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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都能夢到清冷表哥 第214節(jié)

    話音落地,她收回手,也不管陸明霏怔愣在原地的神色,默默地下了馬車,行至那匹油光發(fā)亮的馬兒前面。

    馬兒打了個響鼻,熱氣自鼻尖直直拱到她面前,銀質(zhì)轡頭上的狼頭粗糲地劃過她的掌心。

    男人定定看她兩眼,才沉默著伸手。

    謝知鳶最后回首瞧了眼陸明霏,才下定決心般將手放入她的掌心。

    她被拉上了馬,不過轉(zhuǎn)瞬間便被帶著疾馳而去,卻不知背后的陸明霏看著他們的背影,眼中強憋著的沾濕了滿臉。

    怎么可能放下,又怎么可能笑得出來呢......

    那是從小與她一道長大、最最親密的meimei啊。

    小時候會故意哭著搶走她的糖,卻在她生氣時軟著一張小臉蛋塞進(jìn)她掌心里,拿著那顆好不容易得來的糖哄她的meimei。

    是她在萬佛寺前發(fā)過誓,要永遠(yuǎn)、永遠(yuǎn)護(hù)好的meimei。

    可她卻這般無用,不知第多少回眼睜睜看著她落難而束手無策。

    她自小順風(fēng)順?biāo)?,想要什么都能有?/br>
    多可笑,虧她以為自己不可一世、無事不可為,卻在阿鳶那般絕望的境地里什么都做不了。

    她真沒用。

    陸明霏沒管臉上的淚痕,垂眼攥緊手里的帕子。

    她不想再當(dāng)個只有身份無權(quán)利的草包大小姐,不想再是一事無成的廢物,更不會為了自己的恣意拋卻現(xiàn)在有的這些。

    她要救阿鳶,不論以何代價。

    ......

    回到同豐巷中的院子時,謝知鳶已身心俱疲,她耷拉著眉眼,下馬之后自顧自往屋內(nèi)走。

    陸明欽跟著她進(jìn)了屋,眉眼間的陰鷙還未全然消散,目光掃到女孩臉上的敗落,他心底一沉,這月來頭一回稍冷下聲,“謝知鳶?!?/br>
    他眸光寂寂,“沒有什么想同我解釋的嗎?”

    謝知鳶半點話都不想說,她坐在寬大的太師椅里,聞言只以手支頤,伏身將桌上蘭溪玉瓷瓶掂起,手指碾上其中快要敗落的桃花瓣。

    陸明欽看不得她逃避,這月來每一日的相處歷歷在目,他原以為她已歇下逃跑的心思,甚至可能有一絲想與他好好過的念頭,可今日之事,在瞬間打破他的妄想。

    他素來有耐心,卻在謝知鳶身上破了例。

    他迫不及待想讓她徹底屬于他,想折斷她所有的依靠,最后只得依附于他,這樣的念頭先前便有,可又因怕嚇著她而次次被壓下。

    為了讓她心軟,他刻意披上溫雅柔和的外皮,整整一月瞧著自己的小姑娘在跟前晃來晃去,為著兩人能廝守,他忍得辛苦,小心翼翼不讓本性再度暴露,不料迎來的卻是這樣的結(jié)果。

    吊在跟前的rou被硬生生奪走,他緊緊拉扯的心弦頓時瀕臨崩斷。

    陸明欽不緊不慢到了她身邊,靈臺處思緒翻涌,毀滅一切的念頭突突突冒出,卻在這幾步間緩緩平復(fù)。

    他再度開口,“我先前同阿鳶說過,要與阿鳶好好過一輩子,可阿鳶今日之所為,著實令人寒心,我思來想去,都想不明白?!?/br>
    謝知鳶指尖稍頓,這月來憋著的郁氣與糾結(jié)頓時竄上心尖,她呼吸稍促,直直仰視著他。

    陸明欽略傾身,陰影落至眉睫,身上的氣勢跟著壓來,

    “為何?”他問,“阿鳶同我說,我還有何處做的不得當(dāng)?為何還想著逃走?”

