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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晚都能夢到清冷表哥 第223節(jié)

    孟瀛并未走遠,他先前刻意將一方玉玨落在袋子里,猶豫了兩瞬,還是以此為借口折返。

    還沒走兩步,遠遠便瞧見了那位同她的身影。他拉著她,她被他帶得快步跟著,離去的方向卻并不是出宮的方向。

    孟瀛心一突,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清醒著的,卻還是提步,不緊不慢跟了上去。

    僻靜的宮殿旁,朱色的宮墻邊,男人將女子抵住,俯身含住她的唇。

    急促的呼吸聲交織,她小小反抗了一下,卻被他攥住手腕壓在墻上,沿著走勢往下將手指抻開。

    唇舌交纏,能看得清楚他吻得有多激烈,都不被她閉唇的機會,好似能將她吞吃。

    女子忽地嗚咽了一聲,便被男人一把抱起,隱在官服下的纖細雙腿分開纏住男人的腰,玉帶上小巧的鞋搖晃。

    他就用這樣的姿勢抱著她,一步一步離去??上攵?,他們回馬車上是要做什么。

    嫉妒嗎?

    隱在角落里的孟瀛垂首望著掌心,雜亂不堪的命線上,有兩彎發(fā)青的月牙。

    是他收攏手指時,因過于用力摳出來的。

    真是嫉妒啊。

    他嫉妒到,被邵遠看出了端倪。

    “你也放不下,”俊秀如書生但眸光銳得像刀的男人看著他,肯定道,“而且,你的執(zhí)念比那小子還深?!?/br>
    他們周身是來來往往的宮人,今日是太子的周歲宴。

    皇后幾年無所出,圣上卻極重規(guī)矩地沒讓任何庶子先于嫡子出生,等了這么多年才有了這么個嫡子,自是拿眼珠子般護著。

    他的周歲宴,盛京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被圣上請了來,只是為著給他造勢。

    冷風在靜默的夜里呼啦作響,在男人輕銳的目光下,孟瀛原本平靜的神色被打破,恍若湖面泛起圈圈漣漪。

    他苦笑,“大概吧。”

    邵遠“哈”了一聲,似有些譏諷,“明明你與她相識不過幾月,若說情有多深我是不信的,我們這樣的人,心能給別人的部分著實太小?!?/br>
    “讓我想想——”他忽地逼近他,“你那是愛還是執(zhí)念?或是得到又失去后的不甘,就像對那位子——”

    他眸色深深,卻用了漫不經(jīng)心又隨意的語氣,“別同我說,你半點心思也沒有。”

    孟瀛目光瞬間冷了下來,淡嗤道,“邵兄,慎言,你忘了自己是怎么入獄的嗎?”

    邵遠沉默,但沒偏開視線,像是要看透他在想什么。

    “愛欲又如何,執(zhí)念又如何,”被冷風一吹,孟瀛胸口翻涌的烈火恢復(fù)平靜,“我只知曉,我想要她?!?/br>
    “但是不能?!彼涞鬼靶娜ソK須去,再三留不住*,不該是我的,便不是我的?!?/br>
    他語調(diào)含了幾分警告,又像是在含沙射影什么。

    隆冬之寒,鵝毛般的大雪在黑色夜幕中泛著冷暉,邵遠在寒風蕭瑟中,漫不經(jīng)心闔眸笑了笑,“知道了。”

    孟瀛忽地嘆了口氣,他稍側(cè)身,用手勢攔住從殿中出來欲要離去的宮人,在她訝異望來時,緩聲吩咐道,“煩請帶碗醒酒湯,送至大殿左側(cè)捌號席?!?/br>
    宮人應(yīng)下。

    “別再喝了。”孟瀛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完也沒顧他的反應(yīng),徑自復(fù)踏入殿中。

    邵遠冷冷彎唇,指腹下意識在身側(cè)摸挲,卻摸了場空。

    他不是指揮使了,自然不可佩刀。

    *

    孟瀛重新落座后,垂眸掃了眼身上的月白色外袍,無數(shù)雪沫子成了雪水,化作墨痕般的印跡,牢牢留在身上。

    他再度嘆了口氣。

    方才在席間,他罕見失態(tài)了。

    是因為看到了她的孩子?

