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婢 第10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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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的花木和地面潑了水,都變得濕漉漉的,風(fēng)輕輕地吹過來,潮濕的味道混合著花香氣,沉郁而雜亂。 天氣悶熱,秦玄策在那里賣力地挖土,干得滿頭是汗,隨手抹了一把,看過去帶著一點粗野的味道,偏偏他生得那么英俊,惹得小丫鬟躲在回廊的轉(zhuǎn)角處偷偷地看著他,指指點點,吃吃地笑。 阿檀在簾子后面瞧見了,什么話也沒說,轉(zhuǎn)身去了小廚房,只道這天氣燥熱,要給念念做點酸梅湯喝。 取烏梅子與山楂,洗凈,切丁,又取少許丁香與陳皮,一道納入細(xì)棉紗布袋中,束口收緊,置于黑陶釜中,以山泉水煮沸,而后轉(zhuǎn)小火,熬至湯汁濃稠,似胭脂琥珀,起鍋,濾凈,再將腌好的糖桂花拌入。 想了一下,那個人特別好甜口,又額外加了幾大勺蜂蜜。 不多時,丫鬟捧了用井水鎮(zhèn)過的酸梅湯出去。 阿檀回去的時候,念念又和秦二叔膩歪在一起了,一大一小蹲在草叢里,嘰嘰咕咕地不知道在說些什么。 阿檀裝作不經(jīng)意的模樣,指了指那邊,吩咐荼白:“叫念念過來喝酸梅湯,她愛這個酸酸甜甜的,還有,嗯……那個,秦二,天怪熱的,干活也累的,給他也倒一碗吧?!?/br> 荼白抿著嘴笑,倒了一碗酸梅湯,捧過去給秦玄策,和他說了幾句。 秦玄策遠(yuǎn)遠(yuǎn)地望了過來,日光正盛,他的眼睛里帶著笑意,熱烈而明亮。 阿檀放下簾子,躲回屋子里去了。臉有些發(fā)熱呢。 好似日子清閑,過得沒有一絲兒波瀾。 …… 但是,到了快晌午的時候,阿檀還在那里坐著想心事,侯府的大管家小跑著進來,未經(jīng)通稟,帶了一個武將模樣的人進來,一臉驚慌的神色。 “娘子、娘子,渭州侯爺那邊來了人,有事要找您商量?!?/br> 阿檀驚得一激靈,把方才想的什么事情都忘光了,她“騰”地一下,幾乎是跳了起來,急匆匆地迎上去:“怎么了,父親那邊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武將風(fēng)塵仆仆的模樣,甲胄上沾滿了塵土,一臉憔悴,臉頰都深深地凹了下去,他朝阿檀一抱拳,沉聲道:“末將鄭盛,在侯爺麾下任參將一職,奉侯爺之命回京呈送軍報,侯爺眼下暫且無恙,還請娘子勿憂?!?/br> 阿檀松了一口氣,身子晃了一下,差點跌倒,后面的荼白急忙將她扶住了。 那鄭盛是傅成晏的心腹,臨回長安時,傅成晏和他囑咐過一些事情,他也是個沉著穩(wěn)重的人,果斷地對阿檀道:“渭州戰(zhàn)況有變,末將和娘子多說無益,聽聞大將軍眼下就在我們府上,請娘子快快把他請過來,共同商議一下?!?/br> “大將軍?”阿檀神情恍惚地轉(zhuǎn)頭望去。 鄭盛不明所以,順著阿檀的目光看了過去。 一個奴仆模樣的男人正趴在花叢那邊,身子壓得低低的,幾乎伏到了地上,伸手在土里摸來摸去,好像在尋覓著什么。 念念在旁邊跳著腳、拍著手:“就在那邊、就在那邊,快點,抓住它,啊……二叔好笨啊,那只蟲子跑了?!?/br> 那男人身形威猛,即使是那樣蹲著、趴著,依舊流露出一股精壯的驍悍氣息。 鄭盛的眉頭跳了一下。 荼白喚了一聲:“秦二,快過來,娘子有事找你。” 