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都能夢到清冷表哥 第222節(jié)
兄長把他批得一無是處,兇歸兇,卻還是耐心同他分析其中各種錯綜復雜。 此后每每遇著問題,他都會來求兄長罵他,詔獄看門的獄卒都和他混熟了。 本打算今天是要親自將兄長從獄中接出來,不料那獄卒同他咬耳朵,說是孟大人在里頭。 孟大人! 邵聰狠得牙癢癢,他當然知道這是何方妖怪。 他來找兄長,十回有八回都能撞見他,只要他在場,兄長眼里就不會有他——就好像他只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子,聊起來總沒有同齡的友人帶勁。 而那孟瀛,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兄長的授意,在朝中總要對他多加“照看”幾番。 孟瀛是他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邵聰能怎么辦,還不是能避則避。 回憶到此處,他略有些小心地窺了眼兄長身邊的青年,才磕磕絆絆說起前幾日自己的應對之策。 邵遠邊走邊聽,忽地垂眸看著自家的弟弟,他的目光就像是自冬眠醒來的熊,清淺卻帶了幾分壓迫。 “怎......怎么了,兄長?”邵聰慌了神。 想他在閨閣小姐眼中也是年少有為、英姿颯爽的少年郎,帕子手絹什么的不知收到多少回,但在完全成熟的男人面前卻根本不夠看。 望見少年手足無措的樣子,邵遠搖搖頭,神色軟化幾分,“不說這些了,回府?!?/br> 他說著偏頭看向始終沉默不做聲的孟瀛,“你可得同我一道回去?!?/br> 掃見邊上少年郎瞬間如小獸警惕般的敵意神色,孟瀛微不可聞彎了下唇,“你與你弟好好相處,我便不去湊這個熱鬧了?!?/br> 邵遠眉峰微揚,卻也沒有挽留,只裝模作樣嘆了嘆,“今夜小聰他做了不少好菜,你不來確實是可惜了?!?/br> 孟瀛斂眉不語,看著邵聰攙扶著邵遠上了馬車,正值年少的兒郎末了甩給自己個得意揚揚的眼神。 他不禁有些失神。 他的爹娘,自小便畏懼他,與其說畏懼他,不若說畏懼張德忠。 他們把他當主子來伺候,完全信了張德忠的鬼話,自幼在他跟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連看他一眼都不敢,更遑論甩臉色。 淺淡的天色中,車輿消失在巷口。 孟瀛收回目光,攏了攏衣袖,發(fā)覺在宮中檐下躲雨時沾染的濕氣已干。 他無聲嘆了口氣,獨自一人,慢慢往永寧侯府行去。 人生似幻化,終當歸空無1。 * 重逢之日來得很快。 下朝后,孟瀛拎著一大袋燕窩、鹿茸、人參到了太醫(yī)院。 沒有收到召令外派時,御醫(yī)們都在撿藥分藥,有的則是對著醫(yī)書上的某一頁談論不休。 秦奕就躺在椅子上,面朝柔和溫暖的春日,身邊嗡嗡嗡擠著一堆老頭。 “別吵啦!”正中的女子捧著一大疊醫(yī)書面向眾人,她眼睛不自覺瞪大,“你們這么吵下去也沒用啊,照我說啊,還是該先開兩劑下去試驗一下,紙上談兵終覺淺2,不試又怎么出效果?。 ?/br> “哎呦謝衣正你這不能亂說,”有個老頭子吹胡子瞪眼,似要與她比誰的眼睛更大,“你制的藥那般毒,這要是試錯了,他出事了,那咱整個太醫(yī)院不得跟著賠罪!” 這躺著的可是先太子,就算是圣上也不得不礙著臉面將他伺候好了,不然傳出個什么虐待的消息,天下人的唾沫星子都能將盛京城淹沒了。 而且啊,他算是看明白了,謝衣正每闖出點禍,嘴上說著是要自己背,到頭來還不是拉著他們一起罰俸祿。 害得他買酒都得去偷老婆子的錢袋子! “誰說的!”謝知鳶氣得臉都紅彤彤的,礙于手里騰不出空來,于是故意用跺腳來表示自己的憤怒,“盧院判,你這就冤枉人了,我那藥怎么了?!什么叫毒?我都用小白試了那么多次,怎么可能出大問題?” 邊上原本還爭論著的眾人都停下話頭,習慣性地拉架的拉架、寬慰的寬慰。 “好了好了,謝衣正說的也有理,她畢竟替秦公子醫(yī)治了這么多年?!?/br> “盧院判也是關心則亂,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 進太醫(yī)院的大多是經(jīng)驗豐富的老者,年輕的都被趕去當藥童了,謝知鳶能進來還是因為她在江南靈州的疫病中立了功,破格提拔為御醫(yī)。 眾人原本還因她的年紀有所輕視,沒想到她轉頭又研制出了一方藥,圣上龍顏大悅,將她擢升為內(nèi)衣正。 太醫(yī)院能者為師,但謝知鳶年紀實在是太小了,醫(yī)術上是可請教,但他們平日多的是將她當孫女來照看。 小孩子嘛,是得多哄哄。 ——于是盧院判就遭到了冷落。 他冷眼看著一群老頭子還在安慰小輩,里頭甚至有他的好友! 他被氣得差點撂衣袖離去。 余光中瞥見不遠處有人默默看著這邊,眼底似乎帶了幾分笑意。 “孟大人?”對于這位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的大人,盧院判也有所耳聞,聽說身子骨康健得很,不必那小丫頭的丈夫差。 而且那位每回來接人神色都不是很好,冷淡著一張臉,那架勢像是他們太醫(yī)院短了他夫人吃的,還要小丫頭眼巴巴去哄。 嘖,真幼稚。 這種把戲,他去年就不玩了。 盧院判捻了捻花白的胡子,轉了轉眼睛,故意將步子踩出聲音,朝孟大人行了個禮, 其他人也都注意了這動靜,瞧見孟瀛,停下話頭,也跟著行了禮。 “孟大人是來看秦公子的吧,”有御醫(yī)目光掃過,他手中那一大袋補物,有些欲言又止,但話到嘴邊還是換了個意思,“秦公子見了這些藥啊,一定會很喜歡的?!?/br> 他說著給其他御醫(yī)打了個眼勢,眾人哈哈笑著說是啊是啊,一邊一齊退了退,欲要給孟瀛讓路。 謝知鳶抱著醫(yī)書,閃躲不及,噔噔噔往后好幾下,才抬眼便望進了男人的眼里。 大片春光下,他的目光卻藏了幾分晦暗。 謝知鳶無措眨眨眼,再看回去時,他卻已偏過頭行至秦奕跟前,好像方才的一眼,不過是白晝下的錯覺。 “你......”孟瀛才開口便有些艱難地頓住,“怎么成這樣了?” 難怪方才被眾人圍著卻半點聲兒都沒出。 日光下,半躺著的孱弱公子靜靜地望來,與蒼白的臉對應的是略顯殷紅的唇,襯得黑眸如墨般。 他的唇角腫脹,甚至連唇上都沒躲過。 秦奕拱了拱手視作無法開口見禮的歉意,目光都透著些許無奈。 有御醫(yī)上前兩步道,“呃......孟大人有所不知,秦公子最近在太醫(yī)院里試藥,這藥吧里頭都是大補之物,秦公子火氣冒上來,嘴也就生了瘡?!?/br> 孟瀛覺得有些好笑,但他沒在面上表露出來,依舊是那副寡淡到乏善可陳的神色,“這樣啊......秦公子身子確實稍弱些,孟某著實擔心藥效還不夠,” 他把手中的袋子遞給那位御醫(yī),淡然又帶著妥帖,“這些補物都是府上珍藏已久的,身為友人總不好藏私,那便麻煩您將這些也入藥了。” 聽到這些話,秦奕一愣,原本溫柔的眸光都有些滯緩。他快裝不下去了。孟公子著實有些過分。 御醫(yī)支支吾吾接過那袋子藥,招過一旁侯著的藥童讓他收下妥帖放好。 秦奕不能說話,孟瀛不能敘舊,就沒了留下來的緣由。 他目光在僵持又尷尬的老頭兒們身上掃過,見女子縮頭縮腦躲在其中一個老頭身后,攏在長袖里的手微微收緊。 “既然心意帶到了,孟某便不多打擾了,”孟瀛收回目光,他意有所指,“改日待秦公子好些后,孟某再來探望,辛苦各位幫忙照料了。” 原本縮著當蘿卜的老頭們紛紛從土里冒出,禮節(jié)性地推說哪里哪里,眼瞧著他一走,又都松了口氣。 謝知鳶捧著書,只露出兩只眼睛,聽到身前的黃院判慨嘆道,“明明是個年輕人,那氣勢讓老夫都自愧弗如,比之——” 他原本想說的是圣上,但私下非議帝王被有心之人傳出去是要掉腦袋的,于是一轉口, “——比之謝丫頭家里那位也不差了?!?/br> 眾人紛紛贊同,卻不知行至門前的孟瀛正正巧撞上了來接夫人回府的陸明欽。 “陸大人。”孟瀛官階比陸明欽低一級,他不緊不慢地拱手施禮。 陸明欽頷首,淡光被太醫(yī)院前的樹枝分割,光影交錯間,他臉上的情緒辨不明晰。 兩人對峙兩瞬,便自行離去。 謝知鳶聽到藥童的聲音時,神色大變。 “謝衣正——陸大人來接了!” 謝知鳶急得把手中的醫(yī)書全放到黃院判手中,跑到半路又剎住腳, 完蛋了,剛剛孟大人出去時一定被表哥看到,在得知秦公子來太醫(yī)院時這男人情緒便不大好,如今又撞見孟大人—— 這個醋壇子打翻,她真的別想下床了。 其實陸明欽也不是次次來接她回府,原先每七日來個三五次都算多了。 但最近院里多了一個病殃殃的公子哥,他著實怕自家的夫人被尾巴狼叼走,不放心地日日來瞧情況。 沒想到,這狼還不止一頭。 他就在門口立著,淡漠地望過去,明明在日色下,身上的絳色官服卻平添了幾分森然。 其他御醫(yī)們眼觀鼻鼻觀心,沒敢瞧這個熱鬧,繼續(xù)圍著秦公子安診商討。 謝知鳶猶豫片刻,還是一邊磨蹭,一邊小跑著到了男人跟前。 “別跑這么快,”陸明欽伸手,仔仔細細替她拭去臉上的汗,“累著了便不好了。” 謝知鳶抖了一下,表哥真會開玩笑,這是嘲諷她跑得慢呢。 她深知現(xiàn)如今千萬不能同他計較,于是嘿嘿笑了兩下,一把將自己投入他的懷中。 不遠處一邊對吵一邊偷看的御醫(yī)們皆長長咦~了一聲, “這小輩啊果然面子厚,大庭廣眾之下.......” “眾目睽睽,嗐,有傷風化有傷風化??!” 饒是如此說,他們一個個眼睛眨都不眨得看得起勁。 表哥的懷抱還是如此熟悉可靠,謝知鳶才拿臉頰蹭了兩下,下一瞬就被男人捏著她的后頸拉開。 陸明欽垂眸看她兩瞬,對上她懵然的目光,一把攥過她的手腕,一言不發(fā)帶著她往外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