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 第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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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舟頤哥哥會不會永遠(yuǎn)這么睡下去?” 夫妻倆齊齊念佛,祈禱菩薩保佑。 對于一個(gè)陷入沉眠之人,將他牽掛之人喚到枕邊,或許對他蘇醒有幫助。 可邱濟(jì)楚絞盡腦汁也沒想到沈舟頤有什么掛懷之人,他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那狠心腸的賀戔戔,賀戔戔還跟晉惕跑了。 夫妻倆雖然焦急,卻半條妙法也無。 邱濟(jì)楚唯有使出水磨功夫,滔滔不絕地在耳邊喊“沈兄!沈兄!”,若雪也只好拿捏戔戔的聲線,生生喚“舟頤哥哥”,期盼病人能早日動一動手指。 …… 隔日,沈舟頤感覺有人在給自己擦臉、擦身子。 半張俊貌玉面,算是徹底毀了。 一只眼膜也在大火中被燒得脫落,即便蘇醒也看不見東西了。 “給沈兄做一張面具?!?/br> 邱濟(jì)楚念叨著,“他那么斯文的一個(gè)人,若醒來見到自己半張臉變成這副毀壞模樣,定然難以接受。我們便讓他戴著面具吧?!?/br> “舟頤哥哥這右眼,還有這右臂……” “瞎了,廢了?!?/br> 賀若雪含淚嗔道:“你莫要胡說,你不學(xué)無術(shù)治不好眼睛,舟頤哥哥未必沒有辦法。他醒來只需給自己治傷一治,必定痊可。” “醫(yī)者不自醫(yī)。他救不了自己的。” “都怪戔戔!” 邱濟(jì)楚夫妻倆又把沈舟頤托起來,掰開他的嘴,給他灌幾口溫粥。 “拿手絹來?!?/br> 昏迷的這幾日沈舟頤面頰常自有淚痕,仿佛他昏迷著都一直在哭。 他究竟做了什么噩夢? 喂完了飯,夫妻倆一起將沈舟頤放下,重新上了一回藥,掖好被角。 邱濟(jì)楚能做的只有這么多了,能不能醒來全看沈舟頤自己的求生意志。 “他太累了,讓他好好休息休息吧?!?/br> “他,一定會醒來的。” …… 淡淡的陽光透過窗牗,平靜映照在屋內(nèi)。 沈舟頤沉沉躺著。 了慧死了,沈迦玉死了。 噩夢結(jié)束了。 腦海如走馬燈般上演前半生的悲歡離合,戔戔的巧笑,晉惕的怒目,賀老夫人的虛與委蛇,還有他和戔戔一起度過的那些或笑或悲的時(shí)光。 他手指動了動。 緩緩的,極其緩緩的,睜開一條眼縫兒。 第84章 木魚 沈舟頤死后, 晉惕不欲再讓戔戔呆在臨稽。臨稽包含太多痛苦回憶,他們既然選擇重新開始,就應(yīng)該到一個(gè)嶄新的地方, 長相廝守。 晉惕身為朝廷命官, 本與四海為家無緣。但戔戔是他費(fèi)盡千辛萬苦才爭取到手的, 為著戔戔,他可以放棄所有。 魏王與魏王妃早對晉惕失望透頂,任他如何胡鬧,只要不給家族惹來災(zāi)禍就行。 于是晉惕帶著戔戔一起來到北地——阿骨木王子的老家。