那男人抬起頭,站了起來,縱然他一身雜役裝束,衣裳上、甚至臉上都沾著泥土的痕跡,黑糊糊的一塊一塊,似乎是卑微而狼狽的情態(tài),但是,當(dāng)他站起來的時候,挺直了腰,形量如山岳,神態(tài)顧盼生威,令人不可逼視。 他大步走了過來,朝阿檀微微俯身:“娘子有何吩咐?” 似乎又是恭順的模樣。 鄭盛看得有些呆滯。 元嬤嬤急忙過來,把念念抱下去了。 阿檀指著鄭盛,對秦玄策道:“這是父親派遣回來的人,說是出了事,你快幫忙拿個主意?!?/br> 秦玄策目光微微一轉(zhuǎn):“何事,不必驚慌,說來我聽?!?/br> “是?!编嵤⒁彩墙?jīng)過大風(fēng)浪的,當(dāng)即明白這個就是大將軍,他不去琢磨這個中情形,直接了當(dāng)?shù)卣f道,“太原州牧陳庭洲突然舉兵攻打渭州,侯爺腹背受敵,渭州危矣。” 阿檀驟聞此言,只覺得手腳冰涼,臉上“刷”地褪了血色,但她馬上用手捂住了嘴,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怕打擾到鄭盛。 秦玄策用安撫的目光看了看阿檀,對荼白道:“扶娘子過去坐著,端熱茶過來,給她喝兩口?!?/br> “秦二”這段日子做小伏低,連荼白都能對他指手畫腳,平日沒少仗著阿檀的面子、在他面前作威作福,但此時,他淡淡地發(fā)話,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氣勢撲面而來,令荼白怵然一驚,情不自禁地低頭應(yīng)喏。 待阿檀坐定后,鄭盛繼續(xù)道:“我們與吐蕃交戰(zhàn)多時,兩方相持不下,已經(jīng)頗為艱難,如今陳庭洲發(fā)難,分明想置渭州于死地,渭州不可失、不可退,否則隴西數(shù)十萬百姓將被吐蕃人鐵蹄所覆沒,侯爺唯有死戰(zhàn)而已,命我八百里快馬加急,將此軍情報送朝廷,請求增援?!?/br> “軍報呢?呈上去了嗎?”秦玄策眉頭皺了起來。 “末將今天一早到達(dá)長安,立即呈到兵部了?!编嵤Ⅻc頭,又搖頭,“但兵部尚書李大人的意思,皇上和太子都臥病不起,這份軍報是要呈給魏王殿下批閱,末將覺得其中不妥?!?/br> 他的面上露出激憤之色:“渭州與太原向來井水不犯河水,侯爺與陳庭洲亦無私怨,陳庭洲甘冒此天下大不韙,背后定然另外圖謀,故而,末將臨行前,侯爺就再三交代末將要見機行事?!?/br> “陳庭洲是杜太尉舊部?!鼻匦吆唵蔚氐懒艘痪?,“這軍報若是呈到魏王手上,確實不妥。” 阿檀坐不住,驚得又站了起來,顫顫抖抖地道:“這、這該如何是好。” “我在這里,你什么都不用擔(dān)心。”秦玄策溫和而沉靜地說道。 他的聲音帶著一種特別的磁性,壓過了夏日的燥熱,只是這簡簡單單的一句話,讓人的心似乎安定了下來。 阿檀忍著眼中的淚,垂下眉眼,朝他福身拜了拜。 他避開了,只是略一抬手,對鄭盛道:“我馬上進宮面圣,你隨我來,路上把詳細(xì)的情形再和我分說一下。” 兩個人匆匆就走了。 …… 到了午后,官員下朝散值,崔明堂聞訊也趕了過來。 “可有什么消息?” 阿檀坐在那里,暑氣還未散去,但她覺得有些冷,身子發(fā)抖,搖了搖頭:“沒有?!?/br> 秦玄策帶著鄭盛出去了一整天,至今沒有任何消息傳遞回來。 雪青拿了一件罩衫出來,給阿檀披上。阿檀攏了攏衣裳,抬頭望了一眼天色,心一直往下沉去。 元嬤嬤命人捧來了一碗燕窩羹,為難地對崔明堂道:“表少爺,您勸勸娘子,好歹再吃點東西,她今天午膳和晚膳都沒怎么用,這怎么行,侯爺還好端端的呢,娘子先要倒下去了?!?