    孟瀛抬首。

    他如今與陸明欽同官階,爵位也極似,是以座位被安排在他對面。

    一眼便可望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景象。

    他再度望去,心頭已沒了初見的驚濤駭浪,竟還能好生觀摩起那孩子的樣貌。

    是叫陸平軒的,聽那些婦人談天時說過,他娘親給他取名字時,讓他爹在紙上寫了好些寓意不錯的字,她閉著眼睛圈了好幾個,組著組著,就成了平軒。

    陸平軒的周歲禮孟瀛并未親自去,只托人帶了份厚禮。

    小娃娃一天一個變,現(xiàn)如今看來,長得也確實像娘多一點,白凈的面容,烏黑的眼眸,柔和的輪廓;但也像他爹,板正著小臉,鼻子眉目無一不像。

    那是他與她,骨血交融之下的產(chǎn)物。

    他的目光似乎被陸明欽察覺,那人與他對望,眼里毫無情緒,仿佛他只是個微不足道之人。

    這般有所倚仗的姿態(tài),真是礙眼。

    孟瀛舉杯彎唇,而后將酒水飲盡。

    “表哥在看什么?”謝知鳶細心將平軒嘴角處的污漬擦去,奶娃娃好像接受不了自己吃漏嘴的事實,眉眼都耷拉了。

    “沒什么,”陸明欽收回目光,微偏頭低聲道,“你抱著這小子重不重?讓我來?”

    “要娘親!”平軒吐字字正腔圓,圓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瞪著他爹,小手都抓在謝知鳶的胸口處。

    他如今還小,遠沒有大了些后的審慎,只顧著與爹爭寵。

    謝知鳶也由著他,“好好好,娘親抱你——”低下頭親了他白白軟軟的臉頰一口。

    兒子臉蛋嫩嫩滑滑的,軟乎乎像只才出鍋的小饅頭,一親還泛上了紅。

    謝知鳶看著他明顯害羞的表情,心怦怦亂跳,恨不得將他帶回去又揉又捏又親,但顧及到還在宮宴,只克制地又親了一下。

    陸明欽都被氣笑了,他伸手捏住兒子的胖臉,低聲道,“什么要娘親,你隔壁那家的尉遲哥哥滿歲起便隨著他爹去邊疆了,不似你這般黏黏膩膩的窩囊,都三歲了,哪有半分男子漢的模樣。”

