都對。不過姐，等回頭我把錢還回去，你們可得接著?！?/br>
    “行行行，知道了。”

    程濤到底把錢接了過來，他倆姐可比他哥難纏多了。他剛才接了程大江的錢，這要是不接她們的，一會兒就得上升到“有了哥忘了姐，你就是和程大江比較親”。

    不過，他都記著呢，回頭都還回去。

    這邊和樂融融，氣氛正好。另一邊回家的程大江和李盼弟卻是沒有對話，準確的來說是程大江單方面的不說話。

    “大江，前兩天我是鉆了牛角尖了，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通了，你相信我。剛才我和程科說想把孫子養(yǎng)在咱們身邊，是為了他們夫妻著想，袁文潔那樣的家世成分，瑞瑞跟著她只能吃苦。而且她肚里孩子今天還差點出事，羅大叔也說讓她臥床休息，那她哪還有精力照顧瑞瑞，我們當爺奶的就是幫襯兩把?！崩钆蔚軜O力說服程大江。

    事情鬧成現(xiàn)在這樣又不是她的錯，也不是她非得要把孫子抱到自己身邊養(yǎng)著，眼下不是兒子兒媳婦的客觀情況不能養(yǎng)嗎？

    程大江沒說話，背著手悶頭往前走。

    看他不理人，李盼弟稍微有點著急，“現(xiàn)在還不知道袁文潔的事情該咋解決，程科還說明天要去公社打探情況，你說瑞瑞能靠著誰？……之前咱們倆照顧小墩的時候，你不是挺高興的嗎？怎么換成瑞瑞就不行了？”

    程大江腳步一頓，還是沒有說話。

    “大江，我和程科他爹沒有發(fā)生過任何關(guān)系，這個沒有人比你更清楚，我照顧他是因為他家對我有再生之恩……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給你程大江生兒育女，我難道不想嗎？我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情啊?！?/br>
    李盼弟抑制不住滿腔悲切，她知道這都是她的錯。她太過自以為是，太相信別人，但是她已經(jīng)受到懲罰了。她甚至生生轉(zhuǎn)變了性格，那是她想的嗎？

    她不想，但是有啥辦法？她實在怕，怕程大江不要她。

    她小心翼翼的守護秘密，這幾年就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活成了別的模樣，不會再有人會揭她的傷疤。她覺得自己能按照她重新塑造的李盼弟的樣子和程大江生活到終老，其實那樣也很幸福。

    但是程小墩出現(xiàn)了，這個小娃很快摻和進了他們的生活。每次看到程大江和程小墩互動，她的心尖兒都在顫，她知道自己該欣慰該笑，她也確實是笑著的。但是每當夜深人靜，她都會轉(zhuǎn)轉(zhuǎn)反側(cè)。

    一直被她忽視的念頭再次被召喚出來，其實程大江是想要孩子的吧？只是因為她，他才當不成真正的父親。李盼弟當然從來沒有想過把程大江讓給別人，她也沒有這么偉大，于是在身邊養(yǎng)個孩子的想法應運而生。

    念頭一起，再也無法抑制。無論如何，她絕對不能失去程大江！

    程大江突然停下，他沒有回頭。“李盼弟，要是我在乎這個，當初知道真相的時候，我就和你攤牌了。到現(xiàn)在你還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想我，我說啥你都聽不進心里去?！?/br>
    他“呵”一聲，“幫忙照顧孩子當然沒問題，但你心里是咋想的你自己清楚。另外，你真的有考慮過我的看法嗎？你憑什么覺得程柏瑞在我心里和小墩的地位一樣？”

    李盼弟抽泣的聲音一頓。

    “其他事情我都順著你，順了十幾年我也習慣了，但是養(yǎng)個孩子在身邊就不必了，程柏瑞更不行。要是你固執(zhí)己見，咱們就分開！”說到最后，程大江聲音已然沙啞。