/br> 崔明堂接過碗,端到阿檀的面前,溫和又不失強硬地說了一個字:“吃?!?/br> 阿檀怔怔的。 崔明堂勸道:“我都已經(jīng)聽說了,你放心,只要有大將軍在,肯定能保姑父安然無恙?!?/br> 阿檀接過碗,呆呆地雙手捧著,勉強喝了一口,半天才咽下去,突然覺得喉嚨發(fā)酸,帶著一點哭腔,哽咽道:“是,如今我能指望的也只有他了,大表兄,你說,我是不是品性卑劣的女子?之前對他說,兩不虧欠,再也不要有什么牽扯了,如今出了事情,卻又厚著臉皮,指望他替我分憂解難,他若是不愿……” “他不會不愿?!贝廾魈么驍喟⑻吹脑?,“這是他分內(nèi)之責(zé),為了你,他做什么都是肯的?!?/br> “為什么他肯?”阿檀用含著淚的眼睛望著崔明堂,問他,也問自己,“你怎么知道他肯?” 這個問題,崔明堂不愿回答,他長長地吁出一口氣,沉默了下去。 …… 天黑的時候,秦玄策回來了。 他換了一身戎裝,堅硬的山文重環(huán)鎧甲在暗夜中泛著冰冷的寒光,肩膀上兩只饕餮兇獸,仰首張口,猙獰不可名狀,一襲玄黑色的刺金暗紋大氅虛虛地披在身上,并沒有遮掩住他的矯健英姿,反而愈發(fā)顯得驍悍魁梧,宛如不可撼動的山岳。 鐵甲金刀的士兵列陣成隊,跟隨在他身后,黑壓壓的一大片,將武安侯府的庭院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他們舉著火把,火光躍動,步伐鏗鏘,撕破夜色的靜寂,仿佛帶著喧囂的鼓噪,而他們又是肅靜而沉默的。 阿檀一直在庭院中等著,此時見他歸來,她幾乎是跑著過去:“如何?” 秦玄策略微一個抬手,黑壓壓的士兵“刷”地一下止住了腳步,兵戈銳氣迫人眉睫。 崔明堂亦大步走來,也問了一句:“如何?” 阿檀在快要撲到秦玄策身上的時候,硬生生地剎住了步子,不安地望著他:“你快說啊。” 秦玄策的目光依舊是溫和的,但那其中又蘊含著剛硬的意味:“不用擔(dān)心,一切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我親自率部增援渭州,即刻出發(fā)?!?/br> 只是這么簡單的一句話,但從他口中說出來,帶著重逾越千鈞的力量,叫阿檀的心瞬間就落到了實處,她自己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眼淚已經(jīng)“叭嗒叭嗒”地掉了下來。 做了母親的人了,還是這么愛哭,嬌氣又矯情。 秦玄策下意識地伸出手去,想要為她擦拭眼淚,但手指將要觸摸到她的時候,一下又頓住了,僵硬地曲張了一下,飛快地縮了回來。 阿檀慌亂起來,倉促地后退了一步,幸而天黑,旁人看不到她的臉紅了。 崔明堂咳了一聲,把正題拉回來:“大將軍可是求來了皇上的詔諭?” “不曾?!鼻匦叩纳裆芸旎謴?fù)了冷靜,他看了崔明堂一眼,“皇上龍體確實不妥,我早上辰時進宮,皇上一直在昏睡中,候到申時才醒來片刻,我向皇上稟明了渭州戰(zhàn)況,但眼下皇上與太子皆臥病,恐京都不穩(wěn),皇上令我嚴(yán)守長安,不可擅離,率兵增援渭州一事,交由魏王決斷。” 寥寥數(shù)語,聽得崔明堂心驚膽戰(zhàn)。 委實不曾料想,短短幾個月的時間,高宣帝竟病重至此,而在這等情況下,能夠面覲圣駕的,也只有秦玄策這般肱股重臣了,高宣帝命秦玄策不可離京,這本身已經(jīng)是一種不祥的意味了。 崔明堂聽得眉頭打結(jié):“此事若交由魏王處置,恐怕對姑父不利?!?