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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戀戀真言在線閱讀 - 戀戀真言 第75節(jié)

戀戀真言 第75節(jié)

    “怎么醒啦,”程問音手忙腳亂地擦掉臉上的淚水,朝寶寶張開雙臂,“mama抱著睡好不好?”

    寶寶呆坐了一會兒,忽然往床尾爬去,然后帶著一只抱枕回來了。

    他撲進(jìn)程問音懷里,把抱枕塞給他,說:“送mama……”

    程問音看著那只“小熊”抱枕,上面歪歪扭扭的黑線組成了一個笨拙的笑臉,是齊硯行親手做的。那時候,齊硯行還因?yàn)閷殞氁蚕胍@只抱枕,一本正經(jīng)地和寶寶商量了好久,想讓寶寶把它還給自己。

    “為什么要把這個送給mama,寶寶不是也很喜歡嗎?”程問音摸摸寶寶的頭發(fā)。

    寶寶仰起臉,很認(rèn)真地說:“mama想、爸爸?!?/br>
    寶寶雖然不明白最近發(fā)生了什么,但是能察覺到mama情緒的變化。在他的理解中,mama是因?yàn)橄氚职至?,所以不開心,他要把爸爸做的玩具讓給mama。

    程問音看著寶寶黑亮的眼睛,愣了愣,眼眶再一次被酸澀充斥。

    很快,寶寶又挨著他睡著了。

    小小的、熱熱的身體,是他和丈夫生命的延續(xù),是他們相愛的證明。就算……就算齊硯行真的不在了,那他更要保護(hù)好寶寶。

    為了寶寶不受到傷害,健康快樂地長大,他必須振作起來。

    程問音抱著那只重新屬于自己的抱枕,暗下狠心,做出了一個決定。

    第八十章

    第二天清晨,程問音牽著還沒睡醒的寶寶,敲響了沈柏淵家的門。

    沈柏淵一夜沒睡,還穿著昨晚的那身衣服,胡子拉碴地來開門,貓邁著碎步,跟在他腳邊,喵嗚喵嗚地叫著。

    他精神恍惚,比昨晚咳嗽得更嚴(yán)重了。

    “嫂子,咳……”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這個時間過來?”

    樓道里冷,沈柏淵趕緊讓他們進(jìn)屋,胡亂收拾了幾下沙發(fā)上堆著的衣服和雜物,騰出一個寬敞的位置。

    寶寶正在發(fā)起床氣,對貓咪都提不起興趣來,掉了兩滴眼淚,哼唧著拱到程問音懷里,不動了。

    “柏淵,我要帶著寶寶離開這個地方,”程問音輕拍著寶寶,哄他繼續(xù)睡,“我一秒鐘都待不下去了?!?/br>
    沈柏淵有點(diǎn)懵,貓還在旁邊一直叫喚,添亂。

    他拎著貓的后脖子,把它放到窩里,而后搬了個板凳,坐到程問音對面,問:“嫂子,你打算去哪?”

    他壓低聲音說:“現(xiàn)在外面也不安全,街上有很多秘密警察,四處抓捕地下黨,有的人只是和地下黨有那么一丁點(diǎn)無關(guān)緊要的接觸,壓根不了解情況,也會被一并抓走?!?/br>
    “我想先去外公家住一陣子,或者去爸媽在鄉(xiāng)下的房子。”

    “哪里都好,只要不是這里。”

    其實(shí)程問音做出這個決定也很艱難,他對外面的情況了解甚少。

    但他真的不想坐以待斃了,齊硯行失蹤的事至今仍蒙著謎團(tuán),就算他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只要他們一家還在軍區(qū)這個隱形的監(jiān)禁圈里,就不可能自由。

    “一想到那些事,我就覺得這里像座監(jiān)獄,我們所有人都是犯人,可以隨時被叫出去,然后再也回不來了?!?/br>
    寶寶已經(jīng)睡著了,程問音還在無意識地拍著他。

    他思緒紛亂,又似乎能從中捋出一條清晰的方向,心中的那個決斷也越來越堅定。

    “我一定要走。”

    沈柏淵沉默片刻,本能地想抽煙,食指和中指相互磨蹭著。

    半晌,他攥了攥拳,說:“嫂子,我支持你?!?/br>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你盡管說?!?/br>
    “我可以幫你們找房子,或者……老齊在市中心有套房子,沒怎么住過,備用鑰匙放在我這了,如果確定周邊安全,你們可以住進(jìn)去?!?/br>
    “等你們出去了,軍區(qū)哨所查進(jìn)出名單的事,我來搞定。我知道一個人,他能幫忙渾水摸魚。”