北地乃柔羌人的地盤, 晉惕倒非故意帶戔戔涉險(xiǎn),只因他和王子有約在先:殺死沈舟頤救出戔戔后,須得讓戔戔自行選擇跟誰。無論戔戔選擇哪個(gè)人, 另一個(gè)都要心甘情愿退出, 弗能再繼續(xù)糾纏。 如今戔戔尚未做出選擇, 證明兩個(gè)男人都有機(jī)會。晉惕想獨(dú)吞戔戔, 帶戔戔單獨(dú)遠(yuǎn)走高飛,阿骨木王子是萬萬不能應(yīng)承的。 晉惕心里急啊, 日夜勸戔戔趕緊選擇他,難道到現(xiàn)在她還沒有讀懂他為人嗎? 柔羌那些蠻子對待妻子父終子及,兄終弟及,罔顧禮法, 根本非人類, 戔戔一個(gè)江南小家碧玉今后焉能在馬背和寒風(fēng)中討生活? 戔戔神色頹靡, 郁郁寡歡。每日睡著時(shí)候多, 醒的時(shí)候少, 幾天也不說一句話。原本嬌花般的人兒, 衣帶漸寬, 面容漸漸消瘦下去。 晉惕問她什么情況,戔戔道:“近來常常嗜睡,懶困,惡心,還常常做噩夢?!?/br> 晉惕又問什么噩夢,能讓她恐懼至此? 戔戔痛苦地閉上眼睛,淚珠墜腮。 “我夢見一個(gè)和尚,也夢見……哥哥了。” 和尚?晉惕未解和尚是誰,但哥哥定然是沈舟頤。好哇,斯人死都死了,冤魂還敢在夢里糾纏戔戔。 晉惕安慰她道:“等到達(dá)北地,我便為你請一位法師做法,把他的魂魄打散,永世不得超生,這下你可以安心吧?” 戔戔潸然搖頭,轉(zhuǎn)身跑開。 晉惕想叫住她,盯著她纖瘦的背影,五味雜陳。他忽然想起沈舟頤曾經(jīng)給戔戔吃過毒.藥,莫非毒.藥控制了她的思維,使她多愁善感,神經(jīng)錯(cuò)亂? 阿骨木王子帶著族人還有晉惕和戔戔回歸故鄉(xiāng),一路風(fēng)霜雨雪。 柔羌遠(yuǎn)不像晉惕想象中那樣蠻荒,偌大宮殿,富貴堂皇,當(dāng)?shù)仫L(fēng)土人情淳樸,北地人尤其是毗鄰皇城的人甚為熱情,見王子歸來齊聲歡呼。 晉惕與戔戔也換上異族袍子,五彩斑斕,跳起舞來翩翩好看。 戔戔如瀑垂散的長發(fā)被挽成一個(gè)粗粗的辮子,她神思外游,驀然想起從前阿瑪給她梳這種異族長辮時(shí),沈舟頤嗔怪她難看,叫她永不再梳……他皺眉的樣子還活靈活現(xiàn)浮現(xiàn)眼前,人卻已經(jīng)成為焦尸。 戔戔悵然若失。 自從在夢中見到沈迦玉與了慧的前世后,她心智也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沈迦玉啊沈迦玉,復(fù)仇真有那么重要嗎?若此刻的她是前世的沈迦玉,必定選擇與了慧白頭偕老。 ……可惜一切都是妄想。 大帳內(nèi),幾個(gè)柔羌族人熱熱乎乎招待戔戔,滿以為戔戔是王子從南朝帶回來的小老婆。王子大妃也親自拉著戔戔說話,孩童繞膝嬉鬧,場面甚是和樂融洽。 晉惕黑著臉,戔戔還沒說最后選擇誰呢,他才不相信以戔戔那般心高氣傲,能委身給這位異族王子做妾,自作多情什么。 王子命人禮貌對待戔戔,待她比對待從前那些美姬都要好。 王妃還以為戔戔是南朝的公主,然見她獨(dú)身一人,煢煢孑立,并無尋常公主成車成車的嫁妝,便暗暗否定這想法。 阿瑪告訴王妃:戔戔非但不是公主,還是個(gè)嫁過人的女人。 