撐腰 第11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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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振中驚訝于女兒的所言,又皺著眉看向謝瀟言,露出一副“你小子成天在憋著什么壞水,可別想把我寶貝閨女拐走”的警示。 謝瀟言松弛地靠著椅背,笑說:“浪跡天涯就算了,我能讓你跟著我吃苦?” 蘇振中馬上平復(fù)下情緒,眼神里寫著:算你知趣。 葉欣藍說:“我忽然想起來,小的時候你倆還沒生下來,我就跟小言mama開玩笑說,給他倆訂個娃娃親。沒想到居然成真了,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真美好,說出去都是讓人家羨慕的。” 蘇彌吮著一只咸水花生,好笑地勾著唇角。 謝瀟言混不正經(jīng)地答:“早說啊你們,就應(yīng)該在我們倆一生下來就寫好婚書,簽好字畫好押,包辦婚姻,早點兒捆綁在一起,想逃都逃不掉,省得這么多年走這么多彎路。累死了。” 他吊兒郎當?shù)卣f著,又瞥一眼蘇彌,問她意見:“是不是?” 葉欣藍和蘇振中都笑了下。 蘇彌也想笑,“騙人,你昨天還說不累——”忽然想到什么,她轉(zhuǎn)移話題問:“哎,這么一說,我好像都沒見過謝瀟言的mama呢?!?/br> 葉欣藍說:“你剛生下來的時候,人家阿姨還抱過你。” 謝瀟言說:“我長得跟我媽挺像的,家里有照片,你要看嗎?” 蘇彌聞所未聞,于是驚喜說:“好?。 ?/br> 蘇振中說:“這吃著飯呢,有沒有規(guī)矩?!?/br> “我吃飽了!”蘇彌放下手里的花生殼,問,“在哪在哪,我要看?!?/br> 謝瀟言揉了揉她的發(fā)頂,垂首靠近她,縱容地說:“在書房的櫥窗里,你自己找一下。我陪爸媽吃飯?!?/br> “好,你們慢吃?!?/br> 蘇彌倉促地應(yīng)了一聲,便迫不及待地起身往三樓書房走。 …… 書房平常沒有人用,這里用來擺放一些藝術(shù)品,譬如他收集的高級錢幣、古青銅器、瓷瓶,以及容梔送過來的一些昂貴畫作,也不乏許多客人的禮品。 層層堆疊,將這淡雅書房襯得奢華。 蘇彌的視線快速地掠過這一些眼花繚亂的東西,按謝瀟言的指示,她掀開櫥窗的玻璃門,上層擺著一些成套的古書和字典,下層豎列著幾本硬殼相簿。 蘇彌把相簿全都取出來,大致翻看一遍封面。 每一份都標注好年份,被他細心地做過標記,貼在書脊處。 按理來說,他母親的照片應(yīng)該最為久遠,蘇彌找到上世紀的年份,但還沒展開,她又頓住手。 鬼使神差,蘇彌把手伸到另一邊,挑出了他們分開過的那幾年。 相簿并不厚重。 將封面掀開的一瞬,明明沒有絲毫氣味,但蘇彌仿佛嗅到淺淺浮動的灰霉與潮氣,攜帶著往日舊歲的凄清孤寂,這沉悶與壓迫令她滯住了呼吸。 第一頁的第一張照片,就讓她不由地紅了眼眶。 照片上的人,是她。 那是一年前,她穿著淺青色的公主裙,坐在樂團的人群中,閉眼奏樂。她的位置實則略偏,瀕臨人潮邊緣,音樂廳的頂光都不屬于她,但她卻穩(wěn)穩(wěn)地坐在他鏡頭的中央。 這一場是在巴黎。 他用鋼筆在一側(cè)標記:paris,青藤。 第二頁,她的裙子是杏色,那場的頭發(fā)沒有做好,發(fā)夾時刻要掉,所以她表現(xiàn)得緊繃且不自然。蘇彌稍稍皺著眉,倍感氛圍的嚴峻。 這是在倫敦。 他記下:london,茉莉。 一整年,蘇彌在國外巡演,一共十八場演出,她飛了十八個國家,奔波輾轉(zhuǎn),甚至于自己都記不清楚,從哪里到哪里。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謝瀟言每一步都走在她的身后,這么多的演出,他一場都沒有落下,被完整地記錄在冊,他用照片把她的軌跡串聯(lián)。 不論是上學(xué)時候,還是在樂團的團隊里,蘇彌都自認沒做過最耀眼的那個人。 但在謝瀟言的眼中,她就是獨一無二的宇宙中心。所有人都成為她的背景。 在她苦苦練琴的那一年,他嘲笑她沒毅力。 蘇彌梗著脖子說會證明給他看,她早晚有一天能站上國際舞臺。 謝瀟言不以為意地笑。 真的到了那一天,她在舞臺上,卻遺憾地覺得少了他的見證。 殊不知,有人一場沒有落。 何止是佛羅倫薩,她去到的每一個地方都留有他的腳印。 他陪她度過的,又何止是生日。 每一次她發(fā)光發(fā)熱的樣子,他都見過了。 