    “老齊那邊,我也會一直留意?!?/br>
    沈柏淵一口氣說完這些話,心里并沒有感到輕松,而是覺得他們一家人以后的路會困難重重。他自己已經(jīng)是個行尸走rou了,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好友一家遭罪,失去原本平靜美滿的生活。

    但程問音似乎有著超乎他想象的冷靜,明明是柔弱的omega,卻能為了爭取一線希望,大膽地去試,去闖。

    “我相信他會回來的?!?/br>
    這樣堅定的眼神和語氣,沈柏淵懷疑自己是永遠(yuǎn)不會有的了,有那么一瞬間,他在這位omega面前感到了慚愧。

    “我會和寶寶好好生活,等他回來找我們?!?/br>
    “柏淵,你也要好好生活,”程問音伸出手,握住了沈柏淵因?yàn)榻箲]而輕微打顫的手背,“這段時間嗓子不舒服,要少些抽煙?!?/br>
    他將放在身側(cè)的便當(dāng)袋遞給沈柏淵,“咳嗽的時候含著潤喉片應(yīng)該能舒服些,還有梨湯,是用你上次送來的梨子做的。”

    昨晚沈柏淵同他說完,他整個人的狀態(tài)都不對了,沒能好好感謝就把人送走了,所以他昨晚特意煮了梨湯,一大早起來后,又去藥店買了些常用藥和潤喉片。

    沈柏淵看到袋子里的東西,頓時怔住了,嗓子被堵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真的很謝謝你,柏淵,”程問音抱著寶寶站起身,朝他笑了一下,“你快休息吧,我們走了?!?/br>
    “等一下!”

    沈柏淵猛地抬起頭,快步走到門口,攔住程問音,從正面抱住了他,還有他懷里的孩子。

    “對不起,嫂子,能抱一下你嗎?”他已經(jīng)在抱了,卻還是補(bǔ)了一句遲到的請求,“我沒有別的意思……”

    離得近了,他嗅到了程問音身上omega信息素的氣味,但他發(fā)誓,自己絕沒有對此產(chǎn)生什么反應(yīng),只是單純地覺得好聞,如果還有其他,那就只剩下落淚的沖動。

    高大的alpha佝僂著背,盡量不接觸到對方的身體,完成一個蹩腳的擁抱。

    沈柏淵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壓抑太久,想通過一種直接的方式來表達(dá)自己。

    對程問音,他抱有的是感謝也好,支持也好,亦或是像之前,他每每去蹭飯,被熱飯熱菜感動得一塌糊涂時,也想來個友誼的擁抱。

    總之,都是再純粹不過的感情。

    程問音被他突然的動作嚇到了,但很快,這份驚嚇變成了難以抑制的鼻酸。

    他想起沈柏淵兩年前的樣子,開朗、健談、愛笑,像個二十出頭的大學(xué)生,眼里的光亮得灼人。

    不似現(xiàn)在,他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層厚重的灰塵,他抖落不掉,只能背著它,等待自己最后垮下去的那一天。即便他是在笑著的,那笑容之下的疲憊和麻木,任何一個曾見過他過去的人都能輕易看穿。

    在這場戰(zhàn)爭中,沒有人能輕松脫身。

    他抬起手臂,覆上沈柏淵的背,輕輕拍了拍,“沒關(guān)系的,你也累了,不用硬撐著?!?/br>
    沈柏淵還是哭了,眼淚掉在他至交好友的妻子肩上,他無地自容,羞愧難當(dāng),卻又久違地抓住了一絲落到實(shí)處的力氣。

    片刻后,他松開程問音,哽咽道:“老齊會回來的……我也相信?!?/br>
    十月初,群州一役結(jié)束后,戰(zhàn)爭逐步演變?yōu)榱藲埧岬膲q壕戰(zhàn)對峙。