王妃大驚,他們這邊雖然風(fēng)俗開放,女子一生中卻也只能嫁與一個(gè)男人,除非男人病故或意外身亡。 戔戔嫁過的人是晉惕嗎? 王妃實(shí)在難以理解王子為何鐘情于殘缺之女。 翌日阿骨木王子教戔戔騎馬,特意為戔戔甄選一匹小白馬,銀鬣乘風(fēng),出蹄輕盈,給戔戔這種小女孩騎最適合。 晉惕也不甘示弱,馬?他晉家可就是在沙場和馬背上為圣上打下來的江山,論馬術(shù)無人能超他其右。 然而戔戔并沒怎么碰過馬,晉惕和阿骨木教人的方式都太猛烈了,宛若太學(xué)大儒強(qiáng)教一個(gè)三歲孩子學(xué)《中庸》,還沒學(xué)會爬就急著跑,害得戔戔好幾次險(xiǎn)些從馬背跌下來。 王子笑問:“聽聞你們南朝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戔戔姑娘是否連馬都沒見過?哈哈哈?!?/br> 戔戔身心恍惚,沒見過馬嗎?非也,她騎過一次……記得那次她被佯裝成犯了天花的病人,從宮里逃出來,那人便是帶她騎馬的……那人動作輕柔,跟他慢條斯理的性格如出一轍,騎馬從來拒絕用刺刀扎馬屁.股,也從不會讓她摔下來。 戔戔用力甩甩腦袋,極是懊惱。 為何斯人已死,她卻總想起那些舊事? 或許是覺得自己前世虧欠了他,又或許是火焰噴出來的那瞬他視死如歸的一擋,讓她恍然覺得沈舟頤這個(gè)人似乎也不是打骨子里壞。他本來就是她表哥,她和他本來就是一家人啊。 王子派柔羌許多小姐妹圍繞戔戔,逗戔戔開心,也讓阿瑪過去陪戔戔談心。 王子還教戔戔北域話,跳篝火舞,圍著火堆烤鴨子,喝奶酒,徹夜講故事。 王子情意深摯拉起戔戔手,勸她:“戔戔,選擇我吧,我拿柔羌儲君的名義起誓,永遠(yuǎn)會對你好?!?/br> 戔戔無精打采。 晉惕正在旁邊盯梢兒,見戔戔回避阿骨木王子求愛,登時(shí)便上前去,打掉阿骨木王子的手。 “說歸說,不要亂碰她?!?/br> 阿骨木王子雙眉一軒,頓時(shí)就要和晉惕口角。 雖身在北地柔羌人的地盤,晉惕卻也鐵骨錚錚,捋起袖子和王子真刀真槍斗一場。 戔戔虛弱阻止:“住手!別……” 她聲音淹沒在兩個(gè)男人的憤怒中,蒼白無力。 一陣急火攻心,戔戔感覺腹中似突然長了什么東西,捂嘴嘴巴,竟而直直嘔吐,將中午所食之飯盡數(shù)吐掉。 “呃……” 晉惕和阿骨木王子聞聲立即罷斗,急忙忙奔過來察看戔戔。 好端端怎會嘔吐呢? 瞧戔戔的樣子,噩夢,虛弱無力,容顏憔悴,晉惕最擔(dān)心沈舟頤給戔戔吃的毒.藥發(fā)揮作用,會要了她的命! 王子急切尋巫醫(yī)過來瞧病,巫醫(yī)摸戔戔脈搏片刻,大驚失色:“這位夫人,她她是有喜了?!?/br> 有喜……? 兩人男人互相對望,面面相覷,臉色一個(gè)比一個(gè)陰沉,如提在冷水盆里,瞬間寒透全身。 戔戔自隨他們來柔羌,清素守禮,逾矩不韙之事半件也未曾做過。 唯一可能,孩子是沈舟頤的。 斯人還真是陰魂不散。 沈舟頤都已經(jīng)喪命了,驀然多出個(gè)孩子,該如何處置。讓戔戔生下來嗎?算怎么回事?生下來的話,孩子生父是誰,誰來養(yǎng)孩子? 晉惕煩躁到極點(diǎn),戔戔也大喘著粗氣,緩過神來,難以置信問:“我有孩子了?” --