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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都能夢到清冷表哥 第220節(jié)

    溫熱的大掌輕輕撫了撫她的額發(fā),謝知鳶輕輕咳了咳,有些迷茫道,“這是哪?”

    “馬車,”陸明欽替她提了提被角,補充道,“濱州之后怕是不太平,我們換處地方養(yǎng)病?!?/br>
    謝知鳶恍然,她想起今早謝知禮遞給自己的那碗藥,明白什么似的苦笑了一聲。

    “阿鳶半年見我了......”陸明欽喉嚨干澀,“不想我嗎?”

    謝知鳶垂下眼,避過他存在感極強的目光,“大人的安危干系到我,我又如何能不想。”

    陸明欽心口微澀,也不逼她,“你好好睡,睡一覺便到了?!?/br>
    如今戰(zhàn)事正酣,一路上不少城池看守頗為嚴苛,也不知陸明欽是用了什么法子,給謝知鳶換上衣物,作普通夫妻模樣,避過重重搜捕。

    謝知鳶不禁佩服起能將陸明欽放走的宋譽啟。而于陸明欽而言,天下人與他并無干系,他原先辛苦謀劃,不過是為了昭帝復位時能廣而昭天下名醫(yī)來替阿鳶醫(yī)治,能讓阿鳶過上好日子,他就是如此自私。

    但他等不了那么久,如今形勢不算妙,不是沒有勝算,但這取勝得靠熬,可阿鳶的病不能再拖了。

    陸明欽請辭后,就帶著她,從一座城一座城地找,謝知鳶每每落足不過幾日,就又要動身,泰半的時歲都在馬車上度過。

    “阿鳶......”顛簸的馬車上,男人將她攬在懷中,不住低聲哄,“我知曉你難受,再等等,再等等便好了......”

    等什么?

    謝知鳶轉動了下眼珠子。

    她曾經(jīng)騙過陸明欽,騙他自己已將醫(yī)術給忘了,是以他還不清楚,她已經(jīng)知曉自己的身子是怎樣的情況。

    而他,卻還是不肯放棄。

    *

    謝知鳶熬到了春日。

    陸明欽帶著的錢財全都精打細算用來買藥材了,一些藥難買,他便去黑市花大價錢購入,是以自天轉暖后,落腳的地方便格外簡陋。

    傳聞有人在臨州見到了能醫(yī)白骨的文昌大師,陸明欽得知此消息,馬不停蹄帶著謝知鳶前往。

    臨州位于盛京同濱州之間,最是魚龍混雜。年關過后,隨著遂州失守,昭帝勢力被大創(chuàng),只得龜縮在濱州,如今大大小小戰(zhàn)役都已消弭,街上盛景恢復原先幾分模樣。

    陸明欽摸了摸床上女子有些發(fā)熱的額頭,嘆著氣將她仔細安置好了,才出門去拜訪文昌大師。

    他知道這是一個圈套,但阿鳶已不能再等了,他不得不跳入其中尋一線生機,更何況他也有脫身之法。

    果不其然,才入府中便有官吏將求藥之人重重包圍,陸明欽變換過容貌,雖騙過府吏在千鈞一發(fā)之刻逃了出去,卻也驚動了臨州城,貼了告示,滿大街在尋他的蹤跡。

    謝知鳶又恰好在此刻發(fā)熱,外頭巡邏人手正盛,買藥需避過重重勘驗。

    男人在女孩床前枯坐一日,他多日來未合眼,身體日漸消瘦,連眉眼都帶了快要被摧毀的脆弱。

    他目光在女孩泛紅的臉上掃過,感知到她微不可查的呼吸,終是下了決定。

    讓一個男人承認自己無用是無比可悲的,但陸明欽從未有一刻這般強烈地感知到自己的束手無策。

    那是面對疾病、面對命運的無措。

    他這般無用之人,不配在她身邊。

    好在他與宋譽啟書信未絕,這兩日對方得知他在臨州,親自來尋他,欲要勸他回去謀劃。

    陸明欽知道,不能再等了。

    翌日宋譽啟登門時,他遞給他一封信,

    “你派幾人替我把此信交予此鎮(zhèn)值守的戍兵,他們一直在找阿鳶,若得了消息,必會趕來?!?/br>
    宋譽啟頗覺不可思議,他雖對謝知鳶懷有不可明說之心,但也知曉她的身子早就藥石無醫(yī)。

    早在盛京城時,陸明欽便請旨召集無數(shù)名醫(yī),趁她熟睡之際把脈診治的,可無一不是嘆惋道無能為力。

    就算用再名貴的藥醫(yī)治,她怕也撐不過多久了。

    陸明欽知道實情,竟還想著以命換命?

    宋譽啟想勸他勿要做無用之功,話到嘴邊換了個意思,“按他們的性子,就算你還活著,也會全力救治你那小表妹,你又何必——”

    “我意已決,若我活著,豈能眼睜睜看著阿鳶在他人的手里,便是有一口氣,拼盡全力也要奪回她......”

    陸明欽眉眼低垂,“可如今這般情勢早已無力回天,要讓他們毫無顧慮對阿鳶好,我必死不可?!?/br>
    “等她屆時醒了,便讓他們將這封‘放妻書’交予她,說我陸明欽就是個懦夫,已畏罪潛逃,將她就此丟下,也不愿再和她產(chǎn)生半點瓜葛?!?/br>
    他并未察覺,當他說完這句時,床上的女子忽地動了動手指。

    不要......