/br> 秦玄策的語氣依舊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沒有一絲波瀾,卻道: “魏王十分熱忱,聽聞此事,當(dāng)著我的面,即刻召集了左右丞相并兵部諸位大人,商議出兵之事。” “結(jié)果如何?”崔明堂急急問道。 秦玄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事關(guān)重大,魏王不敢輕予置喙,不商議個十天半月,估計下不了定論。” 崔明堂倒抽了一口氣:“那怎么等得及?” 但話一出口,他已經(jīng)覺得不對,因為方才秦玄策已經(jīng)明言,他親自率部,即可出發(fā),如此,豈不是罔顧圣意,私自出兵,此死罪也。 崔明堂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面色凝重:“皇上既有令,大將軍不可擅離長安,可見時局十分不妙,大將軍為中流砥柱,屆時若有異變,可鎮(zhèn)山河,確實不可擅離?!?/br> 他語速飛快地說道:“太原兵馬雖強,遠(yuǎn)不至于逐鹿天下,陳庭洲未奉圣諭,擅動兵戈,等同謀逆,他諸般不顧,在此時驟然發(fā)難,實在令人費解,如今姑父那邊形勢危急,又不能不顧,此兩難之局也?!?/br> 阿檀聽得渾身發(fā)抖,剛剛褪去的寒意又侵襲上來,讓她幾乎站立不穩(wěn):“那可怎么辦才好?” 秦玄策終于還是忍不住,伸出手去,在阿檀的頭頂摸了一下:“我不是說了嗎?我親自率部增援渭州,即刻出發(fā),既然我前段日子一直稱病在家,接下去就繼續(xù)病著,能瞞多久算多久。傅侯當(dāng)年曾解我涼州之圍,今日他既有難,我豈可不去?” 輕輕的,如同羽毛拂過一般,卻帶著他的體溫,炙熱而鮮明,在她的發(fā)絲間一觸即離。 阿檀后退了一步,仰起臉,望著他。 搖曳的火光在他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影子,明滅不定,然而他依舊那般英俊而剛毅,輪廓鮮明,帶著金刃的銳氣,咄咄逼人。 他從容地道,“長安來日可能生變,但渭州已經(jīng)告急,兩相權(quán)衡,自然以渭州為先。眼下局勢頗多蹊蹺之處,換個旁人,只怕應(yīng)接不力,若是因此延誤軍機,遲一日,則傅侯多一分兇險,還是須得我親自前往才能放心?!?/br> “好,那就好?!卑⑻聪胍?,強行忍著,說話的時候就帶了一點鼻音,連她自己也沒有發(fā)現(xiàn),那其實是一種撒嬌的意味,軟綿綿的,就如同她從前和他說話一般。 嗯,她說“好”,只要為了這一個字,他可以像一個魯莽的、不更事的少年郎那般,為她做任何事,什么后果都不去想。 秦玄策一抬手,后面兩個武將上前,朝阿檀抱拳:“末將李亦江、陳長英,見過傅娘子?!?/br> 秦玄策指了指這兩人,道:“此二人,乃我手下得用部將,他們領(lǐng)著我貼身精銳的衛(wèi)兵三千人鎮(zhèn)守此處,我另外安排了五萬兵馬留守在長安城外以做接應(yīng),這些人都是追隨我多年的兄弟,勇猛且善戰(zhàn),一定會護衛(wèi)你和念念的周全?!?/br> 兩個武將肅容躬身:“奉大將軍令,保護傅娘子母女,吾等當(dāng)以死效命,只要一息尚存,絕不敢負(fù)大將軍所托?!?/br> 秦玄策頷首,又沉聲道:“左武衛(wèi)大將軍錢塘山是我的人,若內(nèi)庭有什么異動,他會設(shè)法通風(fēng)報信,大致便是如此吧,總之,你們在長安萬事小心謹(jǐn)慎,我會盡快趕回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