    這些戰(zhàn)壕,像一道道生滿壞疽的傷口,由東向西,橫亙聯(lián)盟中部,延伸至珀登山脈。

    聯(lián)盟中部多山地,典型的易守難攻,敵軍的首要難題是搶占制高點(diǎn),否則其具有壓倒性優(yōu)勢的坦克、摩托化集群將毫無無用武之地。

    作為守方的聯(lián)盟軍隊同樣也不能掉以輕心,在山地與敵反復(fù)爭奪的同時,還要在南線以陣地戰(zhàn)的形式阻擊敵增援部隊。

    在雙方都沒有和談意愿的情況下,戰(zhàn)爭被迫陷入了陣地戰(zhàn)和消耗戰(zhàn)的泥淖,仿佛一夜之間倒退了三十年,機(jī)槍取代重武器,再次成為收割生命的主力。

    沈柏淵身穿黑衣,靠在報亭邊,一邊抽煙,一邊讀完了報紙上有關(guān)戰(zhàn)事的版面,而后將報紙隨手丟進(jìn)了垃圾桶。

    他憑著模糊的印象,開車到了一片雜亂的筒子樓。

    這里通常也被稱為貧民區(qū),若不是上次在路上碰到陳念,執(zhí)意要捎他回家,沈柏淵可能這輩子都不會來到這里。

    他不知道陳念家具體在哪,只能站在樓下喊他名字。

    好幾戶人家被他吵得關(guān)上了窗子,還有人往下潑水,順便罵他神經(jīng)病。沈柏淵嗓子還啞著,喊得很是費(fèi)勁,都快要放棄了,終于,他要找的人從窗子里探出頭來了。

    “你……”陳念也沒想到這個煩人的破鑼嗓子是沈柏淵,“是你啊?!?/br>
    沈柏淵朝他揮手,“朋友,我有事找你幫忙!”

    “我?”陳念疑惑道,“你要理發(fā)?”

    “你等會兒,我馬上上去?!鄙虬販Y記住了他所在的位置,鉆進(jìn)了筒子樓。

    擔(dān)心隔墻有耳,沈柏淵只簡單說明了需要陳念幫忙做的事,不好說透背后的原因。

    但陳念幾乎想都沒想就答應(yīng)下來了,他一直很感激程問音待自己的好,現(xiàn)在有自己能幫得上忙的地方,自然要竭盡所能。

    他問:“什么時候?”

    “三天以后,”沈柏淵說,“他們今天下午出來,登記時準(zhǔn)備說探親三天?!?/br>
    陳念點(diǎn)點(diǎn)頭,“好,到時候我就趁巡邏隊換班的間隙,去改登記簿?!?/br>
    “負(fù)責(zé)登記的一直是那兩個頭目,看著有威嚴(yán),其實(shí)一有空就歇著,本來我也是想進(jìn)就進(jìn),他們不管,這次再找個機(jī)會靠近哨所,沒問題的。”

    沈柏淵來之前就對陳念很有信心,現(xiàn)在聽到他不慌不忙地分析了軍區(qū)安保的漏洞,更是有些佩服,拍了拍他的肩膀,說:“朋友,我發(fā)現(xiàn)你有當(dāng)間諜的潛力啊?!?/br>
    “當(dāng)間諜能賺錢嗎?”

    家里沒什么能招待客人的,連喝水杯子都沒有多余的,陳念翻出塊花生糖,扔給沈柏淵。

    沈柏淵伸手接住,笑道:“那肯定啊,不得比理發(fā)賺錢多了?!?/br>
    每次和陳念在一塊瞎扯,沈柏淵都會沒理由地感到放松,正想多跟他扯幾句,忽然聽到里屋傳來男人咳嗽的聲音。

    他愣了愣,遲鈍地察覺到,這間屋子里,充斥著alpha信息素的味道。不是像自己這樣,短暫做客時留下的,只有長期生活在這里,才會出現(xiàn)氣息浸透每個角落的效果。

    沈柏淵的笑容僵了僵,“你家里人在???”

    “嗯,我哥哥在睡覺。”

    “他剛從前線回來不久,每天從早到晚都在補(bǔ)覺?!?/br>
    陳念說這句話的時候,雖然沒有在笑,但眉眼是生動的,跳動著鮮活的生命力。

    也是在這時,沈柏淵才開始確定,這間又小又舊、毫不起眼的房子,是一個家。

    表面上墻皮脫落,窗戶窄小,陳舊的瓷磚上也有裂縫,可是有光灑進(jìn)來,連空氣都不是沉悶的,兩只貓并排趴在窗邊曬太陽,尾巴尖一卷一卷的。

    原來,他也有家了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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