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晚飯前,謝小箏倚在沙發(fā)上刷微博,連續(xù)幾條都是關于城市青年男女比例失調導致?lián)衽茧y問題,尤其帝都魔都這樣的一線城市。 謝小箏當初未登高而能望遠,成功預見到二十年后全國范圍內將出現(xiàn)比較嚴重的男女比例失調,卻因視野太過遼闊而焦點過于模糊,未料到大城市別是一番光景——大把優(yōu)秀女白領在各個行業(yè)獨當一面,卻因同一階層的適齡男稀缺難擇良配。 謝小箏的未雨綢繆莫名其妙成了杞人憂天。 她有個兒子身姿挺拔、性情溫和、工作體面,最重要正值妙齡,最最重要尚在單身——這個消息在她本人從未有意炫耀的情況下,成輻射狀散播后經歷曲曲折折的各種途徑,被同學的同學,同事的同事,朋友的朋友,親戚的親戚一一知曉,然后就是各種求相識,生生營造出此子很搶手的氛圍。 謝小箏不是當朝太后,無意為兒子選妃,她也并沒有被虛假繁榮蒙蔽雙眼,認為自家兒子了不起到須得什么什么人才能配得上,既然形勢一片大好,她樂得對兒子的婚姻大事徹底松心,不聞不問,心思全放在怎么把自己哄高興上。 被花樣逼婚的花木的同學朋友聽聞謝小箏的態(tài)度,羨慕得眼紅,哀嚎得凄慘,要么求花木收下自己做個異父異母的親生兄弟姐妹,從今以后孝敬同一個娘親,要么求花木詢問謝小箏本人要不要兄弟姐妹,自己愿意將二老奉上,希望他們多多親近,熱切交流,越深入越好,如果謝小箏能先進帶后進,自己也能過上花木那樣的好日子。 花木宅心仁厚,笑瞇瞇地摸摸他們的頭,回答了四個字:人各有命。 花木不是不肯幫忙。 逼婚狂父母敗給外人的三言兩語,你見過還是我見過? 簡直比某tv的《走近科學》還不科學,電視劇這么演了都得被罵胡編亂造。 他叫花木,不叫花天真。 他唯一知道的在與父母進行此類對峙中占了上風的是他表弟。 他表弟被問煩了甩出一句話:你們再逼我我就帶個男朋友回來。 表弟的媽——他的姨媽——嚇得花容失色,表弟他爸嘴張著半天合不攏——他們的牌友可沒有教過遇到這種情況應該怎么應付。 謝小箏刷會兒微博,看看時間,起身去廚房看飯菜準備得怎么樣了。 灶上燉著羊rou湯,盡管抽油機賣力地工作著,發(fā)出低低的嗡嗡聲,rou湯的香味兒還是絲絲縷縷地飄了過來。 她的男朋友圍著藍條紋圍裙正在低頭忙碌,高大的背影給人寧靜的感覺。 他聽見動靜回頭對她一笑,說,“不會晚,你再去玩一會兒”,看她沒有馬上要走的意思,讓她過來看自己雕花。 謝小箏看了一會兒雕花,抬起頭順著廚房窗戶望出去。 這扇窗戶正對著三環(huán)路。 晚高峰,車挺多,因為天已經擦黑,車燈全開了。 迎面來的車能看見前燈,是一團團移動的白光,越近就越亮;駛向遠處的車亮著紅色的尾燈,一輛接一輛,明明是漸行漸遠,卻因為不斷有新車補進來,給人既流動又靜止的奇異感覺,好像流淌而過的時間——鏡子里的自己每天看起來都相同,卻又確乎在變化著。 歲月的流逝之于美人,難免有驚心動魄的惶恐,然而美人謝小箏只覺得安心和滿足。 也不知道花木到哪兒了。她想。 花木工作后攢了幾個月工資,就租了個房子搬了出去。 周末有空就回去吃飯。 兩個人都有獨立空間,生活得分外舒服。 單位位于西三環(huán)的為公橋,他租的房子離單位不遠,一居室,步行十五分鐘足矣。 雖然條件遠遠比不上之前垂楊柳的住處,但是近啊。 朝九晚五的帝都人都能體會“近”的分量是多么沉甸甸,淚汪汪。 重新回到“君王不早朝”好時光的那天早上,花木躺在床上直嘆氣,都快嘆出蜜來了。 今天是周五,花木照例回垂楊柳吃飯。 兩年前,為了紀念他的身份由花別人工資的轉變?yōu)閽曜约汗べY的,花父提出送他一輛小車代步,花木覺得沒有必要,但花父覺得自己是個好人,好人對子女一視同仁,沒道理小兒子有的東西大兒子沒有。 花木本就無可無不可,再考慮到影響好人做好事總歸不道德,也就接受了,于是他有了輛兩廂騏達。 下班前十分鐘,花木打開順風車軟件,看能不能順便捎個人。 為公橋到垂楊柳,相當于從西到東橫跨北京城,又是要命的周五,估計沒兩個小時到不了。 近期汽油噌噌漲價,破八后漲勢依舊喜人,能有個乘客分擔點油費還是挺好的。 下班前五分鐘,花木接到單了。 客人叫杭州,雙方約定的是十分鐘后為公橋附近花木母校門口見。 這個軟件不是要求車主和乘客都必須實名注冊嗎?花木有點納悶。嗯,一會兒見面問問那個乘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