    不是疑惑,而是想尋求答案,好似她說出來,他立時便能改,

    “為什么,”一片靜默中,謝知鳶低低嗤笑一聲,“為什么,”

    她驟然掐斷手中的枯枝,回首吼道,“你居然還問我為什么?!”

    陸明欽始終垂著眼,眸底些許情緒翻涌,整個人卻顯得一直那么平靜。

    平靜得好像他什么都沒做,好像她在無理取鬧一般。

    謝知鳶終究是忍不住了,復(fù)雜的兩股情緒在她胸口處激蕩,直化作酸澀沖向眼眶,

    她艱難地吐出每一字每一句,牙口都跟著鼻尖一塊酸痛,“你到底有什么資格問我為什么?你真的不知道嗎?不管不顧,不顧我的意愿將我束縛在身邊,”

    “玩弄我、折辱我。”

    男人的平靜終究是被打破,他罕見生起無措,就要伸手去替她抹淚,卻正好對上她的眼睛。

    她的目光里的恨意像刺,一下子將他的動作定住。

    “你到底,你到底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了?!”

    謝知鳶每說一句,都似把刀子,插在自己的心口,可看著他眉目間的不敢置信與痛苦,她胸口溢上窒息感,臉上卻快慰無比,

    “我在你眼里,根本不是人,恐怕只是一個隨意擺弄的物件吧?!”

    “阿鳶——”

    “別過來!”謝知鳶眼睛漲得通紅,連帶著肩膀都繃緊,手中的瓶子猝然墜落,里頭的水打翻洇濕她的裙擺,“怎么,你是想辯駁嗎?”

    她指著他,在急促的呼吸中呵呵笑出聲來,眼尾的淚水卻接連不斷墜落,

    “可是我的好表哥,你有什么資格辯駁?”

    “你能拿什么來辯駁?”

    “辱我的是你,讓我無名無姓活在這世上的也是你,”

    她明明知道他不是這樣的,可是她偏要故意這樣說,好似看到他痛苦的模樣,她心底的酸澀難堪便能徹底釋放。

    他活該,是他反反復(fù)復(fù),是他總是濫發(fā)溫柔,他活該!

    謝知鳶一直瞪著他,喘氣時聲音連連續(xù)續(xù),“若要我說我最恨誰,那便是你陸明欽!”

    “我最恨的就是你了!”

    她越喘越喘越大聲,到最后竟捂著胸口俯下身去咳,枯白的桃花瓣落了滿地,又在瞬間沾上鮮紅。

    陸明欽再不顧其他,忙俯身上前將她撈到懷中,“伴云,伴云!”

    門外侯著的伴云從未聽過世子爺用這種急促的聲音喚人,匆匆忙忙進(jìn)門,還沒抬頭男人的吩咐聲便劈頭蓋臉砸了下來,“請御醫(yī),不,就近尋大夫,去將人抓來!”

    伴云依言去辦,陸明欽小心翼翼摟住她身子,不敢用力也不敢擺弄,無甚情緒的臉上頭一回露出全然的無措與驚慌。

    懷中的謝知鳶喘著氣,一把攥住他的衣角,邊咯血邊恨聲虛浮道,“我,我恨你......”

    “別說了,別說了阿鳶,”陸明欽顫抖著手撫上她的臉,指節(jié)都沾染上血跡,

    冰涼的淚液瞬間從他眼里掉落至她鮮紅的唇上,蕩開一片原本的唇色,“恨我也好,我都依你,只要你好好的,只要你好好的......”