    李盼弟傻愣在當場，她從來沒有想過會在程大江這里聽到這句話，“你不要我了？程大江，你這條命可是我給的！”

    “命是你給的，你想拿現(xiàn)在也可以拿走，但是這句話我不會收回。”

    他從來沒想過倆人會走到這個地步。如果李盼弟一開始就和他說實情，他們按照正常流程收養(yǎng)程科，后面他們或許會像真正的父子、爺孫那樣相處。但是這是一場始于算計、自食惡果的收養(yǎng)。

    知道真相后，程大江選擇妥協(xié)，一來是他真的對子嗣沒有那么執(zhí)著，二來他是真的覺得日子過的不錯，不需要太折騰。但是之后，再讓他像親生父親、親爺爺一樣對待程科和程柏瑞，可就是為難他了，就沒有這么欺負人的，主要他打心底里覺得膈應。

    程大江覺得之前的狀態(tài)就挺好，程科一家的在省城，他們兩口子留在鄉(xiāng)下，誰都不干涉誰。李盼弟想往省城郵寄東西，只要不太過分，他也不攔著，反正那邊也會回禮，雙方就當個親戚走，也沒什么不好。

    誰知道人算趕不上天算。

    不過罷了，就這樣吧。

    第90章 三更合一

    第二天, 程濤起的非常早。

    他走出堂屋，正好遇見是他大姐夫何慶笙鍛煉完從外面回來?！耙墙形医阒溃隙ㄓ值脟Z叨, 你就不能忍忍，讓她省點心？”為了這事，成天挨批，就不知道收斂點。

    “都習慣了?！焙螒c笙低聲說, 完事兒直接蹲在壓水井旁邊洗手洗臉。

    蹲下的瞬間, 他笑了笑。因為醫(yī)務室遇見那次太不愉快，倆人到現(xiàn)在都有些互別矛頭，小舅子和他說話語氣都不好，明明是關(guān)心他, 唉……當時草率了。

    程濤是不知道何慶笙怎么樣，要是知道肯定要啐他一口, 你臉咋恁大。不過他不知道，只是單純覺得對方用冷水洗手洗臉, 是個勇士。

    反正他是沒辦法嘗試的，沒什么誠意的應了一聲, 程濤就去廚屋溫水去了。

    今天明天比昨天要冷些，一家人早上洗漱肯定都要用水，所以他往鍋里添了半桶。等水溫熱，他舀到盆里, 開始洗漱。

    那些年, 誰還不是一個精致男孩了。

    洗漱完畢, 鍋里的水已經(jīng)滾開, 程濤盛到暖瓶里。又添水加米, 準備做早飯。

    家里人陸陸續(xù)續(xù)的開始起床。

    程濤給程小墩從上到下都換了新, 衣裳是盧蓁蓁送的，稍微加了層棉，藍色衣褲，搭配紅條海軍領(lǐng)，看上去還挺時髦，然后再在里面穿上毛衣毛褲，這樣就很暖和了。

    腳上蹬著他大姑從省城百貨大樓買來的小靴子，這在萬福公社找不到第二雙的樣式。鞋筒稍微加高，正好把褲腳放里，讓小孩兒走起來更利落。

    可不是程濤存不住新，主要不管是衣裳還是鞋子現(xiàn)在穿都正正好，如果他抽條變瘦一些或許大點還能穿，如果他長高后還是個小墩子，大可能就不能穿了。

    也就是說，衣裳鞋子放段時間可能就穿不了了，那還不如現(xiàn)在趕緊過過癮呢。也不能怨人家送禮物的，主要是誰也沒想到這才倆月，程小墩就被他們聯(lián)合喂成了這樣，說是“聯(lián)合”當然就包括很多人。

    程濤自己當然不必說，他大哥大嫂也幫忙照顧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是崽兒體重飆升的高峰期，從瘦弱小不點兒直接膨脹成了小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