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人漸漸多了，為防她走散，周聿生有時會抓住她的手腕，在人群散去時又放開?？伤叵?，要是能一直牽著就好了。

    兩人逛了幾個攤位，也差不多吃飽喝足?？伤嶂^，總想著好像缺了什么。

    「你常逛夜市嗎？」周聿生罕見地開了話題。

    她仔細(xì)想了想，還真的不常。她的父母都在國外做生意，久久才回來一次。她對夜市的記憶，似乎只停留在國中。

    「不常，但我很喜歡?！顾Я艘堋?/br>
    周聿生見她孩子氣的樣子，不自覺露出微笑，「喜歡，干嘛不常來？」

    她愣了一下，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說沒人陪，好像太可憐了。

    她依舊轉(zhuǎn)著眼珠，看不透在想什么。周聿生看她一會兒，本想更了解她一些，可不知怎地又放棄了。

    他知道，他正在接近她的人生?？伤氖澜?，他卻不想太快看清。

    周聿生斂下了眸，薄唇微勾，「……你喜歡的話，我就帶你來?！?/br>
    「咦？」

    徐湘思頓了頓腳步，回眸一瞥，周聿生就緊跟在她身后。距離不近也不遠(yuǎn)，恰好能望進(jìn)他眼里。那眸中深意，讓她也忍不住會錯意。

    夜?jié)u深，喧囂的燈火如星辰墜落在他臉上——忽明忽暗。她想起那日，自己微醺著，說他在夢里深愛了她。

    原來，她還沒能忘。

    可他現(xiàn)在的深情，會只是夢嗎？

    「怎么？用那種呆樣看我?！怪茼采焓智昧讼滤念~頭。

    「沒事，我只是……」好像，擁有了不想失去的東西。

    看她無故變得遲鈍，他的唇漫出了無奈的笑。一眨眼，前方的人群經(jīng)過，浪潮般地將她擠向角落。他忽然伸手，將她整個人撈了回來。而后，牽住了她的手。

    人群擁擠，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知空氣窒息，像極了她為他心跳不已的紊亂呼吸。

    她笑著彎起了嘴角。

    「啊！地瓜球！」走沒幾步，徐湘思發(fā)現(xiàn)前面有地瓜球攤位，便驚喜地說：「你不是喜歡吃嗎？我們?nèi)ベI那個！」

    「嗯?！怪茼采c(diǎn)了點(diǎn)頭，第一次跟上她輕快的步伐，任由她牽著鼻子走。

    「老闆！我想要兩包！」她擠到前方，指著小小的招牌說：「一大一小。」

    「我以為你很會吃？才點(diǎn)這樣?！怪茼采貟伭艘痪?。

    「嗯？想什么啊，那包小的是給你的！」徐湘思得意地說：「你不能吃太多啊，要維持好憂鬱小生的形象?！?/br>
    「……」

    周聿生又想捏她，她才吐舌道：「好啦，開玩笑的，大包給你。」

    他才正要虧她是不是在減肥，馀光卻見到地瓜球攤位的老闆一直盯著她看。周聿生有點(diǎn)不高興，把她的人拉退一步，老闆卻在此時說話了：

    「小姐！你很久沒來買了喔？」老闆是個看似和藹的老伯，徐湘思注意到他在喊她，還困惑地指了下自己。

    「喔，你的頭發(fā)剪短了耶！」老闆似乎沒注意到她的表情，自顧自地說：「我才在想你怎么好久沒來了，是不是工作太忙啦？」

    「工、工作？老闆，我還沒畢業(yè)耶……」徐湘思喃喃自語。奇怪，老闆是不是把她認(rèn)成別人了？

    夜市太吵，老闆連她的回應(yīng)都沒聽見。他又抬頭看一眼，露出惋惜表情，「你以前的頭發(fā)長到腰，跟我女兒很像耶，怎么突然剪了啊？」

    徐湘思不知所措地看了周聿生一眼，對方也聳了聳肩。他彎腰低頭，在她耳邊說了句「認(rèn)錯人了嗎」，這才讓老闆看見他長在高挑身材上的那張臉。

    「喔？是你啊！」老闆居然也「認(rèn)得」他，「我還想說小姐怎么一個人來，嚇?biāo)牢伊耍€以為你們沒在一起了咧?！?/br>
    「……??？」

    徐湘思的心猛然一跳，被他緊握住的掌心，似乎正微微顫抖。

    周聿生緩緩地望向她，那如出一轍的震驚模樣，不像說謊。

    「干嘛都不說話呢，你們之前不是常來買嗎？都好幾年了！對了，你們也在一起這么久了，什么時候要結(jié)婚??？」

    再尋常不過的寒暄，卻彷彿能揭開她心中的謎。而他明明還牽著她的手，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似曾相識的記憶、強(qiáng)烈的違和感，以及那場不祥的夢……

    周聿生想起了那張照片，還有，那個秘密。

    她和他一起走出夜市，回程路上，各懷心事。

    兩人的相遇——是在那個被廢棄的空間，一個聚集了許多棄置藝術(shù)品的回憶之地。

    可為什么，一位故人卻打破了她的深信不疑？

    「難道說，那個夢……」

    「你在說什么？」聽見她喃喃自語，周聿生忍不住打斷了她。

    「唔，沒事?！剐煜嫠蓟艔埖?fù)u搖頭。雖然很想告訴他，不過，說出來也沒有人會信吧。

    只是，她會不會早就認(rèn)識他？是的話，為什么她會忘記呢……

    徐湘思悄悄地瞄了他一眼，卻發(fā)現(xiàn)周聿生也在看她。她連忙躲開視線，佯裝輕松地伸了伸懶腰。

    「我們逛好久，感覺有點(diǎn)晚了?！顾龘P(yáng)起嘴角，「要不要回去了？」

    「……」周聿生在她身邊，一時沒說話。等街口的紅燈亮起，才說：「你不覺得奇怪？」

    她的心喀噔一下，對他接下來想說的話還是有點(diǎn)忐忑。若他提起那件事，她該把夢境告訴他嗎？

    打從一開始，她就是為了要搞清楚這個人是誰，才會積極接近他的?？墒乱阎链?，假如夢的結(jié)局是痛苦，那她是不是不碰觸真相才好？

    「你那是什么表情？」他注意到她的不對勁，皺眉盯著她問：「難道你知道什么？」

    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想留住這一刻，想永遠(yuǎn)待在他身邊。

    「我……哪有知道什么……」她沒來由地感到悲傷。

    那一刻，她再度撇開視線，失神地往前走——

    「喂！小心！」周聿生突然大吼。

    刺耳的煞車聲劃破靜夜。

    而他伸手，抓住了她。

    他的雙臂緊緊摟住她，她的臉陷在他胸膛，那個離心臟最近的位置。周聿生清楚地聽見自己紊亂的呼吸，還有她驚懼的喘息?？赡锹煅?，又在此時重回了他的腦海。

    時間的轉(zhuǎn)輪，開始動了。

    周聿生：若我早就認(rèn)識你，錯失的時光便能夠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