    她連睜眼的力氣都沒有,迷迷糊糊間在心中苦笑,無力與悲痛席卷全身。

    何必呢。

    她一直在騙他,他不是不清楚,卻始終表現(xiàn)得像個傻子一樣,陪著她演,到后面命都陪了進來。

    她早已存了死志,她的病本就是無藥可醫(yī),根本不必白費功夫,也不必為她白白送命。

    他該好好活著的。

    “還有謝老爺,”男人低沉的嗓音帶了幾分萎靡,“你也知曉他如今失了記憶......若她真提了訴求屆時去看那人,也勞煩你派人將他娶的新婦......藏好。”

    謝知鳶登時一愣,緊接著巨大的哀痛席卷至心頭。

    原來如此......

    怪不得他從未同她說過她爹的事。

    失了記憶的人,本就與先前種種割裂,他將會有新的生活,將有新家、新的孩子。

    這本無可指摘,卻讓她先前想的種種都成了笑話!

    謝知鳶原以為“善有善報,惡有惡報”,曾在菩提樹下的請愿卻沒半點用處,眾生皆苦,卻無人來渡。

    思緒逐漸模糊,僅存的些微生氣將要飄散,她感知到身上什么在流失,記憶的最后停留在男人落在臉上的感觸,以及那一聲“阿鳶”。

    初春放至,破敗院落里的庭院中,花苞迎風點點,正等著盛放的那一日。

    草木無情,它們永遠都不會明白人為何會因逝去而悲傷,也永遠不會明白其間種種糾纏。

    溫熱的氣息消散時,謝知鳶迷迷糊糊地想。

    是她一直對不起他。

    但或許黃泉路上,她能等到他,述說在人間時的種種遺憾。

    *

    豐安元年,持續(xù)了整整三年的戰(zhàn)役已了,討伐大軍伏誅,昭帝即位,為迎新昭,特赦天下。

    鵝毛大雪飄然而落,清秀的公子戴著厚厚的氈帽,拉著自家夫人的手,踩著連綿的積雪,小心翼翼行至一方墓冢。

    “爺,我來看你了?!?/br>
    他神色有些哀痛,便上的圓臉婦人將木盒打開,其間酒壺散發(fā)著溫吞的熱氣。

    她慢慢倒了一杯,在迷霧氤氳間,卻笑了笑,“小姐,您生前沒喝過幾次酒,四喜這回啊特地燒了屠蘇酒來給您嘗鮮?!?/br>
    伴云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怎么還叫小姐?爺生前已托圣上立了譜子,將夫人姓名端端正正寫上去了的?!?/br>
    “叫習慣了嘛——”四喜鼓了鼓臉,“你如今在夫人墓前還欺負我!”

    伴云訕訕避過話頭,將木盒里的祭品一一端出,“如今新帝即位,瑞雪豐年,爺?shù)男难矝]白費?!?/br>
    陸明欽是戰(zhàn)死的。

    那年南疆北疆趁著大衍內亂,聯(lián)起手來一同進攻,陸明欽披肩掛帥,再度奔赴戰(zhàn)場,在他不要命的反攻下,化次次險局反敗為勝。

    他被封為驃騎大將軍,一回京便為自家夫人請封誥命。

    無數(shù)貴女感動于他的情意,爭相愿嫁給他,他卻連眼風都不帶掃的,翌日便回了戰(zhàn)場。

    陸明欽最終死在百余人的突圍下。

    死前手中還緊緊攥著一個香囊。

    伴云在他府中找到了遺書以及夫人的棺槨,按照他的指令,將人與之合葬于南郊風月臺邊。

    如今算來,也有兩年了罷。

    伴云嘆口氣,與四喜在墓前又絮絮叨叨了許多話。

    待日色透過薄云,他小心翼翼扶起她,“今日已動了一下,待會回府可不能再活蹦亂跳了?!?/br>
    四喜瞪他一眼,側身看他提起木盒子,又倚了上去,“哪有這么嬌氣,不就是懷了個孩子嗎?”

    伴云攬住她的手臂,處處細致妥帖帶著她往回走,“都是要當娘的人了,還這般跳脫......”

    夫妻二人相攜而去,溫聲絮語飄于空中,只余石碑纂刻存于原處。

    漂泊的細雪漫上點點嫩草,將土坡與石碑共同染上銀色。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首*。

    作者有話說:

    ——*引用。

    碼得我好痛苦啊好痛苦,嗎的,此生不愿再寫虐,我明明是個甜文寫手??!

    之后就是男配番外,大概一萬多字把三個男配包圓了,里面會有以他們的視角描寫現(xiàn)世阿鳶與表哥的甜甜。

    不過,眾所周知,雙死≠be

    阿鳶太難懂了,希望大家看到,她真的不是什么傻白甜,她只是習慣于把善的那面給我們看。

    之前不知道哪章有說過阿鳶慕強,包括對孟公子、邵遠他們的好感,也都是因為渴望強大,將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寄托在別人身上,

    所以表哥才會在她面前顯示出強勢的自己,所以才會說無用之人不配在她身邊。

    以下的一大堆作話是給考究的小可愛看噠,不喜歡的劃過去劃過去。

    在阿鳶這方面:

    首先她是個媽寶女啊,正文俺就講過了,就算在正文后期,娘親在她心中也是與表哥并列第一的,更遑論番外只暗戀表哥這個階段,所以娘>>表哥。

    她對表哥先前的喜歡其實是很淺薄的,她愿意為他擋刀赴死不過是青春期的一種自我感動,這種淺薄的愛意在家人遇難時也早已沒有心思去顧及,

    再見到表哥,她剩下更多的是不甘心,

    在之后與他的相處中,這種不甘心與殘余的愛慕包括恨意都化作了另一種羈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