    他是懂得刺激人的,陸平軒聽了他這話果不其然急了,烏溜溜的眼珠子要發(fā)大水,又被他吸著鼻子憋了回去。

    “平軒也是男子漢!”他不服氣地嚷嚷,還握了握小拳頭。

    陸明欽唔了一聲,修長的指節(jié)在矮桌上輕扣,“男子漢便自個兒下來吃飯。”他側(cè)眸給伴云遞了個眼色,伴云則招了宮人,不一會便帶了坐墊來。

    謝知鳶無奈扶額,每到這時候她便只能裝沉默,一言不發(fā)。

    手心手背都是rou啊——

    這邊熱熱鬧鬧的,另一邊就稍顯冷清。

    自永寧侯前年意外墜落山崖后,圣上將爵位批給了孟瀛,那時的先永寧侯夫人便不好了,神思不定、身子虧空得厲害,上月剛走。

    偌大的永寧侯府也只坐了孟瀛一人,月白長袍,身姿蕭蕭。

    孟瀛守孝三年,永寧侯府絡(luò)繹不絕的媒婆紛紛嘆惋,孟大人這樣的青年才俊,竟要拖到而立都未成親。

    孟瀛確實并未有成親的打算,前幾日已請示過族長,打算自族中過繼個孩子來承襲爵位。

    人還沒選好,今日來宴席的,自然只有他一個。

    男人罕見地又多飲了幾杯,將無數(shù)苦澀咽下。

    *

    謝知鳶同陸明欽離京時,孟瀛去辭行了。

    又是相逢的春,枝頭綠意泛濫,鳥雀嘰嘰喳喳,孟瀛下了車輿,抬頭瞧見那位圣上欽點的探花郎。

    面對圣威都面不改色,如今卻在臨行的爹娘面前泣不成聲。

    另一位跟著哀戚的則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當朝宰相。

    眾人皆言孫相的心比石頭還硬,無論是多難的疏策都不會讓那張臉上的神態(tài)有所改變,就是這樣的孫丞相,此刻卻一把抱住纖弱的女子,渾身發(fā)抖。

    “阿柚這么多年了還是個孩子?!敝x知鳶笑著摸了摸她的鬢角,歲月猶待美人,在她臉上并未留太多痕跡,反倒多了幾分獨有的韻味。

    “jiejie說是那便是,”孫柚無視邊上父子倆的目光,依著她的手留戀地蹭了再蹭,

    哪怕知道結(jié)果,依舊忍不住問,“jiejie不能帶上我嗎?”

    謝知鳶噗嗤一下笑出來,“怎么有這樣的想法?我又不是回不來了——”

    眼見孫柚默不作聲,她聲音又放緩了些許,“阿柚不是我一人的阿柚,是天下人的阿柚,jiejie知道你心系什么,你是最勇敢的孩子,只管去做。”

    謝知鳶松開她的背,神色格外認真,“不論成敗,jiejie永遠以你為傲?!?/br>
    孫柚默然不語,兩瞬后才抿著唇嗯了一聲。

    她如今權(quán)勢滔天,連陛下都得給她三分薄面,權(quán)勢腐蝕人心,她也不能免俗,甚至動過將jiejie藏起來只能讓她一人看得到的念頭(反正那老男人已斗不過她)。

    可是一看到j(luò)iejie溫柔的笑,她便不忍心了,再如何不甘心也無法。

    謝知鳶見她神情稍緩,這才嘆口氣。

    哄完了一個,還有一個等著呢。

    “平軒,”謝知鳶伸手招過自家兒子,看著他通紅的眼眶,好笑地幫他擦了擦眼尾的淚,“哭什么,你娘又不是沒了?!?/br>
    “娘!慎言!”陸平軒正色,“不許再說這樣的胡話!”

    “好好好——”謝知鳶無奈應(yīng)承,瞥見身旁的男人,動手擰了把兒子的腰,“你還沒同你爹道別呢?!?/br>
    陸平軒緘默,斜了一眼自家爹,在他的死亡視線中,也如先前的孫相般,一把抱住她。

    在他高中探花的第二日,娘便已同他說了她與爹約法三章之事。原本打算他中舉便走,但被娘一拖再拖拖到現(xiàn)在。

    陸平軒自小便知娘的心是自由自在的鳥兒,自不會被拘束于盛京這一方地界,他更不愿讓自己成為那道鎖鏈,所以雖難過,還是應(yīng)下了。

    謝知鳶知道平軒這幾日都在偷偷掉眼淚,白日還需去官署赴職,她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想起昨夜與娘宿在一張床上時答應(yīng)的一系列霸王條款,都有些后悔要跟著表哥離京了。

    她嘆了口氣,最后牽著兩只的手,告訴他們要相互照應(yīng),都是彼此的親人。

    好不容易事畢,等了許久的陸明欽臉色不算好卻也不算差,眼里甚至還有笑意,可那些微笑意卻在看見遠遠行來的那人時微滯。

    男人越老越有味道這句話放在陸明欽身上時宜,放在孟瀛身上也時宜。

    哪怕已過不惑之年,平日里想方設(shè)法給孟閣老遞帕子的閨閣女子數(shù)不勝數(shù)。

    只是時光易逝,當年遙望玉郎的女子們已嫁作他人婦,如今戀慕明月的又換了一批。

    誰人心中沒個牽掛?每每要過不下去時,一想起那份虛無渺茫的、幻想出的模樣時,總能咬牙堅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