    謝知鳶想扭頭避開他的觸碰,卻半分力氣也無,只從嘴里源源不斷溢血。

    鮮紅滴落在兩人的衣袍上,宛如冬日綻放的紅梅。

    他捧著她的臉,黑眸泛紅,近乎是懇求著開口,“只要阿鳶好好的,怎樣都可以,醒來后我便讓你親手殺了我?!?/br>
    男人已拋卻所有想用來掌控她的手段和把柄,慌不擇路選擇舍棄一切。

    看他這幅卑微的模樣,不知為何,謝知鳶胸口的疼痛愈盛,她為麻痹自己,不停喘氣道,“你騙人,你騙人......”

    不能這樣,不能心軟......

    怎么辦,她想恨他,她多想恨他,可他卻連這點機(jī)會都不愿給她。

    “你騙人......”

    這個騙子。

    ......

    謝知鳶喘著氣從床上起身,不停咳嗽間,守在外門處的紅蕓已尋聲進(jìn)門來。

    “姑娘醒了,喝點藥吧?!?/br>
    她兩指捻著碗沿,將盒子里被溫水包裹著的藥湯放了出來,搓了搓自己生冷的手,才端起熱氣騰騰的藥到了謝知鳶身邊。

    “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謝知鳶抬手止住她要喂她的動作,接過藥碗后自己喝了起來。

    “七月初七,辰時末,”紅蕓早已習(xí)慣姑娘記不清日子的毛病,笑道,“昨兒個陸三小姐還拿了親手做的花燈給姑娘呢。”

    謝知鳶邊小口小口咽著藥,邊往紅蕓指的那處看去。

    她如今嗓子與胃俱不好,不能大口大口吞,苦澀無比的藥液被她含在嘴里,好似沒味一般。

    精致的日暮荷靜靜綻放在角落,平淡卻又透著幾分驚艷的麗色。

    謝知鳶唔了一聲,放下碗,眉目不辨情緒,“七月了呀,那湖心荷花都已開了吧?!?/br>
    紅蕓從她手里接過碗,窺著她的神色,小心翼翼試探道,“那......奴婢扶姑娘去看看?”

    謝知鳶抿了抿唇上的藥漬,半晌搖了搖頭,“瞧著有何意思?況且我也沒那個方便?!?/br>
    她如今的身子唯靠藥來延續(xù),受不得半點風(fēng)寒,常日臥病在床,腿腳也不便于行。

    紅蕓想了想,也不再勸,欠了一身正要退出去,余光里瞥見姑娘怔忪的神情,猶豫片刻,還是將袖口里的那封信拿了出來。

    “這......這是幾日前......主子自建南傳回來的信......姑娘若是......”她吭吭唧唧,“若是不愿看——”

    “給我吧。”謝知鳶垂了垂眸,有些恍惚地去想距離上次見到那個男人已過了多久,卻怎樣都想不起來。

    她攥緊手底的衾被,輕聲道,“給我看看吧,反正早已不在意了?!?/br>
    紅蕓訥訥應(yīng)了一聲,躬身將信遞上,半晌沒聽見吩咐,抬眼卻見姑娘正慢慢將信拆開,

    微光透過齊整的窗欞形成條豎橫映照在她眉眼,長睫與眸在白皙孱弱的面容上墨黑得越發(fā)凸顯,手指纖細(xì)如玉。

    紅蕓不再打攪,欠身退了下去。

    謝知鳶借著窗牖邊明亮的晨光,看清了其上的字跡,一筆一劃,宛如踏雪飛鴻。

    明明都是熟悉的字,連起時,卻半點不識。

    可她依舊看了很久,一個字又一個字地辨認(rèn),目光流連過疏狂的架構(gòu),最后垂了眼,將信折好,側(cè)身塞到枕子底下。

    看了又有何用呢?

    如今的謝知鳶不過是一個廢人,記憶衰退、無藥可醫(yī)的廢人。

    不光忘了字,如今連人的臉都要忘卻,可一些過往卻如米漿干涸般,牢牢黏在腦袋里,怎么也去不掉。

    喉嚨一癢,她輕輕咳了咳,重新躺了回去。

    被褥蓋住了所有光影,連帶著她的心思全數(shù)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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