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徐湘思貓步前進(jìn)，一下子就鑽進(jìn)了貨架之間。她看周聿生手拿帳本，似乎是在點(diǎn)貨，面色微冷地盯著最上層的工藝品。

    他聽見她的腳步聲了。周聿生的筆尖頓了一下，才默默地繼續(xù)手上工作。

    「喂，要我?guī)湍銌?？」徐湘思提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點(diǎn)子，「反正我好無聊。」

    周聿生再度停下動作，低頭瞥一眼，眸光依舊冰冷：「這么矮，怎么幫？」

    「……」她吃癟，忍不住瞧了下自己的腿。奇怪了，挺長的啊。

    不過，周聿生目測一百八十幾，她當(dāng)然是差多了。

    徐湘思無趣地看看四周，一張小圓椅就在不遠(yuǎn)處靠著墻。她靈光一閃，蹦跳搬來那張椅子，就擺在周聿生身旁。周聿生淡淡地瞧她一眼，還來不及阻止，她就站了上去。

    「現(xiàn)在我看得到啦！吶，需不需要拿下來??？」她得意忘形，兩手叉腰。

    可那小圓椅是兒童專用，不只不禁踩，面積也不大。她有半根腳趾懸空在外，周聿生正想叫她下來，免得踩壞，誰知她一個重心不穩(wěn)，就往他身上撲了過去。

    幸好，周聿生抓住了她一邊手腕，沒讓她摔進(jìn)自己懷里。

    「呼！好險！」她好不容易又站穩(wěn)，抬起一抹搗蛋的笑。但那人黑著臉，惹得她一陣惡寒。

    周聿生正想拉她下來，目光卻瞥見她另一隻手上的東西。木質(zhì)小豬公仔，作工非常眼熟。

    「怎、怎么了？」徐湘思尷尬地問。

    嗓音入耳，周聿生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用冰冷的視線盯著那隻豬，活像見到仇人。他連忙撇開目光，可心中卻不知怎地?zé)话鸦鹕蟻恚骸浮⒄湍愕?？?/br>
    徐湘思愣了下，才笑著甩了甩它，「嗯，我?guī)退仙?，會不會有機(jī)會擺在店里賣??？」

    其實(shí)她是說笑的，但周聿生冷臉回答她：「就你們那菜鳥技術(shù)，怎么可能?！?/br>
    「喂——」

    雖說是真的，可她怎覺得這話帶了很多個人情緒？

    這時，周聿生才想起要放開她。他的修長指尖離開了她手腕，微溫卻留在手里，燙得他心里一滯。等徐湘思從椅子上跳下來，他便重整思緒，想好好點(diǎn)貨，可那女孩卻抓住了他的衣角。

    這場景，似曾相識。酒醉那天，她也像這樣留住了他。

    「你什么時候下班？」她問。

    「干嘛？」周聿生睨她一眼。

    「我肚子好餓?！拐f完，她又問：「下班之后，要不要陪我吃晚餐？」

    略帶撒嬌的嗓音讓他一愣，而她又繼續(xù)說：「你什么時候才做好要送給我的東西？」

    「你問題太多了吧？我都還……」

    周聿生皺眉回頭，誰知道這傢伙竟然又跳上了椅子。他措手不及地與她平視，那眸里鑲著光，似乎在嘲笑他平白無故的醋意。也對，他不該有任何感覺。不管是她的笑容，還是她凝視其他人的樣子，他都不該有感覺。

    「還？」她歪著頭，隨后比了下自己的腰，「對了，你說……我留長發(fā)好嗎？」

    他怔住，那個溫柔的問題似乎不該存在。他感受到強(qiáng)烈的違和感，卻不明白從何而來?；蛟S，夏日正好，那輕盈的短發(fā)正適合她。

    或許，他很喜歡她現(xiàn)在的樣子。

    「隨便你吧，都行?！怪茼采鷩@了口氣，便往貨架外走去。

    徐湘思匆匆地跟了上去，沒多久，聽見前方悠悠地傳來一句：

    「阿正，你來點(diǎn)貨。我先下班了?！怪茼采诎⒄絾柕哪抗庀拢紤械鼗仡^注視她。「……走吧，吃晚餐?！?/br>
    周聿生想起它在手心上的觸感。

    那還是個半完成品，卻不像他在美術(shù)室摔壞的那個，不僅未完成，還無人掛念?？傊欢〞瓿伤?，作為給「她」的賠禮。

    不知怎地，那隻鳥非常適合她。

    不知怎地，他竟不想太快完成它。

    夜晚時分，兩人走在人潮漸多的攤位之間，距離比平時更近一些。

    可徐湘思其實(shí)很意外，那個男人竟然會帶她來這里。明明那傢伙總是生人勿近的樣子，挺像離群索居的藝術(shù)家，沒想到也食人間煙火啊。

    周聿生注意到她的怪眼神，忍不住說：「干嘛？不是餓了嗎？還盯著我看?！?/br>
    「呃，的確是很餓……」徐湘思別開眼，把這話說得有幾分害羞。他聽著聽著，就聽歪去了。

    「咳?！顾矂e開眼，低聲道：「你想吃什么就買，雖然夜市賣的東西都差不多。」

    「那你喜歡吃什么？」

    「蒙古烤rou、蚵仔煎……」他又想了一會兒，「地瓜球?！?/br>
    「地瓜球？我也超喜歡！」徐湘思先是興奮地舉手，而后奇怪地盯著他，「咦？你喜歡吃地瓜球喔，跟你好不搭……」

    周聿生挑眉，伸手捏她的臉，「怎樣，我不能吃地瓜球？」

    「痛痛痛！」她大叫，「沒有不能吃，只是你看起來比較適合生菜沙拉，或是法式料理！」

    什么鬼邏輯？他皺眉，開始好奇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樣子。

    沒想到她自己說了：「反正，就是我們這種世俗人類不常吃的東西啦。你知道憂鬱小生嗎？你就是那種感覺，還帶點(diǎn)文青?！?/br>
    他實(shí)在不懂她在胡言亂語什么，八成又是從韓劇看來的少女幻想吧。他輕輕嘆息，本不想再討論這話題，可那無心散發(fā)的沉鬱氣質(zhì)卻又在此刻讓她看得目不轉(zhuǎn)睛。

    周聿生覺得有趣，便也回望她。這么說，她是喜歡？

    「那個什么憂鬱小生，很受小女孩歡迎嗎？」他別開視線，淡淡地問。

    「那當(dāng)然啊，尤其是年齡差……」回話到一半，她才驚覺這男人很反常。他什么時候會問這種無聊問題了？

    周聿生沒發(fā)現(xiàn)她的狐疑，而是在唇邊掛起了一抹笑。清清淡淡，溫柔微甜。

    「……你這小鬼?！?/br>
    他什么也沒說，獨(dú)留清淡四字?？伤犨M(jìn)了心里，那句在心頭點(diǎn)亮的「小女孩」，似乎意有所指。

    可不知怎地，她不想被那樣說。

    不知怎地，她心動，卻莫名地感到心痛。

    徐湘思：我總想著兩人的距離。或許，在某個時空，我們會比現(xiàn)在更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