她早該知道,他會見到的。 蘇彌抑制著鼻酸,慢慢地將相簿翻到最后一頁,終于看到那頁殘缺的畫。 本該在畢業(yè)后送出去的畫,又在他百轉(zhuǎn)千回的思緒里,被他后悔地撕下,最終被拼貼在他的私人相簿里,與照片一同被封緘。 于是留給她的,只有訂書針上那一點彰顯著遺憾的碎屑,她不停猜測,那副畫的含義是什么。 謝烺的胡謅竟成了最終的答案。 畫里的人是蘇彌,是她穿著婚紗的樣子。紗裙?jié)嵃?,裙面被撐開滿地,綴著銀白色的細閃,蘇彌手捧著一簇花,低頭在笑,眉眼溫和。 如果不仔細看,的確很難認出她來。 畢竟她從未穿過婚紗,而他作畫的時候,她也不過剛剛成年。 畫的背后大概有字,隱隱透出一點墨痕。 蘇彌將畫取出,掀開到背后。 她看到的是一封情書。 字跡稚嫩卻端正,是他寫的—— 蘇彌: 昨天我做了一個夢,夢里你穿著這一身婚紗來見我,所以畫了下來。光有畫或許還不夠,很想寫一些什么。 很多隔膜無法肅清,是我不好。如果你能看到這封情書,我大概已經(jīng)遠走他鄉(xiāng)。很奇怪,好像昨天才相遇,今天就要分開了。時間過得真快,我們居然都十八歲了。 我很多次在心里覺得,我是帶著使命和你相遇,那分開是為了什么呢?想不清楚,罷了。 188****3543我的電話,想我就打給我。雖然你已經(jīng)存過,寫下來是為了提醒你一遍,有任何困難,你不必有絲毫的猶豫,我會隨叫隨到。 很想再陪你久一點,可惜我是時候退場了,但我不會走遠,只是換一種方式陪伴你。如果注定人生歧路,那就送你去有光的地方。義無反顧,之死靡它。這是我的職責(zé),我不會變卦。 或許你想問為什么??吹竭@里,答案應(yīng)該也很明顯了。 對我來說,你就是世上最最珍貴、最最牽掛的人。 你的眼是時光的引線,在跌宕的生命長河中,在尋找歸途的顛沛里,是我最后的愛與救贖。是不曾停止的懷念,從未擱淺的鐘情。 盡管沒有親口說出我愛你,但此情此義,天地共知,歲月可鑒。 如果有不快樂,記得隨時來找我。 我一直在。 祝:身體健康,萬事如意。幸福、平安。 友/謝瀟言 …… 蘇彌捏了捏鼻子。 她呆呆立了好一會兒,直到篤篤的敲門聲把她思緒喚回。謝瀟言站門口問她:“找到?jīng)]?” 蘇彌急忙把紙張攥手里,手背在身后,看著他走過來。 第73章 ◎做我的王子◎ 謝瀟言沒?????看見蘇彌手里掖著的東西,也沒注意到她泫然欲泣的神色,他瞥了眼桌上堆得凌亂的相冊,過去幫她挑揀了一下,說道:“都標記著時間呢,有那么難找嗎?” “……”她沒吭聲。 他翻開童年的相冊,一邊掀頁一邊說:“其實我也不太記得我媽長什么樣了,以前總看,后來長大了,生活里多了更多的事兒,就沒那么喜歡傷春悲秋、成天緬懷過去了?!?/br> “……” 蘇彌淚盈于睫,站在謝瀟言側(cè)后方,聽著他漫不經(jīng)心地說話,但又沒太聽得進去。她怕將畫紙弄皺,沒忍心揉起來,用手指松松地夾著,背在身后,又輕輕上下晃了晃,紙一脫落,飛到地上。 謝瀟言用余光捕捉到,旋即瞥過來一眼,他躬身拾起那張畫紙,又看一眼鼓著腮幫要哭不哭的蘇彌,自己也好幾年沒有欣賞舊時畫作,謝瀟言淺淺看一眼,而后笑了下:“犯規(guī)了,又偷看我東西?!?/br> 蘇彌吸了吸鼻子:“誰偷看了,你就擺在這里呢。”她不服氣地指了下相簿。 他又看向桌面,掀開那張被她掀過的封面,問她:“知道了?” 她沒接茬,帶點脾氣地奪過他手里的畫紙。謝瀟言沒跟她爭,手一松,那封情書就輕飄飄被她搶了過去。 謝瀟言笑著,揉她的頭發(fā),安撫道:“哭什么,本來就是要給你看的?!?/br> 蘇彌說:“你騙人的,要不是你不小心看到,你才不會拿出來。” 謝瀟言不置可否,抬起手指幫她蹭一蹭濕潤的眼瞼。 “這個,”蘇彌舉起情書,又展示另一面的畫,問他,“明明寫都寫了,為什么當時又不給我啊?!?/br> “哪兒有那么多為什么?”再煽情的時刻,他語氣也沒個正形,理直氣壯的,“過去這么多年了,誰還記得那時候怎么想的。” 蘇彌說:“你是真不記得還是不想說啊。” 謝瀟言想了想,是為什么呢?當時送她一本畫冊,分明將這頁也確鑿的釘了上去,臨贈出前又后悔。他是真不太記得當時的心里想法了,興許只是因為一瞬的遲疑,于是鼓足的勇氣被那一剎的顧慮蓋過,他還是縮回腳、往后退。 不然怎么叫暗戀呢? 那一剎他想的大概是:謝瀟言,別給了吧,她看到不會開心的,你的情書能給她帶去什么?只會少一個朋友,多一樁煩心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